第一部 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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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參謀部資料》、《布爾巴基①的撤退》、《如何準備複仇?……》、《和平主義者的罪行》。

     ①布爾巴基為1870年普法戰争中的法軍東部軍隊的統帥。

    法軍在普魯士軍打擊下陷入重圍。

    布爾巴基放棄解救貝爾福之圍,讓部下進入瑞士,最後全部被俘——譯注 有一本書引起了他的注意,就是他寫的那部有關祖國概念的書。

    他翻開書,發現有幾面寫滿了字而且被鉛筆劃破了,便坐了下來,開始閱讀。

     “正是這些觀點,”過了一會兒他喃喃道,“我們以後能相互理解嗎?我們雙方站在什麼樣的陣地上呢?要他同意我的觀點對他來說是不能接受的,我又如何能屈服于他的觀點呢?” 他繼續往下讀,注意到一些嚴密得讓他不愉快的觀點。

    二十分鐘就這樣過去了,悄無聲息,唯有書頁翻動的聲音。

     突然,他感覺到兩隻光着的手臂抱住了他的腦袋,兩隻柔潤的光手臂撫摸着他的面孔。

    他想掙脫開,但那兩隻胳膊箍得更緊了。

     他突然使勁兒,然後站了起來。

     “您!”他往後退着喊道,“您在這裡,蘇珊娜!” 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笑盈盈的,同時又很羞怯,想挑逗卻又害怕,兩隻手絞在一起,然後再次伸出手臂,從她那細麻布襯衣裡露出來的兩隻白皙、秀美的手臂。

    她那一頭松開的卷曲的金發從中間分開、緊貼于兩鬓,不聽話的環形鬈發像是在玩冒險遊戲。

    她的眼睛是灰色的,又細又長,黑黑的睫毛把眼睛遮去了一半。

    她那一口細小的牙齒在兩片紅唇之間笑着,兩片嘴唇紅得讓人誤以為是畫上去的。

     她就是蘇珊娜-約朗塞,特派員約朗塞的女兒,瑪特的好朋友,她們倆很小的時候就在盧内維爾認識了。

    去年冬天,蘇珊娜還在巴黎的菲律普-莫雷斯塔爾家裡過了四個月呢。

     “您,”他重複道,“您,蘇珊娜!” 她興奮地回答道: “是我。

    您的父親去聖埃洛夫,到了我家裡。

    我父親散步去了,他就把我帶來了。

    我下了車,然後就到了這裡。

    ” 他抓住她的手腕,差點兒要生氣了。

    他聲音低沉地說道: “您不應該留在聖埃洛夫!您寫信對瑪特說您今天早晨動身走了。

    您不應該留下來。

    您很清楚您不應該留下來。

    ” “為什麼?”她局促不安地問道。

     “為什麼?因為上一次您在離開巴黎之前跟我說了一些我有權解釋的話……我覺得我聽懂了……如果您沒有走,我可能不會來的……” 他停了下來,被自己的激動情緒弄得很尴尬。

    蘇珊娜淚水盈眶,臉漲得通紅,相比之下,那兩片紅嘴唇倒不怎麼紅了。

     菲律普被自己說出來的話驚呆了,更驚異于自己即将脫口而出的那些話。

    在這位年輕姑娘面前,他覺得應該溫柔一些,友好一些,應該改變一下他那無法解釋的粗暴脾氣。

    一股來曾預料到的憐憫之情使他軟下心來。

    他雙手握緊那兩隻冰涼的小手,親切地用大哥哥的語氣責備她: “您為什麼要留下來,蘇珊娜?” “我能向您承認嗎,菲律普?” “是的,既然我這樣問您。

    ”他有些不安地回答道。

     “我想見您,菲律普……當我知道您來這裡……我就把行期往後推遲了一天……隻一天而已……您懂的,是不是?……” 他沉默了,心裡卻很清楚,即使他隻說一個字,她都會說她不想聽。

    他們倆再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對對方了,再也不敢看對方一眼。

    但菲律普感覺到她的那雙小手在與他的手接觸之後變暖了,感覺到這個年輕而又迷亂的女子身上的整個生命在重新流動,就像一泓被釋放的清泉,能帶來歡樂、力量和希望。

     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前廳裡響起了說話聲。

     “是莫雷斯塔爾先生。

    ”蘇珊娜喃喃道。

     老莫雷斯塔爾實際上在進門之前就喊道: “你在哪裡呀,蘇珊娜?你父親也來了。

    快一點,約翰塞,孩子們都在這裡。

    是的,你的女兒也在……我把她從聖埃洛夫帶來了……你呢,你是從樹林那邊過來的嗎?” 蘇珊娜戴上那雙産于瑞典的長手套,就在大門打開的那一刻,她斬釘截鐵地說了幾句話,仿佛這一承諾可以讓菲律普心滿意足一樣: “别人再也不會看到我的光手臂了……任何人都不會看見它們,我向您發誓,菲律普。

    永遠也不會有人去觸摸它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