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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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場: “喂,菲律普……你父親習慣……” 可菲律普粗暴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閉嘴……我不允許你……難道你知道情況嗎?……你多管什麼閑事?” 他突然打住了,仿佛他為自己生氣而感到羞恥一樣。

    然後,他有氣無力地喃喃道: “請你原諒,瑪特……還有你,爸爸,原諒我……我請求你們,原諒我……在某些情況下,大家必須原諒可能造成的所有痛苦。

    ” 看着他痙攣的面孔,你會以為他都要哭出來了,就像一個忍住淚水但力量用盡了的孩子一樣。

     莫雷斯塔爾用困惑的目光看着他。

    他的妻子則偷偷地觀察着他,感到一陣恐懼向她襲來,如同一場巨大的不幸來臨一樣。

     這時,帳篷簾兒又一次掀開了。

    勒科爾比埃先生走了進來。

    約朗塞特派員由德國警察帶着,也跟着進來了。

     約朗塞朝莫雷斯塔爾點了一下頭,說道: “蘇珊娜呢?” “她很好。

    ”瑪特口答道。

     與此同時,勒科爾比埃也坐了下來,翻着卷宗。

     他三角形的面孔,下巴上長着一撮山羊胡于,嘴巴四周刮得光溜溜的,面色發黃,再加上一身黑色的服裝,看上去就像個嚴肅的牧師。

    有人設想,若是在大革命時代,他保準是羅伯斯比爾①或聖茹斯特②。

    他的目光非常友好,甚至充滿愛意,這樣一來又推翻了上述的假設。

    實際上,這是一個正直的人,對責任過度地充滿感情使他顯得很嚴謹。

     ①十八世紀法國資産階級大革命時期雅各賓派領袖,在熱月政變中被捕并被處死——譯注 ②法國大革命時期的政治家、理論家,着有《大革命的精神以及法國憲法》等——譯注 他合上卷宗,想了很長時問。

    他的嘴巴發出一些啞音音節。

    很顯然,他在組織詞句。

    然後,他用一種使人動情的知心朋友的語氣這樣說道: “我再過一個小時就要離開這裡了。

    我準備在火車上根據這些筆記,以及你們已經提供或将要提供的個人證詞,草拟一個報告。

    晚上九點鐘,我去參議院議長家裡。

    九點半鐘,參議院議長在議會上發言,他将根據我的報告中的措辭發言。

    這就是我首先想跟你們說的。

    現在,你們應該了解了德國的答複,你們應該了解你們每一句話至關重要的無法挽回的重要性。

    至于我,我知道自己肩負的重擔的全部分量,我想在你們的證詞後面,在你們本人之外看看是不是有些你們未曾注意到的細節,這些細節可以摧毀你們的證詞,建立起很可怕的事實。

    我想找到的,我坦誠地告訴你們,是你們這一方的疑問和矛盾的地方。

    我想找到它……”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用更為低沉的聲音說道: “我幾乎希望它出現。

    ” 寂靜籠罩着莫雷斯塔爾一家人。

    他們每個人都克制着内心的激動。

    突然上升到有任務指派給他們的水平,每個人都準備驕傲地、無目的地、不顧艱難險阻地完成這項任務。

     勒科爾比埃先生接着說道: “莫雷斯塔爾先生,這是您的證詞。

    我最後一次請您向我肯定這是确切的完整的事實。

    ” “我肯定,部長先生。

    ” “可是,威斯立希和他手下的人都宣稱拘捕發生在德國領土上。

    ” “這裡的平地很寬闊,”莫雷斯塔爾說道,“這條劃界限的路彎來彎去……對外地人來說,有可能出錯。

    但對我們,對我,是不會出錯的。

    我們是在法國國土上被捕的。

    ” “您以您的名譽證明這一點嗎?” “我以我的妻子和兒子的腦袋發誓。

    我在上帝面前發誓。

    ” 勒科爾比埃轉身問特派員: “約朗塞先生,您認可這個證詞嗎?” “我完完全全認可我的朋友莫雷斯塔爾的每一句話,”特派員說道,“這些話說的全是事實。

    我以我女兒的腦袋發誓。

    ” “那些警察也發過這麼莊嚴的誓言。

    ”勒科爾比埃說道。

     “那些警察這麼做證對他們有好處。

    他們這樣做可以掩蓋他們所犯的錯誤。

    我們,我們沒犯任何錯誤。

    如果我們意外地在德國土地上被逮捕,那麼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阻止莫雷斯塔爾和我去承認它。

    莫雷斯塔爾是自由的,什麼都不怕。

    我雖是囚犯,我也不怎麼害怕。

    ” “這也是受法國政府支持的想法。

    ”副部長說道,“此外,我們還有一份證詞。

    您的那一份,菲律普-莫雷斯塔爾先生。

    這份證詞過于含糊,政府不想正式考慮。

    我們似乎覺得,第二次的證詞比第一次的更模棱兩可。

    可是,盡管這樣,它在我的眼裡還是具有獨特的價值,因為它證實了另外兩份證詞。

    菲律普-莫雷斯塔爾先生,您一絲不苟地維持您的證詞嗎?” 菲律普站起身,看着他的父親,推開快步走到他身邊的瑪特,低聲回答道: “不,部長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