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結勇将田畹獻歌姬出重鎮吳襄留庶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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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自己作主。

    董其昌因此反憾吳三桂,便為書責三桂。

    那書雲: 聞将軍新得美姬,本該為将軍祝,然将軍誤矣。

    當将軍聯魁之日,國家慶為得人,故付以兵權,委以重鎮。

    朝廷視将軍者重,故其任将軍也專。

    将軍自鎮遼以來,威敵人而保畿輔,馴此以往,或能挽既倒之狂瀾,奠永安之磐石,未可知也。

    何将軍一旦不知自愛,要索田畹以争一美妓。

    将軍自思,今日實臣子嗜聲歌戀美色之時耶?自厲王以褒姒而召烽火于骊山,項羽以虞姬而殒身命于垓下,蓋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是不得不為将軍慮也。

    夫圓圓一玉峰歌伎耳,以路柳牆花置諸麾下,适足為将軍辱。

    故田畹獻諸皇上,皇上猶以國家多事無暇及此聲歌,拒而弗受。

    況将軍受國家之重寄,伏願體朝廷宵衣旰食之心,籌保國安邦之略,載在史冊,流芳萬年。

    如其不然,将于堂堂須眉,漸消磨銳氣于情天色海之中,項羽前車,可為殷鑒。

    此固将軍之不幸,亦國家之隐憂也。

    請速舍圓圓,歸諸藩府,覺岸迷途,盡在今日。

    惟将軍熟思而審處之。

     吳三桂本來最信服董其昌的,故得書頗有悔意。

    惟欲舍不舍,仍不免躊躇。

    遂轉進裡面,對圓圓說道:“某愛卿固甚,積數年夢想才有今日,方死生共之。

    惟有良友,以兒女情長恐英雄氣短,多為某慮者。

    某欲将卿送回藩府,卿意若何?”圓圓大驚道:“此必恨将軍之得妾者,故作此言也。

    ”吳三桂道:“卿言差矣。

    此大宗伯董其昌為某過慮,故馳書相谏,非恨某之得卿也。

    ”圓圓道:“人莫不須内助。

    妾縱愚昧,豈便足以累将軍?妾以為得事将軍,實出天幸。

    今初進門,坐席未暖,并無失德,何便相棄?果不得已,妾亦何顔複進藩府之門?妾惟有一死而已。

    ”說罷大哭。

    吳三桂即慰之道:“卿不必如此,某亦相戲耳,安忍棄卿?但董宗伯本愛我者,不知何以複他,須費躊躇耳。

    ”圓圓道:“将軍深情已銘肺腑,倘獲見憐,妾代為作書便是。

    ” 吳三桂大喜道:“卿可謂秀外慧中,能補武夫所不及。

    ”便令圓圓作書。

    圓圓即提筆寫道: 來書勤勤懇懇,過為某慮,皆大君子始終愛人以德也。

    感激之下,竊有所言。

    蓋丈夫貴立志耳,以恒情律人,則坦途皆陷阱,将防不勝防也。

    自古建大功成大業者,多藉内助之賢。

    故太王好色,遂啟周基;齊桓有内嬖如夫人者六人,卒興齊國。

    晉文在外而叔隗齊姜從,無損于後來霸業。

    此何故耶? 或以圓圓隻一歌妓,未足與古來賢後妃夫人相倫比,然而梁氏紅玉,昔隸青樓,顧追随韓王麾下,每為擊桴以助成戰績。

    縱圓圓仍或不足與紅玉比,然晝談書史,夜司文翰,其有功于鄙人者亦多矣。

    好色乃武夫小節,多情為英雄本色,本無足異。

    且聲色不能惑人,惟人自惑。

    重閨房而輕國家,某不敢為。

    是以鎮遼數年,皆國而忘家。

    誠以某本愚昧,猶蒙大君子以國士相許,所不敢不勉耳。

    敬誦來書,慚悚無狀,知懷廑念,謹作答言,以抒錦注。

    伏惟珍諒,并問起居。

     董其昌得書,知三桂無割舍圓圓之意,乃慨然長歎,向左右道:“函中語氣,全為圓圓庇護,必非吳三桂手筆,此或圓圓為之耳。

    蓋三桂對于老夫,常有敬畏之心,必不敢自稱好色為武夫小節也。

    言雖如此,久後必為其所誤也。

    ”便為書告知吳襄,力言三桂不應索取圓圓,并言:“匈奴未滅,何以家為?”使吳襄誡饬三桂,使以國事為重。

    吳襄得書,即召吳三桂責道:“兒負國家重寄。

    當此國家多難之時,非臣子戀愛聲色之日。

    今人言啧啧,重煩大宗伯之憂,不可不誡。

    ”吳三桂道:“兒實非索取圓圓,不過田國丈以此相贈,兒卻之不得耳。

    兒亦曾遣圓圓回去,惟圓圓不從。

    她且謂:此身得事英雄,斷不放過,願勉為奇女,以助兒功成名立。

    故不忍棄之。

    ”吳襄聽得,疑信參半,便答道:“彼區區一個歌伎,吾不信有此奇志。

    今圓圓在何處?可使來見我,待為父以大義責之。

    如能允離吾兒,固是萬幸。

    如其不能,亦可以正言相勸,使真個勉為奇女,亦為不可。

    ”吳三桂不敢抗,即與圓圓細商,使往見父親吳襄。

    當圓圓至時,方向吳襄行禮,吳襄一看,心中忖道:“怪不得楚莊王有言,世間尤物不宜在眼前。

    今窈窕若此,難怪吾兒之不忍棄之也。

    ”便以正言切責圓圓。

    大意以三桂任大責重,當助他成立,使流芳千古,便是家門之幸。

    那圓圓本善于詞令,答話間大有條理,尤有志氣,吳襄反為大喜。

    但終慮三桂迷戀女色,緻誤國事,乃留圓圓使與自己妻妾及子媳同居,不欲三桂攜帶至鎮。

    三桂無可如何,故雖至出京之日,猶徘徊不願赴鎮。

    正是:古聞重色能傾國,今為癡情願棄官。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