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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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保密,就會感到甜蜜、愉快。

    一旦洩露,就會變成可怕的複仇鬼鬧翻了天的。

    ” 久子臉上露出了酒窩,向上翻了翻眼珠,凝視着銀平。

    這是在教室廊道的一頭。

    一個少女跳起抓住靠窗的櫻枝,就像抓住單杠悠蕩着身體一樣,樹枝搖晃個不停,樹葉摩挲聲,透過走廊上的窗玻璃,也是能夠聽得見的。

     “戀愛,除了兩個當事人以外,是絕不能有第三者的。

    聽明白了嗎?就說恩田吧,現在已是我們的敵人,成了社會上的耳目之一啦。

    ” “可是,說不定我會對恩田談呢。

    ” “那可不成。

    ”銀平害怕地環視了四周。

     “太痛苦了呀。

    假使恩田體貼地問我:阿久你怎麼啦,我可能就瞞不了她呐。

    ” “幹麼要同學體貼呢?”銀平加強語氣說。

     “我一見到恩田,一定會哭出來。

    昨天我回家,用水洗了洗哭腫的眼睛,可還是不解決問題。

    夏天冰箱裡有冰塊可能好用些……” “别那麼漫不經心。

    ” “我太難受了呀。

    ” “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 久子乖乖地把眼睛移向銀平。

    從眼神來看,與其說她的這雙眼睛望着銀平,莫如說是讓銀平看着她這雙眼睛。

    銀平感受到久子肌膚的溫馨,他沉默不語了。

     銀平和久子建立這種關系以前,曾想過向恩田信子探詢一下久子家庭的内情。

    據久子說,她對恩田無所不談。

     然而,銀平覺得恩田這個學生有點難以接近,向她打聽久子的事吧,又怕她看透自己的内心活動。

    恩田的學業成績優秀,個性也很倔強。

    有一回,上課時間,銀平給她們讀福澤谕吉①的《男女交際論》: “川柳②詩句寫道:走二三百米,夫婦始相伴。

    ” 下面又是: ①福澤谕吉(1834-1901)日本思想家、教育家、評論家。

     ②由十七個假名組成的诙諧、諷刺的短詩。

     “比如夫出外旅行,妻依依惜别;妻病魔纏身,夫親切看護,公公婆婆就看不慣,是違背公婆之意,此等奇談世上也并非沒有啊。

    ” 女學生們聽了哄堂大笑,恩田卻一笑不笑。

     “恩田,你沒笑嗎?”銀平說。

     恩田不作答。

     “恩田,你不覺得可笑嗎?” “不可笑。

    ” “自己雖不覺得可笑,大夥都覺得可笑而笑了,你笑笑不也很好嗎?” “我不願意。

    和大家一起笑也未嘗不可。

    不過,大家笑後,我不跟着笑也可以嘛。

    ” “詭辯。

    ”銀平一本正經的樣子。

     “恩田說不可笑,大夥覺得可笑嗎?” 教室裡鴉雀無聲。

     “不可笑嗎?這篇東西,福澤谕吉是在明治三十九年寫的,戰後的今天讀後也不覺得可笑,那就成問題啦。

    ”銀平接着這麼說,話說到中途,突然不懷好意地問道:“話又說回來,有人見過恩田笑嗎?” “見過,我就見過。

    ” “見過。

    ” “她常笑的呀。

    ” 學生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邊笑邊回答。

     銀平後來回想:這個恩田信子和玉木久子所以成為最好的朋友,也許是因為久子也把異常的性格隐蔽起來吧。

    久子身上似乎蕩漾一股誘着銀平跟蹤的魁力,久子深藏在内心的情感不是接受了銀平的跟蹤嗎。

    久子這個女性像霎時觸電而戰栗一樣,震驚不已。

    久子委身于銀平的時候,恐怕都是和大多數少女一樣的吧。

    連銀平也感到一陣顫栗。

     對銀平來說,或許久子也是他第一個情人。

    他們在高級中學裡,是教師和學生的關系,銀平卻愛上了久子。

    銀平覺得這段自于是他以往半生最幸福的時刻。

    父親在世時,幼年的銀平在農村曾向往過表姐彌生,無疑那是純潔的初戀,隻不過是年紀太小了。

     銀平不能忘記,九歲還是十歲那年,他做了家鲫魚的夢而受到了表揚。

    故鄉的海裡,那深黑色的波浪上,漂浮着一艘飛艇。

    細看,原來是一尾大家鲫魚。

    家鲫魚是從海裡跳躍起來的。

    而且長時間地飄浮并停留在空中。

    不止一尾。

    家鲫魚從一簇又一簇的波浪之間跳躍。

     “啊,大家鲫魚!”銀平喊着醒過來了。

     “這是個吉祥的夢。

    了不起的夢。

    銀平要發迹啦。

    ”人們這樣傳揚開去。

     昨天,從彌生那裡得到一本畫冊,裡面附有飛艇的畫。

    銀平沒有見過飛艇的實物。

    但是,當時已經有了飛艇。

    大型飛機發展起來後,如今沒有飛艇了吧。

    銀平所做的飛艇和家鲫魚的夢,如今也成了過去。

    這與其說銀平做了發迹的夢,不如說是夢蔔,有可能是與彌生結婚的夢兆吧。

    銀平并沒有發迹。

    即使沒有失去高中國語教師的職務,也是沒有希望發迹了。

    沒有像夢中美麗的家鲫魚那樣從人波中躍起的力氣,也沒有在人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