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炎荒中的名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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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湊巧,先是鎮上發生瘟疫,死了好些人。

    南洲一人忙不過來,隻得帶了二女相助,一則父女三人均極同情貧苦的人,人又義氣,外和内剛,看不起的人向不交結。

     因那瘟疫十分嚴重,但非無藥可治,洪氏父子也在行醫,還有兩個土醫生。

    南洲恐斷了别人财路,又遭忌恨,上來便尋洪章,說:“那些有錢人家财物方便,病容易好,苦人卻是可憐,病勢又在傳染開來,必須早日下手。

    我一個鄉巴佬,和有錢人又談不來,我那些藥也是專為貧苦人吃的,看不順眼。

    人家都是行醫,本鄉本土有一病人留下便是禍根,為此和你商量,由我父女三個專醫貧苦人家,那些有錢的人,請你父子和各位同道急速分頭醫治,以免誤事。

    ” 洪氏父子本就防他搶生意,聞言以為怕他,特意讓步,心中自是得意,當時說好分頭行事。

    無奈一面是帶上應用的藥,日夜不斷,不等人求上門來便挨家訪問,并告那些未傳染的人家如何預防;一面卻是坐在家中等人來請,還要勒索重價,而這些有錢的病人,無病之時雖看南洲不起,對他醫道卻是衆人皆知。

    隻管南洲事前防到,連藥方和成藥到處傳揚分送,并還把所知病情和應用之藥随時告知洪氏父子和衆醫生,以免弄錯,洪氏父子所用的藥,除各人标新立異,表示比南洲高明,故意增減或添上一點不相幹的藥引外,藥方都差不多,治法、預防也都大同小異,病家總是相信南洲。

    有的更因洪氏父子勒索重酬,再三命人來請南洲。

     南洲始而推說洪氏父子的藥隻有考究,醫道高明,約好自己專治貧苦,無暇分身,無奈病家連說好話,又恐雙方相持,病勢加重無法施救,有的還婉詞堅拒,一面通知洪家:人命為重,再不收風往醫,為救人命,以防傳染。

    隻好違約,不要見怪。

    有那雙方業已弄僵,一面又是情不可卻的,隻得抽空前去,看過之後,必說,有好些補藥太貴,自己沒有,想要複原,非它不可,仍勸病家将洪章請去。

    本意是想:這些為富不仁的人多花點錢無妨,自己借此一舉解去洪家仇怨,省得老有一個對頭。

     洪氏父子見他這樣做法,雖認為是膽怯情虛、怕他威勢,并不承情,到底進了橫财,并由對頭口中說出非他不可的話,保了體面,好些有錢病人俱都信以為真。

    心中也頗高興,兩次命人帶話示意:雙方和好,不再作對,但是以後有事發生,必須以此為例,不可再壞他的事。

    南洲也隻付之一笑。

    為了疫情蔓延,病人太多,由當年四月中旬起,忙了三月多,方始全部消滅。

    父女三人日夜奔走,常時眠食俱廢,人都瘦了好些。

     當瘟疫發生時,洪氏父子因南洲業已自打招呼,無人與争,越發自高身價,任意敲詐病人醫藥錢,着實得了甜頭。

    誰知瘟疫剛息,子才忽然病倒,眼看沉重,幾次想請南洲醫病。

    洪章力言此舉丢人太甚,父子均是名醫,有病卻請土醫生醫治,又是以前的仇家對頭,甯死也應為子孫留碗飯,萬萬不可。

    子才明知隻南洲來醫還可有望,無奈逆子不肯,妙在病勢和上月瘟疫差不多,病人苦痛已極,死前号叫了兩日夜,死後又傳染上洪章之妻和兄弟。

     洪章先還固執成見,後見乃弟和悍妻相繼病死,又傳染了好些人,自己也有傳染之勢,才着了急。

    等将南洲暗中請來一看,與前治的病一樣,藥也相同,想不出個道理,隻得用自帶的藥,仍照以前治法,初意還拿不準,不料藥到病除,三天就好。

    二人均覺奇怪,想不出個道理。

    後來還是南洲細心,疑心所用的藥不對。

    細一考查,才知于才陰險,當病起時,既想拖延病勢,詐騙診金,錢不夠數,病就不容易好,又因内有一種主藥所餘不多,新采取的尚在途中,特意做成兩種。

    這類成藥均是一個心腹下人掌管,不知怎的将記号弄錯,結果巧用心機反害自己。

    洪章驕狂忤逆,又貪舒服,對先死兩人平日又都厭恨,以緻老少三人都把藥服錯,送了性命。

    當時把管藥人毒打一頓,驅逐出去。

     對于南洲自然有點感動,再三稱謝,從此不再作對。

    因小江樓油熏雞最好,自己店中吃厭,偶然還往照顧。

     光陰易過,不覺又是第二年的八、九月間。

    二女已十六歲,人再長大,武功醫道越來越好。

    先奉父命,從不去往酒樓走動。

    過年之後,看出對頭實被感動,見面時有說有笑,甚是親熱。

    當地風景又好,偶往酒樓去看姨母。

    南洲心雖不願,後覺二女年長,将來還要出來行醫,總需磨練。

    --面還要物色佳婿,自己除了種田便是行醫,二女孝心,少年好動,想幫自己行醫,并在外面借便遊玩,看看江景山色,吃點自家店中的酒菜,小飲兩杯,照她們平日辛苦,也不為過。

    又太憐愛,禁不住二女好語軟磨,去過兩次,果然省力不少。

     自從去年瘟疫平息之後,南洲名聲越大,真有好幾百裡外趕來醫病的,并有好些山人上門求治,一個人簡直忙不過來。

    先還恐怕妨礙耕種,後覺救人為重,何況近來酒樓生意常有盈餘,又經二女等苦勸,去年才請了一個長工,乃是一個孤兒,比二女隻長兩歲,非但少年忠實勤謹,人更聰明,全家俱都喜他,親如家人。

    南洲這才勻出光陰,專心為人治病。

    有時遇到重病出診,每覺為了一人,使許多病人忍苦等候,心中不安。

    平日忙得不堪,年紀一老,每覺疲倦,自從二女幫忙,大感輕松,長工路清聰明多力,少年老成,又最好學,見二女學武學醫,十分羨慕,常時背人偷學,被南洲知道,索性加以傳授。

    又遇見一人,暗中常來指點,連二女也受了益,這且留為後叙。

     路清原是一個随父亡命的窮苦孤兒,頗有志氣,始而拜師,不久便認了義父,不到半年工夫,配制藥材全都學會。

    多他一人,樣樣省力,父女全都喜他。

    先因二女年輕美貌,對面樓上來往客人,浮華少年居多,不是富商豪客便是纨绔子弟,南洲心中還有顧慮。

    後見二女穿得樸素,那些有錢的酒客照例不來上門,月餘無事。

    對頭嫌怨早消,近為乃父周年打酪,要做四十九日道場,已有月餘未來。

    酒客都是本分土人,對于二女一樣恭敬,叫她們女郎中、小神醫,也就習以為常,自己也實太累,就此忽略過去。

    二女又救人又好玩,到了黃昏日落,全店五六人,有時加上路清,坐在樓前花樹之下,再吃點剩菜,飲上幾杯,說笑一陣,陪了父親一同回去,覺着比前快活得多。

    每日高高興興,早起把家事做完,父女三人吃罷午飯便往小江樓走去,已成常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