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章 江畔何人初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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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倒是靠這些“菜肴”渡過了幾餐。

     但卻再也撐不下去了。

     幾日來,赫連春水的臉色都是沉灰灰的,沒有多說話,隻冷着臉,磨着槍。

     槍愈磨愈利。

     不管是他的二截三駁紅纓槍、或那杆白纓素杆三棱瓦面槍,他都常磨,常看。

     戚少商和息大娘經過多次的生離死别,依舊言笑晏晏。

     有時候他們也會談到雷卷和唐二娘,笑說希望他們好,他們快樂,他們永遠也不要回來。

     因為他們心裡知道,這兒已是全無希望。

     全無活命的希望。

     到了第十二天的晚上,赫連春水開始談笑,居然還以水代酒,祝息大娘和戚少商白首偕老,就在二人微微錯愕之下,赫連春水一仰脖已幹了杯。

     他真把水當酒了。

     後來他又交代“虎頭刀”襲翠環一些話,大抵上是一些如果出得“秘岩洞”,要向赫連老将軍轉禀的話。

     他們還曾聚在一起,在洞孔觀察敵情。

     官兵顯然沒有全力搶攻,隻作全面監視。

     他們顯然都在等。

     等他們的敵人糧盡力殆的一天。

     其中在高地上,豎有幾個大帳蓬,其中最大的一頂,顧惜朝和黃金鱗常在彼出入,張揚猖狂,似料定“獵物”決逃不出他們手中一般。

     戚少商等人的确逃不出去。

     就以戚少商而言,曾經幾次都逃了出去,但一樣仍落在他們掌握之下。

     他們已布下天羅地網,胸有成竹,且看何時才把網收緊。

     息大娘看見顧惜朝和黃金鱗張狂拔扈的神态,忍不住哼了一聲道:“你知道我有多恨這些人?” 她依俟着戚少商說:“隻要有人殺了這兩人,我甯願嫁給他。

    ” “為什麼這世上總是小人得勢。

    ”息大娘歎息着道,“小人本就可惡,一旦得勢,看他們的嘴臉,就更加可恨。

    ” 這幾面帳蓬當然是主帥的行營。

     除了顧惜朝與黃金鱗,當然還有一些将官、兵帶、武林人物,還有吳雙燭、惠千紫、“連雲三亂”等。

     赫連春水遙遙望見吳雙燭,眼都紅了。

     他因為信任“天棄四叟”,所以才害得大夥全困在這裡,雖然沒有人直接責備他,但他也清楚洞裡有多少雙眼睛是在埋怨他、怨恨他的。

     就算沒有人責斥他,他心裡仍在責斥自己。

     他就是因為信任吳雙燭,所以才去赴宴。

     因為赴宴,殷乘風才會死。

     殷乘風的屍體還在洞裡發臭,青天寨的部下沒有人會原諒他的。

     赫連春水也不會原諒自己。

     況且,他不止于不能原諒,還不能忍受。

     他不能再忍受下去。

     這應該是第十三日的淩晨。

     他悄悄的爬起身,綁紮好了腕袖、褲管,帶好了兩杆槍,望了望灰黑沉沉的天色: 他本來很想再到上層洞裡,去看看息大娘。

     再看最後一眼。

     息大娘是跟連雲寨的女眷一起睡的,他本欲悄悄溜進去,但終于止步。

     他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便會失去了勇氣,再也走不成。

     死不成。

     他決定死。

     隻不過在死前,要手刃吳雙燭,最好還能殺死顧惜朝,甚至也能把黃金鱗殺掉,那就更死而無憾了。

     ——他年,也許大娘會活得下來,跟她的孩子說:就是這樣,赫連公子替我們出了一口冤氣,要不是他…… 想到這裡,赫連春水的眼睛就濕潤起來了。

    他心裡暗罵自己:哭什麼哭!大不了是死,身為将軍之子,還怕死麼!?隻不過,傷心的卻不是死那麼簡單…… ——可是,大娘已跟戚少商會上了面,自己還留在這兒幹什麼!?這兒,已沒有自己這個“局外人”可留戀處了。

     “方留戀處,蘭舟催發”,赫連春水忽然想到這兩句詩,外面夜深如水,月明如鏡,今夕何夕?這樣的一夕明月!這樣一橫大江!江水滔滔,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赫連春水凝望着月色,不禁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