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章 好 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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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要比想起來得好。

     忘記,本來就是人類“護身符”之一。

    沒有這個個字,缺少這個本能,人隻有活得更不愉快。

     隻怕,有些事愈想忘記,愈難以忘記。

     有些事要想起,卻偏偏常常忘記。

     人生裡最痛苦的事,就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人最可貴的自由,便是無法控制對方怎麼想、想什麼。

     有些時候,連忘記都忘了,才是真正的忘記,有時候,快樂的記取,會讓你記起忘記了的,而痛苦的記憶,會哭給忘了的忘記聽。

     他在門口相迎這幾個從漫長風雨長路過來的敵友,因而想起他走過大半生風雨凄遲的江湖路。

     鐵手也記起了一件事情。

     一向以來,都是吳雙燭在這兒迎待他們的,現在吳雙燭正在做壽,也許不便站在風雨飄伶的門前,可是巴三奇呢?怎麼要海神叟親自出迎?筵宴上不是要他來主持大局的嗎、 鐵手隻是想起這些而已。

     想起這些,并不能改變什麼。

     更不會讓他踟蹰不前,或折回來時的路。

     改變人生的,往往不是因為想起什麼,而是遇上什麼,明白這點的人就該知道常常陷于回憶裡,其實與事無補。

     海神叟迎迓道:“你們來了。

    ” 三人在馬上打傘,但衣衫都濕了。

     一道閃電。

     鐵手笑道:“好大的雨。

    ” 殷乘風道:“多熱鬧,連風雨都給吳老湊興兒。

    ” 海托山忙道:“你們真是有心人,這麼大的風雨都趕來賞老二的臉!” 赫連春水躍下馬來,笑道:“我要給吳二伯拜壽,真逼不及待呢!” 又一陣閃電。

     接着一個雷響。

     三人捺衣走上了石階,走進了大門。

     閃電刹時蒼白了大地,他們都沒有一對俯視蒼生的眼,看見這灰漾漾與慘白的大地上,有多少人正在風雨中亮着兵刀伺伏在所有在高處或低地的暗影裡。

     顧惜朝在内堂埋伏,已接獲鐵手等一行三人來到門口的消息。

     他的雙手攏入袖子裡。

     左手姆、食、中三指,捺住一把小刀的木柄,輕輕的在彈動着,右手握住一把小斧,已微見用力。

     轟隆一道電閃,夾着雷嗚。

     顧惜朝猛想起一事。

     他疾地掠入大堂。

     ——他想起了什麼事? ——他要做什麼事情? 鐵手、赫連春水和殷乘風,已在海托山的引路下,已穿過了前庭。

     顧惜朝躍入大堂,那一衆正拟“演戲”的人,紛紛都吃了一驚。

     顧惜朝沉聲疾喝:“不要亂,不要望我,保持原來喝酒笑鬧的神情。

    ” 黃金鱗吃了一驚,也自東廂閃了進來,疾問顧惜朝:“正方兒要到了,你出來幹啥!?” 顧惜朝隻點點頭,腳尖一點,飛躍而起,一抄手撷去了壽帳上仍釘着的短刀,還用手把壽帳的刀孔綴起遮掩,然後再用腳把壽帳下的布帏撥平,遮去了炸藥引子,然後才道:“我們可以進去了。

    ” 黃金鱗這才明白過來,正要掠入東廂,忽聽顧惜朝又“咦”了一聲。

     黃金鱗随他目光望去,隻見宴筵的桌布上有老大一塊褐斑。

     ——那是顧惜朝動手殺巴三奇的時候,所濺出來的血迹。

     ——也可以說是今晚的第一滴血。

     顧惜朝忙叫人拿了一條毛巾子,遮蓋在血漬處,這才長籲一口氣道:“對付鐵手這等人,是絲毫大意不得的。

    ” 然後兩人又各自竄了出去。

     他們都準備在必要的時候,點燃炸藥,不但把鐵手等人全都炸死,海托山都作為陪葬,連同整個大堂裡的部屬都作為犧牲品。

     ——隻要能把強敵消滅,犧牲幾個部下算得了什麼? 隻要有權,何愁沒有部屬? 殺強敵的機會,可不常有。

     在這方面的心思,顧惜朝與黃金鱗倒是相契無間。

     鐵手和赫連春水及殷乘風,已步出大廳。

     海托山的心狂跳着。

     ——他們每多走一步,就等于往森羅殿裡多踏進一步。

     海托山感覺到自己步伐的沉重,就像背負了一座山在行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