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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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手套的雙手。
&ldquo他侮辱了我們大家，還侮辱了南方邦聯，&rdquo梅裡韋瑟太太說道，肥碩的胸脯在光閃閃的金線飾邊下面劇烈地起伏着，&ldquo說什麼我們是為了錢去打仗！說什麼我們的領袖欺騙了我們！他應該去蹲監牢，是的，完全應該。
我要去告訴米德大夫，假如梅裡韋瑟先生還活着，準會對他不客氣，現在，皮特·漢密爾頓，你得聽我的，你們以後絕不能再讓這個惡棍走進你們的屋子！&rdquo &ldquo哦，&rdquo皮特可憐巴巴地咕哝了一聲，仿佛她巴不得還是死了的好。
她求援似的朝兩個女孩子看看，見她們垂着眼睑，便又滿懷希望地看看腰闆筆挺的彼得。
她曉得他是在一字不漏地聽着，指望他像平時常做的那樣，插進來幫她說幾句。
她希望他說：&ldquo得了，多利小姐，不要去說皮特小姐啦。
&rdquo可是彼得毫無動靜。
他對白瑞德是打心底裡不贊成的，這一點可憐的皮特也是知道的。
她歎了口氣道：&ldquo好吧，多利，如果你認為&mdash&mdash&rdquo &ldquo我确是這樣認為，&rdquo梅裡韋瑟太太堅定地回答她道，&ldquo我想象不出是什麼鬼怪在作祟，讓你把他請到你家去的。
從今天下午起，亞特蘭大沒有一家體面人家還會歡迎他了。
膽子放大一點，不許他再跨進你的家門。
&rdquo 她又轉向兩個女孩子緊緊盯了一眼，&ldquo我希望你們倆記住我的話，&rdquo她接着說道，&ldquo你們對他這樣好，多少也有點過錯。
你們要對他說，他那一套不忠不義的話以及他本人，無疑是你們家所不能歡迎的。
話不妨說得客氣點，但是語氣要堅決。
&rdquo 此刻，斯佳麗已熱血沸騰，像一匹馬兒被一隻陌生的手粗暴地抓住缰辔，直想揚起後腿蹦跳。
可是她不敢開口。
她怕梅裡韋瑟太太再寫信向她母親告狀，她不能冒這個險。
&ldquo你這老水牛！&rdquo她想道，拼命壓住怒火，臉漲得绯紅。
&ldquo我要是能把我對你的看法和你的霸道醜态都說給你聽，那我心裡才叫痛快哩！&rdquo &ldquo我活了這麼大年紀，沒想到會聽到如此不忠于我們事業的鬼話，&rdquo梅裡韋瑟太太繼續往下說，此刻她滿腔義憤，激動不已，&ldquo誰要是認為我們的事業不是正義的，不是神聖的，我們就該把他絞死，我希望你們兩位從此不再理睬他&mdash&mdash看在老天爺的面上，媚利，你哪兒不舒服？&rdquo 媚蘭臉色慘白，可是眼睛睜得很大。
&ldquo我不會不理睬他，&rdquo她輕聲說道，&ldquo我不會對他失禮。
我不會不許他到我們家裡來。
&rdquo 梅裡韋瑟太太噗地吐出一口氣來，好像打孔機在她肺上鑽了一個孔似的。
皮特姑媽的胖嘴巴嘟了起來。
彼得大叔轉過頭來瞪大了眼睛。
&ldquo唉，我怎麼沒膽量說出來？&rdquo斯佳麗想道，有點妒忌，也有點佩服。
&ldquo這小崽子怎麼竟敢頂撞梅裡韋瑟老太太？&rdquo 媚蘭兩手不住地顫抖，但她還是急忙地說下去，好像生怕她稍一拖延，勇氣就會跑掉似的。
&ldquo我不想對他失禮，因為他所說的話，因為&mdash&mdash他這樣公然說出來固然太直率&mdash&mdash非常不明智&mdash&mdash但是它是&mdash&mdash它正是艾希禮所想的。
我不能禁止一個想法和我丈夫一緻的人到我家裡來。
這樣做是不公道的。
&rdquo梅裡韋瑟太太已經緩過氣來，于是便發動進攻。
&ldquo媚利·漢密爾頓，我這一輩子也沒聽到過這樣的謊話，威爾克斯家從來就沒有出過一個膽小鬼&mdash&mdash&rdquo &ldquo我絕不是說艾希禮膽小，&rdquo媚蘭說道，眼中閃出怒火。
&ldquo我說的是他的看法和白瑞德船長一緻，不過說法不同而已。
他也沒有在音樂會上到處亂說。
但是他在寫給我的信裡說起過。
&rdquo 斯佳麗想回憶艾希禮信上是怎麼寫的，使得媚蘭竟說起這番話來，這時她心中感到有點愧疚。
但是她曾偷看過的大部分信件剛一讀完就馬上抛到腦後去了。
她以為媚蘭大概是一時昏了頭了。
&ldquo艾希禮信上說我們本不該跟北方佬打仗。
我們是被政治家和演說家的偏見和他們煽動性口号欺騙了，才去打仗的，&rdquo媚利很快地說道，&ldquo他說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能補償這場戰争給我們造成的一切後果。
他說戰争絕不能帶來光榮&mdash&mdash帶來的隻是不幸與污垢。
&rdquo &ldquo哦，那封信！&rdquo斯佳麗想道，&ldquo他的意思難道是這樣的嗎？&rdquo &ldquo我不信！&rdquo梅裡韋瑟太太毫不動搖，&ldquo你一定誤解了他的意思。
&rdquo &ldquo我絕不會誤解艾希禮，&rdquo媚蘭聲音很平靜，雖然嘴唇在顫抖，&ldquo我對他完全理解。
他的意思恰恰跟白瑞德船長的意思一樣，隻不過他沒有說得那麼粗魯。
&rdquo &ldquo你應該覺得害臊，竟拿艾希禮·威爾克斯這樣一個高尚的人去跟白瑞德船長那樣的無恥小人去比！據我看，你大概也以為我們的大業算不了什麼吧！&rdquo &ldquo我&mdash&mdash我說不清楚我是怎麼想的，&rdquo媚蘭開始猶疑起來。
她的火氣消退了，想起剛才說了一番直言不諱的話不由得害怕起來，&ldquo我&mdash&mdash我跟艾希禮一樣，願意為事業而死。
可是&mdash&mdash我是說&mdash&mdash我想說，思考的事還是交給男人，他們要比我們聰明得多。
&rdquo &ldquo我從沒聽見過這種論調，&rdquo梅裡韋瑟太太鄙夷地說道，&ldquo停停，彼得大叔，你趕到我家前頭去了！&rdquo 彼得大叔隻顧聽後面的人談話，竟把馬車趕過了梅裡韋瑟太太家的停車台。
他忙把馬匹往回退。
梅裡韋瑟太太下了車，兜帽上的緞帶搖搖晃晃，像是風暴中的船帆。
&ldquo你會後悔的。
&rdquo她說。
彼得大叔揮鞭趕馬向前。
&ldquo你們年輕小姐真不害臊，使得皮特小姐受這麼大的刺激，&rdquo他大聲呵斥道。
&ldquo我沒受什麼刺激，&rdquo皮特令人驚訝地答道，平時哪怕再小一點的激動，她也會暈過去，&ldquo媚利，親愛的，我知道你剛才都是為了袒護我，說真的，我也希望有人稍稍壓壓多利的氣焰。
她真的太霸道了。
你怎麼竟有這樣的膽量？不過關于艾希禮的那番話，你覺得是否應該說。
&rdquo &ldquo我說的是事實，&rdquo媚蘭開始輕輕地哭了起來。
&ldquo我覺得他那樣想并不可恥。
他認為戰争全是錯的，可是他還是願意去打仗，去犧牲，這比起為正義而戰需要更大的勇氣。
&rdquo &ldquo老天，媚利小姐，不要在桃樹街上哭，&rdquo彼得大叔咕哝道，一面催馬快跑。
&ldquo人家會在背後瞎說的。
等回到家裡再哭吧。
&rdquo 斯佳麗沒有開口。
媚蘭把手擱在她的掌心裡，希望得到一點安慰，斯佳麗甚至沒有把它緊緊握住，她讀艾希禮的信隻有一個目的&mdash&mdash讓自己确信他仍然愛着她。
現在媚蘭給信中某些段落加上了新的意義，那是斯佳麗怎麼也領會不到的，她感到詫異的是像艾希禮這樣完美無缺的人怎麼會跟白瑞德這樣堕落的人有相同的看法？她想：&ldquo他們兩人都看到了戰争的真相，可是艾希禮還是願意為它去死。
白瑞德卻不肯。
這就說明白瑞德比較明智。
&rdquo她停了一會兒，忽然戰栗起來，奇怪自己怎麼對艾希禮會有這樣的想法。
&ldquo他們兩人都看到了戰争的真相，這是非常令人不快的。
白瑞德願意正視這一真相并公開把它說出來，因而觸怒了衆人&mdash&mdash艾希禮卻不忍心去正視它。
&rdquo 這真把人搞糊塗了。
&ldquo他侮辱了我們大家，還侮辱了南方邦聯，&rdquo梅裡韋瑟太太說道，肥碩的胸脯在光閃閃的金線飾邊下面劇烈地起伏着，&ldquo說什麼我們是為了錢去打仗！說什麼我們的領袖欺騙了我們！他應該去蹲監牢，是的，完全應該。
我要去告訴米德大夫，假如梅裡韋瑟先生還活着，準會對他不客氣，現在，皮特·漢密爾頓，你得聽我的，你們以後絕不能再讓這個惡棍走進你們的屋子！&rdquo &ldquo哦，&rdquo皮特可憐巴巴地咕哝了一聲，仿佛她巴不得還是死了的好。
她求援似的朝兩個女孩子看看，見她們垂着眼睑，便又滿懷希望地看看腰闆筆挺的彼得。
她曉得他是在一字不漏地聽着，指望他像平時常做的那樣，插進來幫她說幾句。
她希望他說：&ldquo得了，多利小姐，不要去說皮特小姐啦。
&rdquo可是彼得毫無動靜。
他對白瑞德是打心底裡不贊成的，這一點可憐的皮特也是知道的。
她歎了口氣道：&ldquo好吧，多利，如果你認為&mdash&mdash&rdquo &ldquo我确是這樣認為，&rdquo梅裡韋瑟太太堅定地回答她道，&ldquo我想象不出是什麼鬼怪在作祟，讓你把他請到你家去的。
從今天下午起，亞特蘭大沒有一家體面人家還會歡迎他了。
膽子放大一點，不許他再跨進你的家門。
&rdquo 她又轉向兩個女孩子緊緊盯了一眼，&ldquo我希望你們倆記住我的話，&rdquo她接着說道，&ldquo你們對他這樣好，多少也有點過錯。
你們要對他說，他那一套不忠不義的話以及他本人，無疑是你們家所不能歡迎的。
話不妨說得客氣點，但是語氣要堅決。
&rdquo 此刻，斯佳麗已熱血沸騰，像一匹馬兒被一隻陌生的手粗暴地抓住缰辔，直想揚起後腿蹦跳。
可是她不敢開口。
她怕梅裡韋瑟太太再寫信向她母親告狀，她不能冒這個險。
&ldquo你這老水牛！&rdquo她想道，拼命壓住怒火，臉漲得绯紅。
&ldquo我要是能把我對你的看法和你的霸道醜态都說給你聽，那我心裡才叫痛快哩！&rdquo &ldquo我活了這麼大年紀，沒想到會聽到如此不忠于我們事業的鬼話，&rdquo梅裡韋瑟太太繼續往下說，此刻她滿腔義憤，激動不已，&ldquo誰要是認為我們的事業不是正義的，不是神聖的，我們就該把他絞死，我希望你們兩位從此不再理睬他&mdash&mdash看在老天爺的面上，媚利，你哪兒不舒服？&rdquo 媚蘭臉色慘白，可是眼睛睜得很大。
&ldquo我不會不理睬他，&rdquo她輕聲說道，&ldquo我不會對他失禮。
我不會不許他到我們家裡來。
&rdquo 梅裡韋瑟太太噗地吐出一口氣來，好像打孔機在她肺上鑽了一個孔似的。
皮特姑媽的胖嘴巴嘟了起來。
彼得大叔轉過頭來瞪大了眼睛。
&ldquo唉，我怎麼沒膽量說出來？&rdquo斯佳麗想道，有點妒忌，也有點佩服。
&ldquo這小崽子怎麼竟敢頂撞梅裡韋瑟老太太？&rdquo 媚蘭兩手不住地顫抖，但她還是急忙地說下去，好像生怕她稍一拖延，勇氣就會跑掉似的。
&ldquo我不想對他失禮，因為他所說的話，因為&mdash&mdash他這樣公然說出來固然太直率&mdash&mdash非常不明智&mdash&mdash但是它是&mdash&mdash它正是艾希禮所想的。
我不能禁止一個想法和我丈夫一緻的人到我家裡來。
這樣做是不公道的。
&rdquo梅裡韋瑟太太已經緩過氣來，于是便發動進攻。
&ldquo媚利·漢密爾頓，我這一輩子也沒聽到過這樣的謊話，威爾克斯家從來就沒有出過一個膽小鬼&mdash&mdash&rdquo &ldquo我絕不是說艾希禮膽小，&rdquo媚蘭說道，眼中閃出怒火。
&ldquo我說的是他的看法和白瑞德船長一緻，不過說法不同而已。
他也沒有在音樂會上到處亂說。
但是他在寫給我的信裡說起過。
&rdquo 斯佳麗想回憶艾希禮信上是怎麼寫的，使得媚蘭竟說起這番話來，這時她心中感到有點愧疚。
但是她曾偷看過的大部分信件剛一讀完就馬上抛到腦後去了。
她以為媚蘭大概是一時昏了頭了。
&ldquo艾希禮信上說我們本不該跟北方佬打仗。
我們是被政治家和演說家的偏見和他們煽動性口号欺騙了，才去打仗的，&rdquo媚利很快地說道，&ldquo他說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能補償這場戰争給我們造成的一切後果。
他說戰争絕不能帶來光榮&mdash&mdash帶來的隻是不幸與污垢。
&rdquo &ldquo哦，那封信！&rdquo斯佳麗想道，&ldquo他的意思難道是這樣的嗎？&rdquo &ldquo我不信！&rdquo梅裡韋瑟太太毫不動搖，&ldquo你一定誤解了他的意思。
&rdquo &ldquo我絕不會誤解艾希禮，&rdquo媚蘭聲音很平靜，雖然嘴唇在顫抖，&ldquo我對他完全理解。
他的意思恰恰跟白瑞德船長的意思一樣，隻不過他沒有說得那麼粗魯。
&rdquo &ldquo你應該覺得害臊，竟拿艾希禮·威爾克斯這樣一個高尚的人去跟白瑞德船長那樣的無恥小人去比！據我看，你大概也以為我們的大業算不了什麼吧！&rdquo &ldquo我&mdash&mdash我說不清楚我是怎麼想的，&rdquo媚蘭開始猶疑起來。
她的火氣消退了，想起剛才說了一番直言不諱的話不由得害怕起來，&ldquo我&mdash&mdash我跟艾希禮一樣，願意為事業而死。
可是&mdash&mdash我是說&mdash&mdash我想說，思考的事還是交給男人，他們要比我們聰明得多。
&rdquo &ldquo我從沒聽見過這種論調，&rdquo梅裡韋瑟太太鄙夷地說道，&ldquo停停，彼得大叔，你趕到我家前頭去了！&rdquo 彼得大叔隻顧聽後面的人談話，竟把馬車趕過了梅裡韋瑟太太家的停車台。
他忙把馬匹往回退。
梅裡韋瑟太太下了車，兜帽上的緞帶搖搖晃晃，像是風暴中的船帆。
&ldquo你會後悔的。
&rdquo她說。
彼得大叔揮鞭趕馬向前。
&ldquo你們年輕小姐真不害臊，使得皮特小姐受這麼大的刺激，&rdquo他大聲呵斥道。
&ldquo我沒受什麼刺激，&rdquo皮特令人驚訝地答道，平時哪怕再小一點的激動，她也會暈過去，&ldquo媚利，親愛的，我知道你剛才都是為了袒護我，說真的，我也希望有人稍稍壓壓多利的氣焰。
她真的太霸道了。
你怎麼竟有這樣的膽量？不過關于艾希禮的那番話，你覺得是否應該說。
&rdquo &ldquo我說的是事實，&rdquo媚蘭開始輕輕地哭了起來。
&ldquo我覺得他那樣想并不可恥。
他認為戰争全是錯的，可是他還是願意去打仗，去犧牲，這比起為正義而戰需要更大的勇氣。
&rdquo &ldquo老天，媚利小姐，不要在桃樹街上哭，&rdquo彼得大叔咕哝道，一面催馬快跑。
&ldquo人家會在背後瞎說的。
等回到家裡再哭吧。
&rdquo 斯佳麗沒有開口。
媚蘭把手擱在她的掌心裡，希望得到一點安慰，斯佳麗甚至沒有把它緊緊握住，她讀艾希禮的信隻有一個目的&mdash&mdash讓自己确信他仍然愛着她。
現在媚蘭給信中某些段落加上了新的意義，那是斯佳麗怎麼也領會不到的，她感到詫異的是像艾希禮這樣完美無缺的人怎麼會跟白瑞德這樣堕落的人有相同的看法？她想：&ldquo他們兩人都看到了戰争的真相，可是艾希禮還是願意為它去死。
白瑞德卻不肯。
這就說明白瑞德比較明智。
&rdquo她停了一會兒，忽然戰栗起來，奇怪自己怎麼對艾希禮會有這樣的想法。
&ldquo他們兩人都看到了戰争的真相，這是非常令人不快的。
白瑞德願意正視這一真相并公開把它說出來，因而觸怒了衆人&mdash&mdash艾希禮卻不忍心去正視它。
&rdquo 這真把人搞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