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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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第一次見到女人裸體正是你的母親,從半開的房門中看到裡面的燈光,你暗中睡在竹涼床上!聽見水響,想看個明白,雙肘撐起,竹床便也出聲響。

    你媽抹一身肥皂出來了,你趕緊理臉伏下,裝睡著了。

    她回到澡盆裡那門卻還開著,你愉看到哺育過你的Rx房和黑叢叢生育了你的地方,先是屏息,然後呼息急促,随後在萌動的欲望和迷糊中睡著了。

     她說你就是一個孩子,此時此刻你欲望平息,滿足了,疲憊了,就是她的乖孩子。

    她輕輕撫摸你,你在她手掌下平平貼貼由地端詳,端詳你的身體,你胯間萎縮的那東西地叫做她的小鳥。

    她目光柔和,撫弄你頭發,你深深感激!想依傍甚麽,依傍那給你生命快樂和安慰的女人。

    你把這稱之為愛,稱之為性,稱之為憂傷,稱之為令你焦慮不安的欲望,稱之為語言,一種表述,舒發的需要,一種發洩的快感,不包含任何道義,沒一點虛假,淋漓盡緻,把你洗淨了,透明得成了一縷生命的意識,像門後透出的一線光,那門後卻甚麼也沒有,朦朦胧胧,如雲翳中月亮的泛光,你聽見了海鷗在夜空中呼時鼓翼,海潮從幽黑的深處湧現,化成白花花的一線海潮,在義大利瓦萊喬,探照燈照亮海濱,沙灘上空寂無人,在一把把紅白條子的大陽傘前,你伫立良久。

     而此刻紐約這夜間,人行道上的冰雪又髒又泥濘,這非常平民的紐約,拉裡邋遢的紐約,用金錢堆集起來高聳入雲的紐約,令人暈旋的紐約,得站在大街上吸著寒氣抽菸的紐約,你同她,你戲中扮演情窦初開的少女蕩婦母親的僵屍尼姑女鬼卻沒一句台詞的日本舞者,演出完了去找個能抽菸的酒吧好喝上”杯。

     從曼哈頓的八街或是九街走到了三十好幾街,終於在第三還是第四或第五也許是第六大道上,你對數字一向記不住,找到了一個巴西或是墨西哥酒吧。

    總之,那裡氣氛很好,桌上點的臘燭,可搖滾樂大響不宜調情,面對面大嗓門說話才聽得清,談的也都是藝術,挺嚴肅的藝術。

    她說非常高興能在一個戲裡演這許多角色,真過瘾,這戲仿佛就是為她寫的。

    你罵了一通*紐約時報*,劇團雇的推廣人一再說打了招呼,他們的記者準來,戲都演完了也沒見個人影。

    她說外百老彙的劇場就是這樣,很難上得了他們的版面,可她能同你一塊兒工作,毫無遺憾。

     “我會想你的,”她望著染成墨藍指甲的手指說。

     這就談到了生活,你說前兩天她指甲好像是茶色,她說她經常換,而且幾個指甲可以顔色不同,還問你宣*歡甚麽樣的?你說最好是青灰的,這在舞台上顯得更冷,雖然看的是舞,是肢體,這就又回到藝術。

     “那唇膏呢一.”她問。

     “有烏黑的嗎?”你問。

     “要甚麽顔色的都有,你怎麽不早說?” “那是化妝師的事,沒顧得上,”你說。

     “可戲已經演完啦!”她發出感歎。

     “下一步,有甚麼新戲或演出?”你轉而問她。

     “等吧,看機會,有一個音樂劇也要挑舞蹈演員,下星期我有兩個徵選演員的機會。

    我爸早就要我回日本去,不是加入上班族,就是嫁人,我爸說跳舞吃不了飯,要玩也該玩夠啦O” 她還說他父親快要退休,不能養她一輩子。

    可她母親倒由她自己決定,她母親是台灣出生的華人,還很開通。

    她說她不宜*觀日本,女人在那社會并不自由。

    你說你很宣口歡日本文學,特别是日本文學中的女性。

     “為甚麽?” “很性感,也很殘忍。

    ” “那是書本上,不是真的。

    你沒有過日本女人?”她問。

     “很想有一個,”你說。

     “那你就會有的。

    ”她說完,朝酒吧的櫃台望了望。

     你結了帳,她說聲謝謝。

     在四十二街地鐵的中央車站,這四十二街你記得很清楚,每天排戲和演出都在這裡轉車,分手的時候,她說到巴黎去的話會找你的,她也會給你寫信。

    可你沒有收到過她的信,你也隻是幾個月之後清理紐約之行的一包材料時,看到在扯下的一角餐巾紙上她留的地址,給她寄過張明信片,沒有下落,就不知道她是不是回日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