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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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畫展開幕式,她說要忠實於他,而她也愛你。

    而你滿心歡喜,手伸進陽光裡,說可以抓一把陽光在手掌上,讓她試試,她便仰面笑了。

    持者來了!說對不起,早過了午餐時間,廚師下班了。

    那麽還有甚麽可吃的?隻有火腿煎雞蛋。

    就火腿煎雞蛋! 陽光金燦燦的不像是真的,你發現所有的東西都在發光。

    她說就像吸了毒。

    是的,同她在一起,你覺得周圍一切都不真實,聽到人說話的聲音,又遠又清晰。

    她說她也覺得特别特别快樂! 你說你想把這一切都寫出來,她說這會很美。

    你說是她給了你這些感受,幫助你把苦難變得美好,那一切曾經那麽沉重。

    她說過去之後苦難也會變得美好,你說她是一個道地的法國妞。

    一個女人!她說,是糾正又是肯定。

    你說還是一個女巫,她說大概就是,她就要你把痛苦發洩出來,你就變乖了。

    是的,你裡外都非常清爽,像透透徹徹洗滌過一樣。

    她說她就要這種感覺,你不覺得特别珍貴嗎?你說這感覺是她給你的,她說她要的是你這人!而不是你的欲望。

    你說你可還想把她撕碎了,吞下去。

    那就沒有了,她說,你難道不覺得可惜一. 你送她到火車站,她勾住你手臂。

    你說你愛她,她說她也是。

    你說你非常愛她!她說她也一樣。

    活還是值得的,你說,注意,你想唱歌啦!她笑得直不起腰來。

    她說跟她上車吧!你說晚上還有演出,你不能把演員們撂下不顧,多少還有這麽點責任。

    她說知道—别聽她的,她就要這麽說說。

    車門關上了,列車起動的時候她做了三下口型,那唇型說我愛你。

    你也知道她不過這樣說說而已,也如她所說還要對她男朋友保持忠實。

    而你真的愛她,也還會再愛上别的女人。

     你輕飄飄,飄蕩而失去重量,在國與國,城市與城市,女人與女人之間悠遊,并不想找個歸宿,飄飄然隻咀嚼玩味文字,像射出的精液一樣留下點生命的痕迹。

    你一無所得,不再顧及身前生後事,既然這生命都是撿來的,又何必在乎?你僅僅活在這瞬間,像一片行将飄落的樹葉,是烏柏白楊還是機樹?總歸是葉子早晚都得落下,還在風中飄動這時得盡可能自在,你還就是那不可避免敗落的家族不可救藥的浪子,要從祖宗妻室和記憶的系絆牽扯困擾焦慮中解脫,猶如音樂,像那首黑人的爵士:他們說墜落愛中這真美妙,如此美妙,可真是美妙得沒治了…;. 吊在破舊畫框中那條有你簽名叫甚麽的塑料大腿,由一位癟嘴的老者拉線,歌聲中在舞台上緩緩升起,莊嚴得像在升”面國旗。

    你那位舞者,一個日本姑娘,亭亭玉立在舞台前沿,也十分莊重,伸出雙手獻給觀衆一支折斷的玫瑰,再燦然咧嘴一笑,露出滿嘴黑牙。

    這真美妙,如此美妙,可真美妙得沒治啦! 那革命的藝術和藝術的革命人都早已玩過,你再玩也玩不出甚麽新鮮,這世界就像一面展開的破旗。

    清晨,從普羅望斯開車往阿爾卑斯山去,迎面而來平坦坦的一片霧,你也沒有形骸,沒有分量,在嘲弄與自嘲中随風消溶.…: 你就是一首憂傷的爵士,在女人的股掌中,那潮濕幽深的洞穴裡,貪婪而不知憾足,還有甚麽可抱怨的,這隻可憐的小鳥一. 你是一隻薩克管,随感受而呻吟,随感受而叫喊,啊,别了革命!你要覺得哭也痛快,就放聲大哭,你不怕丢失甚麽,到無可丢失時你才自由,像一縷輕煙,大麻葉的清香混雜魚腥草的氣息,還有甚麽可顧慮的?還有甚麽畏懼?消失之時就消失了,消失在女人的豐滿潤澤的大腿間,這真叫美妙,這才透徹了解甚麽叫做生命,不必憐惜,不必節省,統統揮霍掉,這真美妙得沒治啦—. 風中柔韌的茅草,丹麥那北海岸海風道勁,起伏的沙丘上,一片茅草叢有一圈逆風而動,你以為是一對野天鵝,走近才見”對裸體男女,轉身走開卻聽見他們在你背後嘻笑。

    荒涼的海灘外蒼黑的海上,白浪翻滴,撲向納粹占領時留下的生滿海藻的混凝土碉堡。

     你想哭,就趴在她厚碩的Rx房上,汗淋淋又被精液塗抹得潤滑的奶上哭,不必矜持,像那個需要母親溫暖的孩子。

    你不隻享用女人,也渴求女性的溫柔寬容與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