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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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家常便飯。

    她哈哈笑起來了,錄音帶裡馬蒂娜的聲音,那嗓子沙啞。

    蒂爾薇說她這女友本來嗓子挺好,天生的女中音,進神精病院以前還在個合唱團裡湊數,參加演出過福雷妁<安魂曲一,在聖日爾曼大教堂,法國音樂電台還錄過音,正規演出。

     你從未見過馬蒂娜,你認識茜爾薇的時候她死了已經好幾個月了。

    留給菌爾薇唯一的遺物是這一小盤磁帶,聽到後一半,錄的時候電池快用光了,她們的聲音,特别是馬蒂娜的那粗嗓音,變得就像男人,以至於含糊得完全聽不清。

     她們開始說的沒一句正經,「你也喝一點?”「來一杯”,「我還有半瓶紅酒,”「沒變酸吧?”「哪裡,昨天才開的……”然後是玻璃杯響動和嘁咛喊叽的聲音,大概在擦桌子。

    蒂爾薇說馬蒂娜家髒亂得簡直就沒法下腳,可以前不是這樣的,是她從神經病院出來之後。

    馬蒂娜說她恨神經病醫院,恨她母親,是她母親把地弄到神經病院去的。

    錄音帶裡還說在街上碰到個男人,就帶回家來了。

    然後是兩人笑,尖聲的是蒂爾薇,大舌頭的是馬蒂娜,兩人笑了很久,又是酒杯的響動。

    「怎麽樣?”是蒂爾薇問。

    我把他趕走了。

    他一直賴到第二天下午,我說我要叫警察啦,他才吓走了。

    ”又是笑聲。

     “它死的時候多大年紀—.”你問過菌爾薇。

     “比我大……九歲,死的時候過了三十八。

    ” “年紀并不大。

    她沒結過婚?”你問。

     “沒有,都是同居,後來都分手了。

    ” “怎麼死的?” “不知道,死後第四天,她母親才給我打電話,說有這麽盤錄音帶。

    我要回來的,她母親先不肯給,我說有我的聲音,要留個紀念。

    ” “你沒問過她母親?她到底是怎麽死的?” “她母親不多講,隻說是自殺的,也不同我見面,她認識我,磁帶是寄來的,馬蒂娜的本子上當然有我地址。

    ” 她給你看過馬蒂娜的照片,一個眼和嘴線條特别分明的姑娘,咧開大嘴在笑,也可能畫了妝的緣故,同茜爾薇那淺褐的眼仁相比,眉眼要深得多,是她們那年夏天一起漫遊西班牙拍的,說起來都快十年了。

    馬蒂娜邊上的萬桑,精瘦,眼窩深陷,滿臉青胡子值,當時和馬蒂娜同居,有部小面包車,他們把她同她腦袋後面那長像挺帥的小夥子讓也帶上,窗爾薇那時剛上大學,讓比她大兩歲,據讓說她是他第一個真正的情人,她甯願相信,雖然讓同她之前早就有過這樣的經驗,不用說,性經驗。

    她給你看的另”本照片冊裡有馬蒂娜死前一年的照片,嘴角垮下,已經像個過氣了的女人。

    菌爾薇說,她人要比這照片上好看得多,有種成熟女人的誘惑力,那種憂郁的倦态。

     她很難說得清楚她同馬蒂娜的感情,她們之間無話不談,可她有好幾年同馬蒂娜疏遠了。

    那是從西班牙回來後,讨厭她,苗爾薇說地讨厭馬蒂娜。

    她同讓帶的是帳篷,一天夜裡下大雨,弄得很狼狽,沒法睡了。

    是馬蒂娜叫他們到車裡去的,她同讓先在車裡前座上靠著睡。

    馬蒂娜又要她到後邊同她躺在一起,卻同萬桑做起愛來,弄得她很不自在,裝做睡著了。

    随後不知怎麽的,馬蒂娜又爬到前座去了,讓萬桑同她睡在”起,她迷迷糊糊的,外面又在下雨。

    天蒙蒙亮的時候,她聽見馬蒂娜同讓做那事,萬桑便把手也伸進她睡複裡,她也就同萬桑做了起來,當時雨打在車頂上一片沙飒聲,似乎很占然。

    第二天他們住的旅店,是萬桑要的個加床的房間,馬蒂娜笑嘻嘻說把大床讓給萬桑和她,她沒拒絕,讓也不吭氣。

    她第一次聽見讓做愛時喊叫,她也叫了。

    她啜吸男人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生活就是這樣,馬蒂娜同萬桑分手了,她也并不愛這男人。

    馬蒂娜同讓持續了多久她沒有過問,但她再也不愛讓了,不再管他的事,也有了别的男朋友。

     “你還要聽嗎?”她問你,帶種嘲弄的神情。

     她又說她想知道的是馬蒂娜在同她錄音的時候,是不是就已打定主意自殺?又為甚麽不同她說?她如今并不怨恨她,那早就過去了,那種破滅感和刺激已不再令她暈旋,是馬蒂娜的馊主意還是萬桑設的圈套?可她就往裡跳,并不怨恨誰,那迷醉和苦澀她都品嘗過,負罪與快感,都超越於道德之外。

    她對馬蒂娜的感情是無法說清楚的,而馬蒂娜是她唯一可以傾吐的人。

     “這你們男人不懂,你們不可能懂,兩個女人之間的感情,你不要誤會了。

    ”她說她不是同性戀,同馬蒂娜之間從來沒有過你們男人想像的那種事,她知道你想像的是甚麽。

    她也可以告訴你,她還是有些依戀馬蒂娜,她理解她為甚麽自殺,她沒有精神病,她家人偏要把她當精神病來治,為的是臉面,她母親不能容許女兒成個賤婊子,但她不是婊子,從來也不是,她隻是無人能理解,人不願意去理解一個人!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