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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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茜爾薇談起這些往事,她不像馬格麗特,全然不一樣,沒耐心聽你講述,也沒興趣追究你的以往。

    她關心的是自己的事,她的愛情,她的情緒,每時每刻也變化不停。

    你要同她談三句以上政治,她便打斷你。

    她沒有種族血統的困擾,她的情人大半是外國人,北非的阿拉伯人,愛爾蘭人,有四分之一猶太血統的匈牙利人,或就是以色列的猶太人,而最近一個倘若也算情人的話,便是你,但她說更願意同你成為朋友而非性夥伴。

    她當然也有過法國同胞男友或性夥伴,可她說想離開法國,去某個遙遠的地方,比如印度尼西亞或菲律賓這樣的熱帶國家,或是去澳大利亞。

    她喜歡曬太陽,去明晃晃的海濱,重新開始過一種新鮮的生活,卻又掉進老套子裡去。

    她同個男人當然不是你,懷孕了,這是她第三次打胎。

    她本想生下這孩子,做女人總得生一回孩子,到底要還不要?那漢子總沒個明确的話,她一氣之下打掉了。

    事後,這男人才說打不掉就生下來,他要,那得她養?她不是不想要個孩子,但得先有個穩定的家庭,可這樣的男人她還沒找到,所以苦惱。

    她的苦惱是深刻的,人都有的最根本的苦惱,山口由與限定的矛盾,換句話說,占自由的限度在哪裡?她沒有生計問題,她在六樓頂樓的一小套間是她父母資給她的。

    窗外一片帶咽筒的紅瓦屋頂,屋頂背後遠處一個教堂的尖頂也盡收眼底,這令人心醉的巴黎,陰雨天又令人惆怅,在地房間裡你沒法不想到做愛。

     說她的苦惱是深刻的,不是她找不到她愛而人也愛她的男人,男人她才不缺。

    男人們也都愛她,至少某個階段,即使有了新歡之後也還時不時找來。

    她說她并不是個賤貨,她這樣提醒你,地倒是想認認真真做件有意義的事,更确切不如說是有趣的事,講的是藝術創作,也如同生孩子,有個值得她全身心都投入的孩子,也包括精神之子,這才是問題的深刻之處。

    可甚麽才值得人全身心投入?說實在的又隻有愛情,可經營好這愛情卻很難,要知道這并不取決於她一個人。

     你操地或是她讓你操的時候,她真心投入,可你”滿足就完了,她覺得特别委屈。

    當然這世上有的是做愛做得好的男人,但她又并不那麽愛他們,她到底要尋求甚麽?最多的愛和最大的快感,這就如同理想或夢甚麽的,也是烏托邦。

    這她完全明白,所以憂傷!她的憂傷也是深刻的,人類深刻的憂傷,無法排解水恒的憂傷。

     她欣賞藝術如同愛男人一樣!但她不可能去做藝術,那得有為事業獻身的精神,可她又以為那很蠢。

    她才不傻到為藝術去獻身,要活得藝術,而不是做個供人觀賞的藝術品。

    況且,她本人差不多就是,擁有年輕女人足夠的魅力,沒有多少男人抵擋得住,但她不是男人的玩物。

    相反,她享受男人,愛也要成為享受她以為才值得,但是愛情給她帶來的往往是沮喪。

     你還無法給她解脫,你想你是理解她的,所以努力克服嫉妒,對她說,去享受她愛的男人吧!像教唆愛娃去誘惑的魔鬼,你就是那條蛇,可她并不需要你教,早就會了,早就懂得誘惑和受誘惑。

    你還在為一個人生存的基本權利苦苦掙紮之時,她比你那時要年輕得多,你還沒嘗到禁果的那年紀,她就已經飽嘗了禁果之後的苦澀。

    你還是白癡或努力不肯當白癡的那年紀,她就已經聰明過頂了。

    她不能忍受一丁點委屈,除非她想要的那種受虐的快感,注意:那它是當作享受才接受的。

     可千萬别把她當成個女權主義者,她同你一樣沒有主義,誰說到女權主義者這詞她就撤嘴。

    你不敢對女權主義妄加議論,又沒切身體驗到男權的壓迫,不是女人也就不可能真懂此中的苦衷,這反抗的意義何在。

     無論如何,窗爾薇不是女權主義者,絕對不是。

    她說她其實可以做個很好的妻子,同你度過個美妙的不眠之夜,早起就已經替你把咖啡燒好,面包片也烤得發黃,赤腳把托盤端到床上,盤腿坐在你對面,看你吃得香她也歡喜,那張笑臉同打開窗簾射進房裡的陽光一樣,看不出熬夜的倦容,那會兒是很可愛的姑娘,更确切說,一個容光煥發的少婦,在她睥氣好的時候。

     可她要是憂郁症發作,你就一籌莫展,你那些屁話都安慰不了她。

    你便知道不可娶她為妻,你們隻能是情人,也許會成為終生朋友,如她所說,可成不了伴侶,這也令你憂傷。

    所以,她的憂傷如此深刻,也深刻影響到你,不可治愈。

     你擔心她哪一天會自殺,像她那位女伴馬蒂娜。

    馬蒂娜死前的一個星期,同她有過場談話,選錄了音。

    一個舊的袖珍錄音機放在桌上,她們邊喝酒邊說話,錄音機就開著,是馬蒂娜開的,她先沒在意,後來發現小紅點亮著,錄音帶在轉,她問:「你錄音?”馬蒂娜舌頭有點大,下午就喝起,她到的時候桌上已經好些空啤酒瓶子,把啤酒當飯吃當水喝是馬蒂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