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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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又是兩天,細雨綿綿。

    下午上完兩節課早早放學了,鄉裡的學生回家去還有活要幹。

    你房間在教員辦公室邊上,磚屋有木闆的天花再不漏雨。

    你心地平靜,尤宜一壺口歡雨天,再不用頂個鬥笠下田兩腿泡在泥水裡。

    關起房門,便風聲雨聲讀書聲,雖然并非聲聲入耳,你不過在心裡默讀,或是寫作。

    可你終於過上個正常人的生活,盡管沒有家室。

    你也不再要個女人同你在一個屋頂下,與其冒被揭發的危險不如獨處。

    欲望來了,你寫入書中,也赢得了幻想的自由,想甚麽樣的女人筆下都有。

     “老師,陸書記叫你去!”一個女學生在門外叫。

     他裝的是撞銷,不讓人随便進他房裡,同學生談話都上隔壁的教員辦公室,特别是女生。

    住在對面籃球場那頭的校長總盯住他這房門,人熬了二十年當上的小學校長,現今一下子改成了中學,生怕這位置被他這麽個得到陸書記關照的外來人頂替掉。

    要是抓住他同女學生有點不軌,正好叫他卷鋪蓋就滾。

    他不過求個安身之地,還無法把這點向校長挑明。

     這女學生孫惠蓉長得标緻伶俐,她爸早病死了,媽在鎮上的合作攤販賣菜,拉扯上三個女兒,這姑娘是老大。

    她總找此已實:「老師,幫你把髒衣服洗了吧!”「帶把苋菜給老師,我家園子裡剛摘的!”他每回路過孫家門口,女孩要看見他總跑出來招呼:「老師,進屋來喝杯茶!”這小街上每家每戶他差不多都認識,不是進堂屋裡坐過,就站在門檻邊抽根菸。

    且把他鄉認故鄉,他如今就是這地方的人了,可唯獨沒進這女孩的家門。

    女孩對他說過:「我們家是個女人國。

    ”大概想有個父親,未必就想到男人。

     女孩冒雨跑來的,頭發淋濕了,他拿了把傘,叫她把傘拿去,又進房裡去取鬥笠,女孩就跑了。

    他趕上幾步叫她,女孩子雨中轉身,搖搖頭,濕了的前襟貼住上身,顯出發育了的”對小奶,很得意,格格笑著跑了,大概是為她老師帶來了如此重要的口信。

     陸住在公社大院裡的後院,從面對河堤的旁門進去。

    天井裡乾乾淨淨,青石闆地面,一口小水井,這自成格局的小院是槍斃了的豪紳當年的小老婆住的,甚為幽靜。

    陸靠在墊了塊羊獐子皮的竹躺椅上,磚地上放個火盆,香噴噴炖的一鍋肉。

     “辣子狗肉,派出所老張端來的,說是套的條野狗,誰曉得野狗還是家狗?由他說吧。

    ”陸沒起身,「你自拿碗筷,倒酒吧。

    我這脊背不舒服,過去槍傷留的後遺症,陰雨天就犯。

    那時候打仗哪有甚麽醫生,揀條命算是萬幸。

    ” 他於是自己倒上酒!在火盆前的小闆凳上坐下,邊吃邊喝,聽陸靠在躺椅上侃侃而談。

     “我也殺過人,親手開槍打死的,那是打仗嘛,不去說它。

    死在我手下的也數不過來了,不是都該死的。

    可該死的,反倒死不了。

    ” 陸一反往常的沉默冷淡,興緻十足,他不明白陸要說的究竟是基麽。

     “林彪這老東西跌死啦,都傳達了吧一.” 他點點頭。

    黨的副主席外逃墜機蒙古,文件是這麽傳達的。

    鄉裡人并沒有多大的震動,都說看林彪那一臉猴相就沒好下場。

    要相貌端正呢一.在鄉裡人眼裡就該是皇帝。

     “也還有沒跌死的。

    ”陸放下酒杯冒出這麽”句,他也就明白陸的憤懑。

    但這話也等於甚麽沒說,陸老於世故,曆經政治風險,不會同他真的交心,他也不必把砂鍋打破。

    他在這保護傘下,陸書記太平,他也可以苟活。

    喝酒吧喝酒,就辣子狗肉,也不管是野狗還是家狗。

     陸起身從桌上拿過一紙,寫的是一首五言律詩,字面上表達的是對林某摔死的歡欣。

    「你給我看看平仄對不對?” 這大概就是叫他來的目的。

    他琢磨了片刻,建議動”兩個字,說這就無可挑剔了!還說他有本專講古詩詞格律的書,可以送來供參考。

     “我是放牛娃出身,”陸說,「家窮哪上得起學,總趴在村裡私塾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