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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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長頸漢子是山莊的管家,姓于,本也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甚是精明幹練。

    他見竹籃吊到山腰,便探頭下望,要瞧來援的是哪一位英雄。

    初時但見籃中黑黝黝的幾堆東西,似乎并非人形,待吊到臨近,見是幾隻箱籠,另有些花盆、香爐之屬,把吊籃裝得滿滿的沒一點空隙。

    于管家不禁大奇: &ldquo難道是給主人送禮來了?&rdquo 二次吊上來的是三個女人。

    兩個四十來歲,都是仆婦打扮。

    另一個十五六歲年紀,圓圓的一雙大眼,左頰上有個酒窩兒,看模樣是個丫鬟。

    她不等竹籃停好,便即跨出,向于管家望了一眼,笑道:&ldquo這位定是于大哥了。

    你的頭頸長,我聽人說過的。

    &rdquo一口京片子,聲音極是清脆。

    于管家生平最不喜歡别人說他頭頸,但見她滿臉笑容,倒也生不出氣,隻得笑着點了點頭。

     那丫鬟道:&ldquo我叫琴兒。

    她是周奶媽,小姐吃她奶長大的。

     這位是韓嬸子,小姐就愛吃她燒的菜,你快放吊籃去接小姐上來。

    &rdquo于管家待要詢問是誰家的小姐,琴兒卻叽叽咯咯的說個不停,一面在籃中搬出鳥籠、狸貓、鹦鹉架、蘭花瓶等許許多多又古怪又瑣碎的物事,手中忙着,嘴裡也不閑着,說道:&ldquo這山峰真高,唉,山頂上沒什麼花兒草兒,我想小姐一定不喜歡。

    于大哥,你整人在這裡住,不氣悶嗎?&rdquo 于管家眉頭一皺,心道:&ldquo主人正要全力應付強敵,卻從哪裡鑽出這門子羅唆個沒完沒了的人家來?&rdquo問道:&ldquo你家貴姓?是我們親戚麼?&rdquo 琴兒說道:&ldquo你猜猜看,怎麼我一見就知你是于大哥,你卻連我家小姐姓什麼也不知道呢?我若是不說我叫琴兒,擔保你猜上一千年,也猜不到我叫什麼。

    啊,别亂跑,小心小姐生氣。

    &rdquo于管家一呆,卻見她俯身抱起一隻小貓,原來她最後幾句話是跟貓兒說的。

     于管家幫她把吊籃中的物事取了出來。

    琴兒說道:&ldquo啊唷,你别弄亂了!這箱子裡全是小姐的書,這樣倒過來,書就亂啦。

    唉,唉,不行。

    這蘭花聞不得男人氣。

    小姐說蘭花是最清雅,男人家走近去,它當晚就要謝了。

    &rdquo 于管家忙将手中捧着的一小盆蘭花放下,猛聽得背後一人吟道:&ldquo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

    &rdquo聲音甚是怪異。

     他吓了一跳,急忙回頭,雙掌橫胸,擺了迎敵的架式,卻見吟詩的是架上那頭白鹦鹉。

    他又好氣又好笑,命人放吊籃接小姐上來。

    那奶媽卻說要先開箱子,取塊皮裘在籃中墊好,免得小姐嫌籃底硬了,坐得不舒服。

    她慢吞的取鑰匙,開箱子,又跟韓嬸子商量該墊銀狐的還是水貂的,于管家再也忍耐不住,又挂念廳上激鬥情勢,不知阮士中性命如何,當下向一名仆人囑咐好好招呼小姐,自行奔進廳去。

     他出外迎賓,去了好一陣子,廳上相鬥的情勢卻沒多大變動。

    阮士中仍被右童迫在屋角之中,隻是情形更為狼狽,左腳鞋子已然跌落,頭上本來盤着的辮子也給割去了半截,頭發散了開來。

    曹雲奇、殷吉、周雲陽等已從莊上傭仆處借得兵刃,數次猛撲上前救援,始終被左童攔住,反而與阮士中越離越遠。

     劉元鶴等本想乘機劫奪鐵盒,但在左童的匕首上吃了幾次虧,隻得退在後面。

    各人心中卻兀自不服氣,眼見雙童上招數實在并不怎麼出奇,内力修為更是十分有限,隻不過仗着兩把鋒利絕倫的匕首,一套攻守呼應的劍法,竟将一群江湖豪士制得縛手縛腳。

     于管家看了一會,心想:&ldquo主人出門之時,把莊上的事都交了給我,現下賓客在莊上如此受人欺辱,主人顔面何存?我拚死也要救了這姓阮的。

    &rdquo當下奔到自己房中,取了當年在江湖上所用的紫金刀,轉回大廳,再看了看雙童的招式,叫道:&ldquo兩位小兄弟再不住手,我們玉筆山莊可要無禮了。

    &rdquo右童叫道:&ldquo主人差我們來下書,又沒叫我們跟人打架。

    他隻要賠了我的珠兒,我們馬上就饒他了。

    &rdquo說着踏上一步,嗤的一劍,阮士中左肩又給劃破了一道口子。

     于管家正要接話,隻聽背後一個女子聲音說道:&ldquo啊喲,别打架!别打架!我就最不愛人家動刀動槍的。

    &rdquo這幾句話聲音不響,可是嬌柔無倫,聽在耳裡,人人覺得真是說不出的受用,不由自主的都回過頭去。

     隻見一個黃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門口,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在各人臉上轉了幾轉。

    這少女容貌秀麗之極,當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眉目間隐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

     廳上這些人都是浪迹江湖的武林豪客,陡然間與這樣一個文秀少女相遇,宛似走進了另一個世界,不自禁的為她一副清雅高華的氣派所懾,各似自慚形穢,不敢亵渎。

     兩個童兒卻對那少女毫不理會,乘着殷吉等人一怔之間,叮叮當當一陣響,又将他們手中兵刃逐一削斷。

     那少女道:&ldquo兩個小兄弟别胡鬧啦,把人家身上傷成這個樣子,可有多難看。

    &rdquo右童道:&ldquo他不肯賠我的珠兒。

    &rdquo那少女道:&ldquo什麼珠兒?&rdquo右童劍尖指住阮士中胸膛,俯身拾起半邊明珠,哭喪着臉道:&ldquo你瞧,是他弄壞的,我要他賠。

    &rdquo那少女走近身去,接過一看,道:&ldquo啊,這珠兒當真好,我也賠不起。

    這樣吧,琴兒,&rdquo回頭對身後小丫鬟道:&ldquo取我那對玉馬兒來,給了這兩個小兄弟。

    &rdquo琴兒心中不願,說道:&ldquo小姐。

    &rdquo 那少女笑道:&ldquo偏你就有這麼小氣。

    你瞧兩個小兄弟多俊,佩了玉馬,那才叫相得益彰呢。

    &rdquo 兩童對望一眼,隻見琴兒打開一隻描金箱子,取出一對錦囊交給少女。

    那少女解開一隻錦囊,拿出一隻小小玉馬,馬口裡有絲縧為缰。

    那少女替右童挂在腰帶上,又把另一隻錦囊中所裝的玉馬遞給了左童。

    左童請安道謝,接在手裡,隻見那玉馬晶光瑩潔,刻工精緻異常,馬作奔躍之狀,形體雖小,卻是貌相神駿,的非凡品。

    他一見之下,便十分喜歡,隻是不明那少女來曆,心下一時未決,不知是否該當受此重禮。

     右童又在牆畔撿起另一半邊珠兒,說道:&ldquo我這顆是夜明寶珠,和哥哥的是一對兒。

    就算有玉馬,總是不齊全啦!&rdquo說着十分懊惱。

     那少女一見兩人相貌打扮,已知這對雙生兄弟相親相愛,毀了明珠事小,不痛快的是在将兩人飾物弄成異樣,配不成對,當下拿起玉馬,将兩個半邊明珠放在玉馬雙眼之上,說道:&ldquo我有一個主意,将半邊珠兒嵌在玉馬眼上。

    珠子既能夜明,玉馬晚上兩眼放光,豈不好看?&rdquo左童大喜,從辮兒上摘下珠子,伸匕首剖成兩半,說道:&ldquo兄弟,咱倆的珠兒和玉馬都一模一樣啦。

    &rdquo右童回嗔作喜,向少女連連道謝,又向阮士中請了個安,道:&ldquo行啦,你老别生氣。

    &rdquo阮士中滿身血污,心中惱怒異常,卻又不敢出聲?罵。

     右童拉着左童的手,便要走出。

    左童向那少女道:&ldquo多謝姑娘厚賜,請問姑娘尊姓,主人問起,好有對答。

    &rdquo那少女道:&ldquo你家主人是誰?&rdquo左童道:&ldquo家主姓胡。

    &rdquo 那少女一聽,登時臉上變色,道:&ldquo原來你們是的家童。

    &rdquo兩童一齊躬身道:&ldquo正是!&rdquo那少女緩緩說道:&ldquo我姓苗。

    你家主人問起,就說這對玉馬是金面佛苗爺的女兒給的!&rdquo 此言一出,群豪無不動容。

    金面佛威名赫赫,萬想不到他的女兒竟是這樣一個嬌柔腼腆的少女。

    瞧她神氣,若非侯門巨室的小姐,就是世代書香人家的閨女,哪裡像是江湖大俠之女。

    雙童對望一眼,齊把玉馬放在幾上,一言不發的轉身出廳。

     那少女微微一笑,也不言語。

    琴兒歡天喜地的收起玉馬,說道:&ldquo小姐,這兩個孩兒不識好歹,小姐賞賜這樣好的東西,他們都不要,要是我啊&hellip&hellip&rdquo那少女笑道:&ldquo别多說啦,也不怕人家笑咱們寒碜。

    &rdquo 寶樹大師越衆而前,朗聲說道:&ldquo原來姑娘是苗大俠的千金,令尊可好?&rdquo那少女道:&ldquo多謝。

    家嚴托福安康。

    請問大師上下?&rdquo寶樹微笑道:&ldquo老衲寶樹。

    姑娘芳名是什麼?&rdquo 那少女名叫苗若蘭,聽了這話頓然臉上一紅,心想:&ldquo我的名字,怎胡亂跟人說得的?&rdquo當下不答問話,說道:&ldquo各位請寬坐,晚輩要進内堂拜見伯母。

    &rdquo說着向群豪裣衽行禮。

     衆人震于她父親的名頭,哪敢有絲毫怠慢,都恭恭敬敬的還禮,均想:&ldquo這位姑娘沒半點仗勢欺人的驕态,當真難得。

    &rdquo 苗若蘭待衆人都坐下了,又告罪一遍,這才入内。

    隻見大門外進來七八名家丁仆婦,擡着鋪蓋箱籠等物,看來都是跟來服侍苗小姐的。

    陶百歲、陶子安父子對望一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