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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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未許人,公若不棄,願以長女妻(去聲)公。

    ”季笑曰:“适言無财,何以為禮?”文亦笑曰:“吾擇婿耳,非論财也。

    ”季節起謝,複坐。

    店主王陵亦與同席。

    三人正飲間,忽有一人肩挑狗肉至于店前,問店主買酒。

    文見其人狀貌堂堂,心内決其必有諸侯之位,遂即邀入同坐。

    舉酒問其名籍,其人曰:“吾乃武陽人也,姓樊,名哙。

    ”飲至數杯,文複問哙曰:“君有妻否?”哙曰:“未有。

    ”文曰:“吾有二女,長女方才許配此位劉公,次女吾以配君,毋相拒。

    ”哙曰:“家貧屠活耳,不能備禮。

    ”文曰:“得婿足矣,禮非所屑。

    ”哙喜,即忙緻謝。

    當日四人共話,飲畢辭别。

    文遂擇日令二婿娶回二女,不在話下。

     且說劉季一日奉縣差,押囚夫一百名前赴骊山。

    一路無事,行至夏侯嬰莊上,嬰置酒款待季。

    痛飲至醉,卻被囚夫夜半逃走,隻有十名尚在。

    天明季醒,起視不見囚夫,大驚憂悶,俱不敢往。

    與囚夫曰:“吾與爾等無仇,今亦釋放爾等各去逃生,吾從此别治生業。

    ”衆囚感泣而别。

    内有數人不去,願随季行。

    季遂與夏侯嬰等欲往芒砀(音唐,又音蕩)山隐躲數日。

    入山,近一嶺路時,已天晚更闌,向前數人見一大蛇攔路,其長大不知幾許,色白如銀,大驚,回謂季曰:“前有白蟒攔路,且止勿行。

    ”季曰:“大丈夫降龍伏虎乃尋常事,何懼一蛇?”撩農拔劍,趨步近前一看,隻見陰雲怪霧彌漫,那蛇端然不動。

    季大喝一聲,揮劍斬去,白蟒分為兩段,鮮血淋漓。

    行過嶺過,天尚未明,衆人俱就草坡中歇息,季節濃睡。

    衆人聽見空中白衣老媪哭曰:“吾兒乃西方白帝子也,今被赤帝子斬之。

    ”次早衆起奔行。

    嬰等於路具以老媪哭說之事告季,季喜。

    與衆迳至芒砀聚義,遠近響應不題。

    (按舊本說,此蛇衆人看時,其大如山。

    漢祖視之小如一帶,未知的否?但此亦不必論)有詩日: 白蛇斷路少人通,漢祖龍泉血染紅。

     不是鹹陽真帝主,素靈哪哭月明中。

     且說始皇巡遊東至會稽,再至兖州地界,乃得一夢,與海神相戰,遂而成疾,延至趙國平原津,病笃。

    召李斯曰:“朕不合東填大海,昨來夢與戰鬥,因而得病,想不瘳矣。

    若朕逝後,可宣太子扶蘇即位。

    ”斯叩頭唯諾。

    駕至沙丘而崩。

    帝年十三即位,在位三十七年。

    至是崩,享年五十歲。

    是日李斯、趙高共議後事。

    高曰:“扶蘇賢明,更有蒙恬為輔。

    若彼為君,則爾我二人俱無所措手足矣,隻假遺诏,立胡亥。

    ”斯曰:“爾言誠是。

    此間且不發喪,多将魚肉臭穢,混死氣息,自然不覺。

    ”商議已定,即發洮假诏,遣使并赍藥酒迳往北塞,賜令扶蘇自死。

    使至塞北臨淦,太子接诏讀筆,即欲自殺。

    蒙恬曰:“道路迢遙,未知虛實,豈可以一使命,遂自殒滅?複之而死未為遲也。

    ”扶蘇曰:“父命賜死,豈可再複?”随取鸩酒服之而卒。

    蒙恬見太子已死,不勝忿怒。

    曰:“以吾将兵三十萬直抵鹹陽,足以自立,但於義弗可,吾不為之。

    ”言畢,拔劍自刎而死。

    使命星馳回至鹹陽,車駕亦至。

    李斯、趙高始發喪,立胡亥為二世皇帝,葬始皇於骊山,活埋宮女三百人以殉。

     一日,二世設朝,台官奏曰:“吳楚間殺氣出現,必主刀兵。

    ”趙高遂奏請令殷通為會稽太守,以鎮吳楚之地。

    通到任半年有餘,安靜無事,一面招集軍兵以防不測。

    卻有楚地一人,姓項名梁,有侄名籍,表字羽,乃楚名将項燕之後,下湘人也。

    羽方少時學書,書不成,學劍,劍不成。

    梁曰:“爾乃若此,如何為得上人,所學必欲何事?”羽曰:“學劍不過匹夫事耳。

    吾欲學萬人敵。

    ”梁大異之,乃教以兵法,羽大喜,奇之。

    及長,勇力過人,莫敢與格。

    先是始皇巡至會稽,梁與籍亦雜于百姓叢中觀看。

    梁忿欲拔劍砍殺始皇,及見勢大,乃止。

    叔侄自後於吳楚之間聚衆起義,以圖伐秦。

    至是聞殷通招募,叔侄迳至府前,令門上先報。

    通聞有人投軍,即令放入。

    叔侄到廳,通不為禮。

    羽怒拔劍向前,将通砍于座下。

    梁呼衙吏人等曰:“殷通無禮,今已殺之,吾就掌理府事。

    ”通手下有二牙将季布、鐘離末高聲喝曰:“爾何故殺吾守将?”羽曰:“秦主昏亂殘虐,吾欲舉兵伐之,爾等何不相助,共成大事。

    ”二将曰:“即今會稽、塗山下于英、桓楚二人聚有子弟八千,甚是武勇,爾若收服得來,吾二人即便歸助。

    ”羽大喜,遂與二将迳至塗山寨内相見。

    于英、桓楚問籍來意,羽具告以邀助伐秦之事。

    英曰:“欲要吾輩相助,未知爾武略若何?此間禹王廟内有三個石鼎,爾若推得倒扶得起,吾等方肯歸順。

    ”羽欣然至廟,撩衣伸手,一連推倒三鼎,随手扶起;又将一手插入鼎下平身托起,繞廟前後三轉,輕輕放于地上,面不改容,口不喘氣。

    英等看見,一齊下拜曰:“願助将軍伐秦。

    ”當即請羽、季布、鐘離末三人入寨筵宴。

     次日領八千子弟一同跟羽下山。

    行至一村,隻見居民鬧哄金鼓齊鳴。

    羽問其故,一人答曰:“此田有一黑龍變成黑馬常來踐害田禾;今又出來,因此衆人喊逐。

    ”羽曰:“待吾擒之。

    ”言畢,執鞭近旁而觀。

    馬見羽來,立地撲鬥,三五次即伏于地。

    羽即躍身騎於背上,馬随立起循路行走,衆人齊聲喝采,乃置酒請羽相謝。

    飲間,有虞太公舉杯勸羽曰:“感将軍除卻一方之害,某有一女願與将軍為箕帚妾,以酬将軍大德。

    ”遂喚女出拜。

    羽視此女大有姿色,不勝之喜,疾忙起謝。

    席罷,虞公安排香車送女離宅。

    羽領虞姬并諸将軍馬迳往會稽而來。

    見叔項梁,具言收伏二将得兵八千,又收龍馬及得虞姬之事。

    梁甚悅。

    此時季布、鐘離末見羽英勇,盡率會稽所部軍卒降羽,共議立梁為帥,操演軍馬,不日前去伐秦。

    人馬離卻會稽,正行之次,前有一将攔住去路,乃六安人,姓英,名布。

    原是骊山亡命之夫,不耕不作,專以短徑為業。

    是日在此截住,要羽買路錢。

    羽大怒,出馬厮殺,布即迎敵。

    二将戰經三日,不分勝負,各歸本寨。

    梁與羽正話間,小卒報曰:“外有一老人來解戰。

    ”老人至營,梁問其姓名。

    答曰:“姓範名增,南郡巢縣人也,年六十八歲。

    ”羽惡其老。

    增曰:“昔日姜太公七十三歲遇文王,興周八百餘年基業,吾何為老?今見英布與将軍戰,吾特來解。

    ”梁喜,遣諸布寨。

    增見布曰:“秦皇無道,今羽欲伐之,公與項氏無仇,公為大将同伐暴秦,富貴共之,豈不美哉!”布曰:“共羽伐秦之後,恐悔前言。

    ”增曰:“有吾為證。

    ”布大喜,降羽。

    即日梁拜範增為師,英布為将,申陽為先鋒。

    軍馬起行,前至準陰縣下寨。

    (子弟兵八千,又遇龍駒,頃刻之間,軍将雲集。

    不二三年為王稱帝,豈非天耶?)後人贊項羽詩曰: 一從吳會斬殷通,良将精兵次第逢。

     龍馬麗姬俱會合,英雄自此發奇蹤。

     卻說淮陰一人,姓韓名信,幼讀詩書,長通韬略,負王侯之志氣,抱孫武之奇才;家貧無度,不能生理,常從人覓食,人多厭之。

    釣魚于城西,常卧于松下,夢武曲星君壓身,驚醒問于術人。

    術人曰:“子異日必登将之位。

    ”有漂母憐其饑色,與之酒食。

    信曰:“吾後當有重報。

    ”母曰:“吾哀王孫而進之食,豈望報乎?”市中有惡少年者,惡其好劍術。

    一日從市過,少年合圍令從胯下而去,信乃勉強而從之。

    他日又有許負相之曰:“子之狀貌,當有大貴,位至王公。

    ”信自思極貧無措,何以營活?是日聽知項羽起兵伐秦,乃自喜日:項公既與戰伐,必求良将。

    遂與妻議辭别,詣羽營寨投軍。

    項梁見其人貌,心中不悅,欲不用之。

    增勸曰:“此人骨格非俗,必有奇才,不可輕棄。

    ”梁乃依言,命為執戟佩劍郎官。

     梁正欲催軍起行,忽徐州沛縣劉季領兵十萬來助,同伐暴秦。

    梁與季相見禮畢,大喜。

    當羽見兵勢日盛,遂欲自立為君,增曰:“不可。

    恐人心不服。

    公乃楚人,即今楚懷王之後,有孫名曰來新,見在朱家牧羊,尋至可立為君。

    ”六月立來新為義帝,封梁為武信君,羽為魯公,劉季為沛公,範增為軍師,英布為先鋒。

    自此準備伐秦。

    忽一日人報秦二世胡亥命章邯、董翌、司馬忻等領兵四十萬特來破楚。

    義帝命梁拒敵。

    梁領兵出一陣,大敗秦師,衆喜獲勝,置酒賀功。

    韓信曰:“元帥非得勝也,此乃敵人驕兵之計,今夜必來劫營。

    ”梁大怒,欲斬韓信。

    周闡日“信之言是也。

    ”梁乃放訖。

    信複往見魯公曰:“章邯今日用驕兵之計,夜間必來劫營;信以告,武信君不信,将軍可以防之。

    ”羽聽罷怒罵曰:“爾為何将敢違軍令,妄言軍機?”喝令斬首。

    鐘離末急忙勸止,羽令将信囚下,章邯若來免死。

    是夜章邯等領兵果來攻劫梁營,梁軍并無提備,秦兵鼓噪而入,梁慌忙奔走,為敵兵所殺,楚兵大敗。

    次日入報魯公,魯公放出韓信,即欲起兵再戰。

    來見義帝,帝止之。

    時章邯知魯公軍回直往攻趙,趙王遣使於義帝處求救。

    義帝即令宋誼為元帥,魯公為副将,範增為軍師,統兵十萬救趙。

    至安陽下寨。

    宋誼留軍四十六日不進。

    魯公問宋誼曰:“秦兵圍趙,合急救之。

    ”宋誼笑曰:“不然。

    ”魯公怒即斬訖,大呼諸将曰:“宋誼緩兵不進,帝命吾為帥,爾等各宜聽令。

    ”由是義帝聞知,自思劉項二人各有威權,己勢不及,乃宣劉季項羽曰:“二公皆因秦皇暴虐起義征伐。

    今者二公可分兵兩路而行,先到鹹陽者君之,後到鹹陽者臣之,大事若成,朕隻在徐州養老足矣。

    ”二公欣然聽命。

    魯公從北路,沛公從南路。

    次日義帝親往長亭餞送,謂劉項曰:“二公若取得秦朝天下,不可廢朕。

    ”二公府伏于地曰:“若有此意,天必亡之。

    ”義帝甚喜,與二公辭别回訖。

    劉項二人先在定陶結義。

    沛公為兄,魯公為弟。

    至是奉義帝之命分兵伐秦。

    當下送别義帝,二人亦各領軍分别而行。

     不說沛公南路。

    且說魯公從北路軍馬正行之間,忽報前面王離軍兵攔路,魯公出馬,隻一合斬王離于馬下。

    又有司馬傲、董翌、章邯等交戰俱各敗走。

    三日連敗數陣,邯等棄趙往西路下寨去訖,趙圍遂解。

    城中趙歇、陳餘、張耳、李左車等下城開門迎接。

    魯公入城宴會犒賞軍士不題。

     卻說章邯屢敗,差董翌往鹹陽請友人陳豨同來破楚。

    豨依命來寨,相見畢。

    正叙話間忽朝廷差使趙常赍诏至。

    曰:“朝廷說爾等俱有謾軍之罪,要取首級。

    ”邯大怒撥劍将常砍殺,大叫衆将随吾反叛。

    當下陳豨亦思秦朝暴亂社稷安危未定,勸諸将不如俱降魯公更為美也,衆皆依言。

    豨遂至羽寨見魯公曰:“某與章邯等願将本部軍兵二十萬悉來歸降。

    ”魯公怒邯,不允。

    範增谏曰:“公懷章邯小怨,夫其大事;若得諸将大軍來降,大事可成,何可拒之?”魯公回嗔作喜曰:“公等若來,吾深幸也。

    ”旋出即與章邯衆将來見魯公。

    公大喜,扶起。

    次日升帳點計部下雄将項伯、項莊、項佗、項升、季布、鐘離末、尤洎、周殷、丁公、雍齒、桓楚、于英、薛角、韓光、陳豨、趙歇、陳餘、張耳、英布、董翌、章邯、司馬忻、李左車、範增等大軍四十餘萬。

    正行間,忽報秦二世胡亥命魏豹引齊王田榮、燕王韓廣領兵迎戰。

    魯公出陣,獨戰八将,八将戰敗,俱下馬願降。

    魯公卻才收兵八将。

    拜畢,又報彭越搦戰,魯公出馬,越大敗,亦下馬拜降。

    魯公不勝之喜,設宴賞勞諸将。

    次日催軍起發進取秦關。

    (按:一時英雄猛将智謀之士俱投于羽。

    羽不能用,惜哉)後人有歎義帝定君臣二語詩日: 知命知機不握權,為臣為主立盟言。

     雖然天意興劉氏,卻似新君語話堅。

     漢楚兵入鹹陽 卻說沛公兵行南路,於路七十二處府邑盡皆降附。

    高陽太守王德迎接沛公入城。

    公坐定,謂德曰:“吾欲求一賢士相助,公可推舉?”王德曰:“此間有一賢人,姓郦,名食其。

    (食音異,其音箕)其人因家貧,隻圖酒食。

    食後醉狂,嘗言:‘若遇明君,吾必醒。

    ’”沛公大喜,即令王德請來相見。

    禮畢,沛公見食其散發披襟,全無檢束,似非智謀之士,頗有謾意。

    乃問曰:“吾欲伐暴安民,公何以教我?”食其笑曰:“原來如此如此。

    ”沛公又降階請至座上,曰:“吾孤寒少學,願先生明白開導。

    ”食其曰:“秦皇暴虐已非一日,今胡亥君之殘酷尤甚,公乃仁德之主,正無德合讓于有德也。

    ”沛公曰:“雖然如此,奈之賢智扶持。

    ”食其曰:“公誠求賢,臣舉一人乃是韓國姬成手下,五世相臣之後,姓張名良表字子房,此人有孫吳之韬略,儀秦之智謀,若得彼來輔公,破秦興劉易如反掌。

    ”沛公聽罷大喜曰:“此人既賢,韓王如何肯放?”食其曰:“公發一使與韓王借糧五萬石,若無糧借,必令子房來複,公即晉之。

    ”沛公曰:“别無的當,就煩先生一行。

    ”食其欣然領諾,迳至韓國,入見姬成曰:“沛公今往伐秦,與大王借糧五萬以資軍用。

    ”王曰:“自秦滅國,業荒民苦,今新立未安,焉有儲積。

    ”食其曰:“大王既不與糧,亦須遣使複之。

    ”王即命子房與食其回見沛公,相叙禮畢。

    子房曰:“韓主因乏糧石,不能奉命,特令小臣複公,萬勿見罪。

    ”沛公曰:“久聞先生才智高士,若無糧借,願借先生同伐暴秦如何?”子房自思:吾亦欲與韓王報仇,今天假機會正合吾意。

    乃答曰:“某奉主命而來,豈敢擅留于公。

    公如必欲效謀,願公同回與王面議方可。

    ”沛公依言,即與子房至韓。

    韓王接入,禮畢坐定。

    沛公曰:“昨問大王借糧,如果無糧,乞借子房相助,王意何如?”韓王曰:“公既用子房,吾亦與公同往,但伐秦之後,富貴共之。

    ”沛公喜諾。

    韓王随收拾國事喚子房相從,與沛公一同迳至寨内。

     次日,拔寨起程。

    正行間,忽報前有貫英阻路。

    沛公命傅寬傅弼迎敵。

    戰不多時,二将俱被貫英活擒過去。

    須臾英複至陣前,沛公乃親出馬曰:“将軍武藝高強,何不助吾伐秦,共成大事。

    ”英見沛公狀貌非常,有帝王之度,乃下馬拜伏願降。

    沛公大喜。

    前至武關關上,守将朱蒯知沛公兵至,已先遣人馳報鹹陽趙高。

    高乃自思:關外兵來伐秦。

    吾今掌握大權,何不及先奪取天下,想衆官員惟有李斯不服,必須以計除之。

    次早遂入朝,奏二世曰:“今有李斯權勢重大。

    長子李由為三川令,結連諸侯謀反。

    ”二世聞奏大怒,即令趙高擒拿李斯父子,極刑勘問,務要招其反情。

    将李斯父子腰斬于市,夷滅三族。

    高既除卻李斯,恐朝中尤有不服者。

    次日,請二世於望夷宮飲酒。

    高奏曰:“臣有一匹龍駒,請陛下觀看。

    ”二世曰:“宣來朕看。

    ”須臾牽至,高曰:“好馬。

    ”二世笑曰:“是鹿何言是馬?”趙高仗劍指群臣曰:“吾言是馬,天子言是鹿,爾衆官說是鹿是馬?”唬得衆文武盡皆低首,不敢言鹿。

    高笑曰:“衆官皆言是馬,爾何言鹿?”遂揮壯士齊出,殺二世于望夷宮。

    二世在位二年,為高所弑而崩。

    即日複立扶蘇子子嬰為三世皇帝。

    子嬰在太廟受玉玺,喑與韓覃、李落甲謀殺趙高。

    次日,詐病不出宮。

    高入探病,覃與落甲伏兵齊出,擒住趙高,一劍砍死於宮前。

    帝遂傳旨,夷其三族。

     後人歎胡亥詩日: 二世為君懦且昏,望夷宮内鹿亡身。

     不久子嬰降漢室,果然胡滅暴赢秦。

     又譏李斯、趙高詩日: 為臣須要盡忠良,天報忠良福自昌。

     可恨李斯真酷虐,更嗟趙賊益鸱張。

     坑焚儒典傷天道,鸩弑君王滅大綱。

     惡貫須臾三族殒,史書唾罵好凄涼。

     于時子嬰設朝,群臣奏說沛公兵至武關,守将告急數次,宜發兵救應。

    子嬰準奏,即命韓榮、耿渰領兵前至武關助蒯。

    蒯大喜,遂開關出戰。

    沛公令樊哙迎敵。

    正戰之間,卻被子房用計領兵抄入關内,奪了武關。

    蒯等戰敗,又知失關,隻引兵迳回鹹陽去訖,入奏子嬰。

    子嬰大驚失措。

    李畢等勸子嬰降沛公,子嬰從言。

    次日素衣乘馬,手捧玉玺與衆文武群臣出城,遇沛公於枳道,子嬰下馬拜伏。

    沛公大喜,受訖玉玺表文,命子嬰複還秦地。

    沛公兵入鹹陽,秋毫無犯,宮院府庫盡皆封鎖。

    但見高樓台閣,美女排列,欲入窺視。

    樊哙谏曰:“不可。

    主公既有天下,豈少此耶?”沛公不悅。

    子房曰:“哙之言是也。

    始皇失政皆由於此。

    ”沛公依言。

    當下諸将入至大内争取金帛,惟蕭何不取,獨入相府收集天下圖書版籍,所以知識戶口人民之數及各關隘夷險強弱之勢。

    沛公因見秦民往往有耳無鼻,有手無足,心甚恻然。

    至是,公令移軍屯於霸上。

    蕭何曰:“秦法太虐,以故民心離叛,主公宜更法令,以收民心。

    ”沛公大喜,一日,召諸父老曰:“秦用嚴刑,動以墨劓剕,官民不堪命。

    吾今與爾百姓約法三章:革去極刑,更以笞杖徙流。

    ”百姓聞之,莫不歡悅。

    又見沛公入秦,寶貨無所取,宮女無所幸,封府庫,鎖宮門,市不易肆,居民安堵。

    于是,俱以羊酒競相慶賀,惟恐沛公不為帝主。

    (按:子嬰初即位,即能定計滅高,亦可謂明斷有為也。

    惜其在位四十六日,而沛公至,非天亡哉?) 後人贊蕭何詩日: 輔王驅兵滅暴秦,收圖改法獨關心。

     漢家數百年基業,根本還從蕭相成。

     且說魯公既定河北,軍馬西行,多肆擄掠,大失民望;況又章邯助其為害,以緻民有怨言。

    邯聞之,悉告魯公。

    公怒曰:“秦黨尚多未服,吾若入關,必為後患,不若止留章邯、董翌、司馬忻三人,餘者盡行誅之。

    ”範增谏,亦不聽,遂遣英布悉皆斬訖。

    兵至函關不遠,前哨報說:“沛公令人把住關口。

    ”增曰:“此必沛公依義帝言,命先入關者君之,故此把關不放。

    ”魯公大怒,遣英布率軍前去關下搦戰,關上薛歐、陳沛雙馬出敵,戰不數合,大敗而走。

    布奪取函關,魯公引大軍一擁而入,迳至鴻門界上下寨。

    夜靜,範增與項伯相随出帳,觀望星象。

    增看罷自思:“吾指望魯公成就大業,豈想帝星旺氣正應沛公,将來有數百年天下,二十餘世帝王。

    ”乃指與項伯觀看。

    伯大驚曰:“似此如何?”增曰:“吾與天扭。

    ”伯曰:“爾如何扭得天過?”增曰:“自有妙計可以扭轉。

    ”(按天定之數,雖一事一物之小,難以轉移,況帝王為天下主與天同尊,安能以人力強之?增誠愚惑也)後人歎範增詩日: 質實忠純歎老增,虛懷謀略不聰明。

     無能霸上歸真主,強向天邊換帝星。

     次日,魯公升帳召集諸将,惟範增嗟歎不止,又複微微冷笑。

    魯公問增曰:“亞父為何歎息而哂?”增曰:“某昨夜觀天象,見五星聚于豐,沛有真天子之兆。

    ”魯公曰:“吾不信劉邦敢與吾争天下。

    ”正話間,人報曹無傷持書告變。

    魯公令無傷入帳,問之。

    無傷持一書上。

    魯公看其書曰: “切聞夷齊讓國,萬古稱賢;虞為争田,千年誦惡。

    内家興事,外國不收。

    昔者公與劉季同受義帝之命,拜為兄弟,興兵入秦,共誅無道。

    今季辄施詭術,争先入于鹹陽,欲稱帝于秦關。

    府庫金寶悉以私收,法制律條盡行擅改,與民約法,餌買人心。

    取臣饋儀,實矜己德。

    又令二将擋關,以阻公之軍馬,其意其行大與公相反矣,願公察之。

    ” 魯公看罷,怒曰:“劉邦敢恁無禮,吾自引軍擒之。

    ”增曰:“此今且勿點兵,臣有一計,今夜三更劫寨,必獲沛公,殺之以絕後患。

    ”魯公依言,傳令各寨知會。

    卻有項伯原與子房生死之交,私欲報與子房。

    丁公阻住,伯推打探軍情,方始出寨,心中又恐伏路軍人放箭,意欲不行,又念子房有危。

    吾若不救,非丈夫也。

    遂縱馬而行去。

    至沛公寨中,正遇子房閑坐。

    子房接入大喜,問其來故。

    伯慌告曰:“曹無傷告變,範增定計,今夜劫沛公營寨,吾恐子房遭害,故來相告。

    ”子房曰:“吾适觀見殺氣不祥,卻有慶雲來護,果應吾言;蒙兄相救,吾亦前去報韓主知之,共逃大難,兄坐片時,吾即來也。

    ”項伯依言。

    坐不移時,隻見子房與沛公同至。

    伯叙禮畢。

    子房安排酒席,飲至數杯,沛公執盞勸伯,伯辭謝。

    子房曰:“兄勿辭酒。

    兄子聰明俊雅,沛公有女婉淑溫柔,男才女德,正宜配偶,某願為媒。

    ”言畢,随将沛公羅袍與項伯依襟結為一處,用劍割下,收之曰:“權為定禮,後各勿相忘。

    ”子房說罷,沛公又勸伯飲,問其劫寨之事。

    伯曰:“若非結親,吾亦不便設計。

    今夜人馬可以躲避,四面埋伏,明日隻以三事便可退魯公也。

    ”沛公問:“何三事?”伯于子房耳畔低言,如此如此,子房大喜。

    伯即辭謝而回,剛至本寨,正遇範增,增曰:“好奸細也。

    ”着令左右推伯去見魯公。

    增具言伯往沛營報消之狀,理宜罪責。

    魯公怒曰:“爾乃吾之叔父,何故反向他人?”喝令推出斬之。

    伯大叫曰:“屈殺吾也。

    吾於霸上打探消息,回來特欲勸公休去劫寨。

    ”魯公令推轉問曰:“霸上消息如何?”伯曰:“吾至沛公寨。

    沛公說:彼入關有功無罪,并無争奪天下之意。

    一願為楚臣,二依義帝之約,三者入關秋毫無犯,百姓無怨;又曾與公結義,明日親領軍來見公,似此仁德,豈可殺之?若明日不來,引軍去擒亦不難也,何須劫寨。

    ”魯公依伯之言,即令停兵解甲。

    增又言:“項伯洩漏大事。

    ”魯公怒又喝斬。

    增曰:“大事未成,若先殺叔,恐人議論。

    ”魯公将伯放訖。

    傳令明日點兵伐之。

    韓信曰:“魯不勝沛,何以言伐?”魯公怒曰:“爾這胯夫,長他人之志氣,滅自己之威風,推出斬首。

    ”項伯急谏曰:“公且息怒。

    前者日馬渡,信以怪風料有賊兵劫寨。

    衆皆不信,果折項梁,信乃高士也。

    ”魯公方免,各回本營。

     次日,信至項伯營中謝其救免之德。

    伯問曰:“昨來公言魯不勝沛,何謂也?”信曰:“魯公若伐沛公是失天下人望也。

    沛公先人鹹陽有功者三,不可殺也。

    ”伯曰:“似此若何?”信曰:“番為三罪。

    ”伯曰:“何為三罪?”信曰:“一不合堅閉拒關;二不合擅改秦法;三不合大赦天下,不遵上命。

    可先發書于霸上,問其三罪,沛公自懼,然後起兵一鼓而攻之,則沛公無以為辭矣。

    ”項伯大悅。

    送别韓信,即見魯公,具說韓信所言沛公三罪,魯公大喜,随命項伯馳至霸上問罪。

    伯依命到于沛公寨中相見禮畢。

    子房設席,酒中,項伯謂沛公曰:“今奉魯公之命,問公三罪,公知之否?”沛公大驚,未及應答。

    子房曰:“沛公有大功者三,何言三罪?”于房具說三件大功,又兼與伯心交甚厚,再勸伯酒。

    項伯酒酣,自許沛公無罪。

    子房謝之。

    沛公複舉杯奉項伯曰:“蒙公不棄,既已為親,又與子房舊友,望公善言回複魯公。

    ”項伯唯諾,起身辭謝。

    回至營内,見魯公曰:“沛公反者無意,且雲三件大功之事。

    ”魯公點首不語。

    範增曰:“項伯之言虛矣。

    ”天晚各歸本帳。

    範增獨立帳下,畢竟話說如何,後人譏項伯詩日: 項伯存心實可嗟,恁将侄背結渾家。

     他年楚滅情何在,始覺今朝見識差。

     二公鴻門大宴 且說當日範增獨立帳下謂魯公曰:“臣觀沛公終不服弱,必與主公争取天下,況有張良智巧,舌辯項伯,此言皆虛詞也,主公宜依臣計除之,以絕後患。

    ”魯公曰:“亞父有何妙計?”增曰:“明日設一宴于鴻門。

    名賀亡秦之宴,預遣使請沛公,沛公必至。

    飲酒之間,臣彈腰間玉玦為号,公即起而斬之。

    此上計也;其次,埋伏精壯一百餘人,臣擊席上金杯為号,主公可呼壯士,擁出可以殺之,此中計也;又其次,沛公酒至半酣,項莊就席舞劍,俟沛公酩酊,可以殺之。

    沛公不出此三計也。

    ”魯公聞之大喜,傳令安排筵會,一面遣使往邀沛公。

    沛公見使,命相請,乃曰:“魯公之命,安敢不來?爾可先回,吾當即至。

    ”使者應諾出營。

    沛公謂子房曰:“此事若何?”子房曰:“臣觀此會計也,有謀主公之心。

    ”沛公大驚曰:“似此奈何?”子房曰:“主公勿憂,臣與樊哙保主公去,萬無一失。

    ”沛公喜,随與子房、樊哙領數十騎迳至鴻門,下車,陳平接入帳中。

    魯公相見禮畢,分賓主坐定。

    魯公正視沛公而責之曰:“昔日爾我同受義帝之命,分兵破秦,爾乃争先入關。

    用小人之詭術,犯三者之大過。

    ”沛公擡身曰:“願聞其過。

    ”魯公曰:“一入鹹陽,與民約法三章,擅改秦制,不待與吾商議,罪之一也;爾又遍赦天下,封賜子嬰,受民羊酒,收結人心,罪之二也;拒關之險,不容吾入,罪之三也。

    ”沛公答曰:“拒關之險,非阻公也,恐秦餘黨未淨,複奪其關;約法三章,乃安秦民,使無反側;大赦天下者,乃吾之計,若不出赦,焉能定秦朝官吏。

    其秦宮院及府庫俱各封固,吾毫無私取,以待奉公。

    凡此者皆吾之功也,何謂罪過?況吾與公結義之好,公毋聽讒聞,乃甚幸耳。

    ”魯公聽罷,遂召曹無傷斬訖。

    請沛公入席,飲宴乃曰:“适來冒犯,慎勿嗔責。

    ”增令陳平酌酒。

    平以目視沛公,見公降準龍顔,天日之表,狀貌非常,必為真命帝王,遂有顧憐之心,酒每淺酌,魯公酒每滿斟,就筵間曰:“今日之會乃賀亡秦之會,如有交頭接耳,不奉上命者即斬,諸官勿得有違,口為明輔。

    ”于是衆官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