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旭日初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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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刀裹,裡面是我進入帝都談判時身上帶的無形刀、手弩和流星錘。

    這幾件東西我一直都帶在身邊,也都有了感情。

    隻是吳萬齡當然不會在我活着時給我,現在就想摸一摸都不行了。

    我看着這幾件東西,喃喃道:手弩是薛文亦給我做的,為我陪葬吧。

    流星錘是李堯天給我的,原本是他家傳之物,吳兄,請你趁句羅使者來時交還給他們。

     李堯天因為力抗倭島入侵,在句羅名望極高。

    但他死在暴風之中,屍骨無存,在句羅留下的遺物一定很少。

    吳萬齡點了點頭,抽出無形刀來,道:那這把刀呢? 我歎了口氣,道:這刀是以前我的參軍簡仲岚所用,他死後就歸了我。

    此刀乃是神物,我死後,就給你吧,那柄手弩為我殉葬就夠了。

     吳萬齡擡起頭,道:那多謝了。

    他頓了頓,又道:對了,你的馬被鄭昭夫人要去了,不要緊吧? 白薇?我的心頭一疼,道:那是最好的結果了,謝謝她。

     他收好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舉起來道:楚兄,今天恐怕是我們最後一次一起喝酒了,請吧。

     我抿了一口,道:吳兄,新朝建立後,你想做什麼? 他苦笑了一下,道:不怕楚兄見笑,我唯一的長處就是整兵。

    小時候,我就喜歡看士兵操練,看他們走得整齊劃一,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所以去軍中做個中軍倒是得其所哉。

    隻是南哥肯定不會讓我做這個,可能也就是吃吃喝喝,渡過餘生了。

     我道:太平了,到時肯定要裁軍。

    其實吃吃喝喝有什麼不好,就算你是絕世名将,到了太平年代一樣會無所事事。

     吳萬齡道:也是。

    我還記得你曾說過,天下最寶貴的就是人。

    你說過,珍寶易失,山河永在,但如果沒有人,一切都沒有意義。

    隻要百姓能過安穩日子,兵器入庫,馬放南山,那是最好的事。

     我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木谷子酒上口甘甜綿軟,但後勁很足,我這一口喝得急了,頭也有點暈,身體有些發熱。

    我伸出杯子,吳萬齡又給我倒了一杯,我道:這樣的太平日子本來早就可以到來,隻是當初你們不願解甲,才讓蒼生又多受了這許多苦難。

    現在這共和國建立了,可是你說,共和軍和帝國有什麼不同麼?那時叫帝君,現在你們叫大統制,南武這個大統制和帝君隻不過是名稱上的不同而已。

     吳萬齡道:楚兄此言差矣。

    也許現在你是看不出不同來,但共和軍與帝國有一個最大的不同。

    帝國是一家一姓的天下,共和國卻是天下人共有的天下。

    帝國如果出現明君,可以讓百姓過上好日子,但一旦出現暴虐昏庸之帝,縱有能臣亦是無能為力。

    共和國卻是不同,天下人共主國家,隻要有誰做得不好,議府便可彈劾大統制,另選賢能上台。

    這就像一輛大車,駕車之人如果隻有一人,一旦方向出現偏差,車入深淵,旁人唯有陪葬的份;可是如果有乘車之人都有駕車之權,那麼随時都可更正方向,大車縱然出軌也無大礙,随時都可以回到正道上來。

    眼下國家初創,制度必定不甚完善,不少地方仍要沿用帝國之制,可是十年百年後,這天下人共有天下的想法已深入人心,縱然大統制想要複辟帝制也已不可能了。

     我說不上話來。

    即使我再痛恨共和軍,再痛恨南武公子,也不得不承認吳萬齡說得沒錯。

    本來我的心裡滿是憤慨,但現在卻平靜了許多,又大大喝了口酒,道:帝國也許是氣數已盡。

    好吧,要殺我,我也認了,隻是我還有一句話,請吳兄轉告南武公子,請他成全。

     吳萬齡道:楚兄放心,你要吃什麼,我一定滿足你。

     我笑了笑,道:五德營與共和軍交戰多年,但都是聽我的指揮。

    要定罪,就定我一個人吧。

     吳萬齡點了點頭,道:五德營乃天下第一的強兵,誰也不會不承認,能夠和平解決,自然是最好的事了。

     聽他的話,開始時我還放下了心,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

    我道:什麼叫自然是最好的事? 吳萬齡擡起頭,道:與你一般,五德營已經是一個傳說了。

    如果讓他們留下來,即使再拆編改制,都像是一把懸在床頭的利刃。

    楚兄,此事恕我無能為力。

     我驚呆了,心也一下涼到了極點。

    五德營的戰力顯然讓他們都害怕,所以不把五德營消滅掉,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我喝道:吳萬齡,你們不能背信棄義!是你們說要與我軍談判,我才命他們不再抵抗的! 吳萬齡端起杯子,道:楚兄,兵行詭道,這話你也說過不少次了。

    五德營幾乎占了當初帝國軍的一半戰力,如果保留他們的編制,不啻養虎為患。

    隻有讓五德營徹底消滅,新生的共和國才能長治久安。

     我把酒杯一扔,冷笑道:長治久安?你們罵帝國專制暴虐,可你們現在的這種做法,與帝國又有什麼兩樣。

    五德營是人,是五萬活生生的人,放下武器後也是共和國的子民了。

    你們說以人為本,以民為尚,這難道是放屁麼? 我心頭火起,越罵越兇,吳萬齡卻隻是微笑着看我。

    等我罵累了,他道:楚兄,現在是非常時期,不使霹靂手段,難樹雷霆之威。

    隻要共和國能得到民衆承認支持,縱然現在像帝國又有何妨?這顆種子已經播下,終究會長成參天大樹。

    你問問共和軍的百姓看,如果現在有人再自稱帝君會怎麼樣。

    我也知道這樣對五德營太殘忍。

    但就像一個身染重病的人,隻有把病變之處切除,這個人才能重新健康起來。

     這個問題其實我已經問過了。

    正是聽到百姓幾乎一邊倒地不支持帝制,使得我心中也有些動搖,不知道自己矢志為帝國盡忠究竟對不對。

    吳萬齡說得也許不錯,五德營對于新生的共和國來說,的确是一個威脅,可是我怎麼也不敢相信,信誓旦旦要與五德營談判的南武公子,一開始就已經打下這個主意。

    我撲到囚籠邊,抓住鐵欄道:吳萬齡,我求你了,你讓我寫一封手書吧,我讓五德營就地解散,讓他們分散四處,永遠不能再聚集好了,不要這樣做! 吳萬齡看着我,他的眼裡也帶着一絲痛苦,慢慢搖搖頭道:不可能了。

    現在雖在談判,但諸軍集合已畢,進攻随時都會發起。

     我看着他,罵道:背信棄義! 吳萬齡迎向我的目光,道:何為信?何為義?為了大事,一點小信小義又算什麼。

    楚兄,你統兵之能,丁将軍都佩服得五體投地,但你輸就輸在太講信義了。

     我大口喘息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也許,真的應該聽從楊易和曹聞道的勸告吧我閉上了眼。

    有人說,哀莫大于心死,我想我的心現在已經死了。

     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巨響,正是我聽慣了的火炮的聲音。

    聽到炮聲,我睜開了眼睛,道:開始了?吳萬齡行了一禮,道:楚兄,五德營對你倒是忠心耿耿,不願放下武器。

    現在炮聲已響,那就說明談判已經徹底破裂,進攻開始了。

     我冷笑道:這不就是你們想要的麼? 吳萬齡眼裡也有些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也許,太平歲月,是要用無數人的鮮血才能換來吧。

     我頹然坐倒在床上,道:既然已經開戰了,你還陪我坐什麼?想看我痛苦的樣子? 對不起,楚兄,吳萬齡把酒杯放下了,低低說道,五德營的戰力有目共睹。

    雖然他們已到絕境,但仍然不能大意。

    我要在這裡守着你,以防萬一。

     防備五德營攻到這裡來?我不禁苦笑起來。

    南武公子看來也并不是真的運籌帷幄,穩操勝券了,他也在擔心萬一我被五德營救出,會引起勝負易手吧。

    他未必太看得起我了,五德營根本不知道我被關在這裡。

    即使五德營真能沖入大牢,把我救出來,結局肯定也是全軍覆沒。

    隻是我心裡總存了萬一的僥幸,以五德營之能,說不定真能救我出來吧。

    金槍班雖強,畢竟人手不太多,如果能殺到這裡,也許真會出現奇迹 炮聲越來越響了。

    五德營中隻有一些小炮,重炮都在火軍團處,現在的炮聲這麼響,肯定都是共和軍的火力。

    我擡頭看着大牢的天窗,窗子很小,又被鐵欄分隔着,現在看不出什麼。

    隻是我仍然睜大眼看着,想看到五德營的戰旗突然出現在窗子裡雖然我也知道那隻是妄想。

     炮聲隆隆,越來越響。

    吳萬齡也在看着那天窗,忽然皺起眉頭,歎道:五德營當真厲害,果然反向城裡殺來,在神威炮之下還逼近了這麼多,飛艇隊看來馬上要出動了。

     共和軍有了那種白色火藥,炮火已經在帝國軍之上了,更何況五德營的都是小炮。

    五德營力戰不屈,戰線居然還能逼近城池,我知道楊易他們一定是想不惜一切代價救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