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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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進來,點了點頭,口中卻還在對蒲安禮道:“蒲将軍,見機行事,不是對敵示弱。

    我軍這次發兵,糧草本就不是很夠,如今若困守孤城,隻能坐以待斃。

    我覺得,當務之急,不如暫且退兵,将高鹫這座空城讓給蛇人,而後我們重振旗鼓,再與蛇人一決雌雄。

    ” 我小聲問第七營的百夫長,同屬平民出身的錢文義道:“怎麼了?” 錢文義小聲道:“路統制想向武侯禀報,要求退兵,想征求一下前鋒營所有百夫長的意見。

    ” 雖然在軍機大事上沒什麼發言權,但我覺得,現在這種局勢,實在不可與蛇人戀戰,我也贊成退兵。

     蒲安禮道:“糧草雖不是小事,但可派人外出押糧。

    如今蛇人兵臨城下,我們在城中尚可守禦,若不将其擊潰便退兵,若它們尾随上來,豈不是會全軍覆沒?” 蒲安禮雖然粗魯不文,但他這話卻也沒錯。

    若我們離開了高鹫城,蛇人若追擊上來,我們隻怕難有勝算。

     路恭行道:“蒲将軍的話雖不無道理,但我已想好計較,蛇人畏火,若後軍一路設火障,蛇人必不敢迫近的。

    好了,列位将軍,還是舉手表決吧,同意在城中與蛇人決戰的有幾人?” 蒲安禮的手舉了起來,道:“弟兄們,若此時退卻,那前鋒營百戰百勝的名聲就敗壞在我們手上了,我們回去,又有何臉面見前輩的将軍們?” 他的話很有點蠱惑力,有五六隻手舉了起來。

    但一共有十七人,這自是少數。

    路恭行道:“既然如此,但贊成退兵的多數。

    我這就向武侯禀報,前鋒營同意退兵。

    ” 蒲安禮有點悻悻地坐下了。

    這時,卻聽得第十三營的百夫長勞國基道:“路統制,我不同意在城中與蛇人纏鬥,卻也不同意馬上撤兵。

    ” 路恭行皺了皺眉,道:“勞将軍,你有什麼高見?” 勞國基是我前五屆的軍校師兄。

    在他那一屆畢業生裡,是号稱“地火水風”的四個優秀生之一。

    其中“火”、“水”、“風”三人都是世家子弟,畢業後都在朝中由小軍官做起,現在都已是文侯軍中的中級将領,隻有這個排名第一的勞國基,因為出身很低,雖然老成持重,卻也有點過份持重,加上投到武侯軍中,現在也隻升到一個百夫長。

    不過前鋒營裡的風評說,二十個百夫長中,智勇雙全,才堪大用的,除了路恭行,便是勞國基了,象蒲安禮和我,都隻有一個勇而無謀的風評。

    勞國基的話,路恭行也要聽聽的。

     勞國基道:“路統制,我也覺與蛇人争此一城的得失,實無必要,也是不智。

    但此時,正和蒲将軍說的,我們還退不得。

    除了退後不好向國人交待以外,那些蛇人若尾随追擊,也實在是件很讨厭的事。

    此事,實在有待從長計議。

    ” 我有點好笑。

    他那“從長計議”,實在是兩可之言,現在又如何從長計議?路恭行道:“既然如此,那麼再看看,同意現在退兵的有幾人?” “呼啦啦”一陣,舉起了十隻手來,我也舉起了手。

    路恭行道:“好,十人同意退兵,六人反對,一人從長計議。

    既然如此,從今日起,前鋒營便同意退兵,我便卻向君侯禀報,大家回去休息,随時準備迎戰蛇人的攻擊。

    ” 蒲安禮站了起來,和他那一幫人走出營帳。

    在門口,卻回過頭來向我們啐了一口,道:“懦夫!蒲安禮大好男兒,羞與你們為伍!” 他雖然官職在路恭行之下,但他父親也是名将,路恭行也不好多說什麼。

    人們都走了出去,我也準備退出去,路恭行道:“楚将軍,請留步。

    ” 等人都散去了,路恭行對我道:“楚将軍,你陪我去見武侯吧。

    ” 我有點擔憂,道:“路将軍,我隻是百夫長,無權求見君侯的。

    ” 路恭行道:“無妨,陪我走走。

    ” 我們牽了兩匹馬,兩人并排出營,向武侯的中軍大營走去。

    路恭行突然道:“楚将軍,多謝你支持我,我本以為你會反對退兵的。

    ” 我道:“若有勝算,我也覺得應該将其擊潰後再撤軍,但現在看來,就算蛇人畏火,我們要對它們用火攻,實在太難。

    ” 我腦子裡,卻還在想着張龍友那火藥。

    蛇人畏火,火藥可能就是它們的克星。

    但我沒有試過,以我這種低微的官職,實在不敢對軍機大事多嘴。

     路恭行擡頭看了看天,道:“蒲安禮想得實在太簡單了,似乎一發現蛇人畏火,便穩操左券。

    其實,南疆的雨季就要來了。

    ” 雨季! 這兩個字象鐵錘一樣重重敲在我心上。

    的确,南疆不象帝都,立春後雨水很多。

    我們冬日發兵,這一路雨水不多,圍攻高鹫城兩個月,也沒下過幾場雨,蛇人攻來這幾天,一滴雨也沒下過。

    可一旦進入雨季,南疆的陰雨連綿,聽說連着下兩三個月都會有的,那時,又如何用火攻?隻怕退卻時連火障也設不了。

    怪不得路恭行想着退兵吧,現在也實在已是全師撤退的最後機會了。

     我道:“那你為什麼不跟他們明說?” 他苦笑了一下,道:“如今的士氣,怎好再說此事?武侯也一定察覺了,我在他神情中已見,他有了退意。

    隻是,不知他肯不肯放下百戰百勝的虛名,趁早退卻,不然,隻怕想退都退不了了。

    ” 我不語。

    的确,形勢也如暴雨将至,我也實在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了。

    剛才對火藥的一點信心,也不知扔到了哪裡。

     到了中軍帳,我等候在外,路恭行進去向武侯禀報。

    等他出來,卻垂頭喪氣地。

    我道:“君侯怎麼說?” 他歎了口氣,道:“君侯不同意撤軍。

    ” 我道:“是啊。

    對君侯來說,沈西平将軍的首級還被敵人号令着,回去你叫他如何向國人交待?” 路恭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多半是這個原因。

    但若不趁早撤退,恐怕會有更多的人戰死。

    那些死在戰陣上的士兵,連個名字也留不下,他們的家人又向誰要個交待去?” 他跳上馬,默默地向前走去。

    斜陽在天,雲卻密密地排在天際。

     ※※※ 軟甲貼着身上,初春還有點冷,那些皮革也有點堅硬,不過還不至于妨礙手足的運動。

     我把長繩繞在雉堞上,把一頭放下,道:“看着點。

    ” 祈烈小聲道:“楚将軍,你真要去?你的傷礙不礙事?” 我按了按腰間,道:“沒事。

    ” 腰上又用了些從醫官那裡要來的忘憂果粉。

    醫官說過,忘憂果粉不能多用,不過止痛卻有奇效,除了腰間有點硬硬的,其它也沒什麼不适。

     如果不能将沈西平的頭顱弄回來,武侯隻怕甯可全軍覆沒也不會退兵的。

    盡管不太甘心,但我也知道,我們最多也不過困守孤城,想要反擊蛇人,将其擊潰,那希望實在太過渺茫。

    現在,恐怕也隻有這一條路了,好讓武侯有個台階下。

     也隻有如此,才能讓近十萬帝國軍回到帝都吧。

     祈烈道:“我也去。

    ” 我沉下臉,道:“胡鬧,那是九死一生的事,你去了隻能礙手礙腳。

    ” 由于是輕裝前進,我隻帶了把百辟刀,再就是一包剛配好的火藥了。

    配好後也沒來得及試,不知靈不靈驗。

    我拉住繩子,試試強度,兩手抓緊繩子,人挂在城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