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折戟消乒歌牧野 沉沙洗甲看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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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個軍官名叫諸青崖,乃是新任的禦林軍副統領,一上任就奉旨出京,以“欽差”的身份,派到崔寶山這支軍隊來做監軍的。

     孟華隻猜中了一半,清軍之所以改變戰略,并非是由于崔寶山識破他們的計劃,而是由于諸青崖的通風報訊且兼于出謀劃策。

     那日追捕仲毋庸的張火生和孫道行受了重傷,諸青崖可沒受傷,他趕到崔寶山的大營之時,正是老猿石那邊結集的清軍開始發動偷襲的時刻。

     不過那支“奇兵”是崔寶山委托副帥指揮的,他身為主帥,可不敢冒這麼大的危險,仍然坐鎮“大營”。

     他一聽到諸青崖的消息——仲毋庸已經落在敵方的手中,當然也就馬上想得到仲毋庸可能是把自己的軍情洩漏給敵方知道了。

     孟元超的估計也沒錯誤,崔寶山留在大營的兵力不過一萬多人,比義軍人數還少一些。

    崔寶山本來是不敢貿然出擊的。

    但諸青崖料準義軍必然将計就計,甚至可能以全部的兵力去伏擊他們那支偷襲的奇兵,因此極力主張崔寶山再來一個将計就計,乘虛從正面長驅直入。

     崔寶山頗通兵法,有諸青崖給他壯膽,仔細一想,也隻有這樣才能扭轉敗局,于是悉依他議,一面派人飛騎趕去叫那路清軍的指揮官鳴金收兵,一面自己盡率留守的部隊,從大營出擊。

    諸青崖的另一獻計——俘虜敵方的百姓作為人質,必要時作威脅羅海退兵之用。

    崔寶山最後也依從了。

     一萬多清兵比起全部義軍是少數,但比起義軍隻有五百人的留守部隊,卻是多了二十倍都不止! 但勝負之機,如今卻是落在這五百人身上! 要知偷襲的清兵雖未全部中伏,亦已有一半被引入山谷絕地,被圍困的那一半人即使也有一半能夠突圍,急切間也是難以重振旗鼓的。

    但假如給崔寶山這路從正面進攻的清軍得逞,形勢又将大大不同了。

    那時清軍裡應外合,反包圍的形勢就要出現,而且哈薩克戰士的親人在敵人手裡,無論如何也必将投鼠忌器的。

     這五百人能夠阻擋多久,勢必影響戰争全局! 桑達兒不愧是哈薩克族數一數二的神箭手,強将手下無弱兵,他訓練出來的這五百名戰士也都是箭無虛發,他們扼守險地,當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概。

    一排排的清軍被他們射得人仰馬翻。

     諸青崖眉頭一皺,說道:“崔将軍,聽說你的親兵隊長是一位百步穿楊的神箭手,咱們可不能隻是讓對方耀武揚威!”崔寶山瞿然一省,說道:“不錯,我叫崔一倫對付他們!”當下把崔一倫喚來,吩咐他道:“倫侄,今日是你報仇雪恥的機會,你帶一千名弓箭手,占據有利地形,和他們比比箭吧!我看他們人數最多不過五百,咱們兩個換他一個也有便宜。

    ” 崔一倫那日被義軍所擒,自份必死,哪知卻得孟元超以禮相待,放他回來,雖然他在崔寶山面前不敢說出實情,诳稱是逃回來的,但心裡已是不能自己的對義軍起了佩服與感激之情了。

     “咱們都是漢人,為什麼要幫鞑子賣命?回人在草原上放牛牧羊,絲毫也沒犯着你們,你們卻助纣為虐,不許他們過平安的日子,這又是什麼道理?你們千裡迢迢來打回人,打赢了仗将軍們升官發财,你最多不過分點吃剩的骨頭,士兵更沒好處。

    但打輸了仗,你們的屍體也不能還鄉,打這樣的仗值得嗎?”孟元超那日對他所說的話,此際又好似在他耳邊響起來了。

     “我可不能恩将仇報!”崔一倫心裡想道:“元帥聽從諸大人的主意,要把他們的老弱婦孺都捉了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也不能做!雖然我阻止不來,但拖延一些時候也能給他們逃生的機會。

    ” 在桑達兒扼守的那個險隘左翼有個山頭,高度相差不多,是個有利于狙擊的地點,清軍有特制的神臂弓,弓箭射得比對方更遠。

    要是崔一倫占據了這個山頭,雙方互射,桑達幾手下隻有五百人,可是禁不起傷亡的。

     崔一倫當然不敢明目張膽的抗令,但他人急智生,卻想出了一條苦肉計,未曾爬上山頭,便即大聲喝道:“有膽的出來和我比箭,咱們一個對一個!”他首先連珠箭發,嗖嗖嗖三箭射向對面山頭。

     這次是輪到崔寶山皺起眉頭了:“崔一倫怎的如此魯莽?” 崔寶山在這邊眉頭大皺,桑達兒在那邊也是同樣感到奇怪。

     最初他是勃然大怒:“那日我饒了你的性命,你居然還有臉皮向我挑戰!”但崔一倫這三支連珠箭一射到來,他就立即知道崔一倫是别有用心,并非如他想象那樣可惡了。

     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崔一倫的連珠箭流星閃電般地射了到來,卻都是從哨兵的身旁飛了過去,沒人受傷! 桑達兒怔了一怔,低聲說道:“崔一倫的箭法不該如此不濟!”孟華笑道,“你還不明白嗎,他是不敢抗命,但又不願和咱們作對!” 桑達兒恍然大悟,說道:“好,那我倒也該替他掩飾掩飾。

    ”當下躍上那塊石屏風,喝道:“好呀,姓崔的臭賊,有膽的你過來吧!一個對一個,我先和你比箭!”嗖的一箭射将過去。

    本來他是依樣畫葫蘆,射出這支箭是算準了可以擦着崔一倫的肩頭飛過的。

    哪知他這裡弓弦一響,緊接着就是山那邊的崔一倫厲聲慘呼,骨碌碌的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這一箭竟然射個正着! 原來崔一倫是故意湊上去讓這支箭射着自己的。

    他是弓箭的大行家,一看來勢,便知對方用意,他要校止這毫厘之差,還不容易?隻須偏旁跨上半步,這支箭便插進了他的左肩了。

    但卻剛好避開給傷着琵琶骨。

     他是親兵隊長,又是清軍的第一神箭手,如今第一個中箭受傷,部下自是人人膽寒,哪裡還敢搶山頭,隻有先把長官擡回去再說了。

     桑達兒又喜又驚,心裡想道:“我且再顯一顯手段,幫崔一倫唱成功這出苦肉計。

    ” 崔一倫這一千名弓箭手已有半數轉過了身,另外一半也是十之八九不敢舉步向前,但最前面的一小隊卻還未曾撤退。

    桑達兒抽出了三支箭,喝道:“我這三支箭要射落你們前排正中三個人的頭盔!” 頭盔是用皮帶勒着下巴以防奔跑之時脫落的,怎能射落頭盔而不傷人呢? 但見弓如露靂,箭似流星。

    桑達兒這一邊連珠箭發,那一邊三個的士兵頭盔果然落地。

    這刹那間,清軍鴉雀無聲,隻聽得見頭盔落地的當當聲響! 原來桑達兒的箭射得恰到好處,剛好射斷皮帶,卻沒傷着對方。

    在那刹那,這三個士兵都是不約而同的吓一大跳。

    他們吃驚得這樣厲害,頭盔都震得跌落了。

     桑達兒喝道:“誰敢上來,我就要射他的腦袋了!”隊長受傷,這一千名弓箭手早已士無鬥志。

    在桑達兒一聲大喝之下,登時争先恐後的逃下山去。

     崔寶山本來稍有懷疑的,但見崔一倫最先受傷,怪也隻能怪他不該太過魯莽,對他的疑心卻是去了。

     諸青崖大怒喝道:“弓箭手不濟事,就硬幹吧,大隊人馬沖過去,踏平這座山頭!” 崔寶山急于攻入敵人後方,才能接應被圍的隊伍,扭轉敗局。

    此時沒别的辦法可想,也隻好不顧傷亡,下令全軍攻撲了! 五百名弓箭手,縱然每一個都是箭無虛發,也難抵禦一萬多清軍潮水般的攻勢。

    一排排清軍倒下去,一排排的清軍沖上來,眼看敵人的先鋒就要沖到山頭了。

     桑達兒道:“孟大哥,你和金姑娘回去報訊吧!” 孟華道:“不,咱們要死也死在一塊兒!” 正在這最緊張的時候,忽聽得喊殺之聲震得山搖地動,山下塵頭大起,轉眼之間,清軍陣勢大亂。

    崔寶山連忙下令,前隊改為後隊,忙于抵禦從山下攻來的敵軍了。

     桑達兒狂喜說道:“咱們的援兵來了!奇怪,這支援兵是從哪裡來的呢?” 孟華把眼望去,“咦”了一聲,說道:“有個一馬當先的白袍小将,好像是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