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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噴出的紅色毒煙,已如同大片流霞雲海,江海似地泛濫起來。

     妙在藍仙子前此所發出的大片海光,一經與巨蜈所噴出的紅色丹毒所交接,頃刻間通體變成了殷紅之色,遠看過去,真似一片血海,所有丹毒俱都滲入其間。

     藍仙子料不及此,見狀冷冷一笑道:“葛道友恁地執迷不悟,也就怨不得我手下無情了!” 話聲出口,一雙手捏着法訣,霍地向外一施,隻聽得四空遠處,響起了一陣雷鳴之聲。

     那陣雷鳴聲,初聽起來,并不十分顯著,一經留意,卻已來到眼前,其聲震耳欲聾,頃刻之間電光交錯,滿空亂閃,彙集成一團團桌面大小的紅色大火團,光華閃爍,白焰如流,其強度簡直令人不敢逼視,顯然為四方雷電所結。

     那條巨大蜈蚣,原本一路逆流直上,待向藍仙子身側襲進,忽然發覺到眼前形勢,猝然覺出不妙,倏地就空一個翻身,劃動腹下百足,興起了一片紅雲,待将快離開時,其勢已是不及。

     隻見盤坐霞上的藍仙子,忽然骈指向着空中那個大紅火圈指了一指,叱了一聲: “疾!”猝然間,立即見由空中大紅火團裡爆射出來一道白光綠焰,閃電似地直循着那條巨蜈身後追上去。

     那條巨蜈蚣顯然發覺出不妙,顧不得再行迎戰,陡然間掉過身子來,百足一起劃動,形若箭矢似的,直向着遠方遁去,隻是卻慢了一步。

     原來這番施展,屬于仙法中最最上乘的六種之一,名喚“借雷”之術,非有十足圓滿的功力不足以施展。

     藍仙子也是最近才達到如此境界,從來還不曾施展過,由于此番功力乃須借助于自然界威力,自是不比等閑,天蜈上人何等見識之人,自是一望即知,哪裡還敢戀戰,轉身就逃,卻已是不及。

     電光閃處,隻聽見“霹靂”一聲雷鳴,一片紅紫光華閃過,正中那條蜈蚣尾節部位,緊接着又是一聲震天價的霹靂,猝将那條蜈蚣全身炸成片碎,爆射出滿天血雨。

     就在這條巨蜈蚣全身片碎的一霎間,眼看着自其破碎的軀體之内,遁出了一道其紅如血的光華,顯示着天蜈上人負傷的身影,有如彩虹一道直向着遠處疾遁而出。

     藍仙子此刻,隻消再次運施“借雷”手法,分出雷電一道追上去,天蜈上人便将萬無活理,總算她居心仁慈,念及對方多年修煉不易,不忍加害,事實上那條與對方本身心靈所聯結本命巨蜈的慘死,已聯帶着使得天蜈上人受傷不輕,思忖之間,天蜈上人已遁逸無蹤。

     這番情景看在雷姑婆眼中,早已吓得魂飛魄散,幾乎當場昏了過去。

     蓋因為雷姑婆與天蜈上人俱是一般想法,都對藍仙子的功力低估了,以為對方雖屬昆侖七子之一,實在并不見得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力,直到對方施展出“借雷”術,才不禁大吃一驚。

     雷姑婆原本期望天蜈上人能為自己報仇雪恨,保護自己,想不到事到臨頭,他自顧尚且不暇,哪裡還能兼顧這邊,這時雷姑婆眼見藍仙子“借雷”手法厲害,悉知此乃當今最上乘之六大仙法之一,妙處在聚天地之菁英為己用,一旦為它命中身上,隻怕形神俱滅。

    雷姑婆有多大膽子,膽敢嘗試,當下駭得全身亂顫,蓦地長嘯一聲,化為一道碧焰,連同所放出之法寶物什,直向遠處遁去。

     無奈藍仙子卻是容她不得,她深知此人不除,終留後患,自己固是無懼于她,秦冰與杜鐵池卻更擔上許多風險,把心一橫,一聲清叱:“哪裡走!” 随着她纖手指處,空中那團金光雷火之中,立刻分出了一道奇白刺目光華,閃得一閃,直循着雷姑婆身後疾追了上去。

    雷姑婆遁光方自飛出裡許,耳聽得身後尖風破空,回頭一看,隻吓得慘叫一身,叫聲未完,已為那道雷電自身後趕上。

     兩相裡一經交接,奇光乍閃,耳聽得“霹靂”一聲雷鳴,已自爆炸開來。

     雷姑婆色身如何當受得住?頓時被炸了個稀爛,惟她亦修煉數百年,非比等閑之人,肉身雖已破爛,元神總還能凝聚不散,慘叫聲中,化為一團黑氣,陡地彈空直起,待向西天而逝。

     藍仙子眼看着對方元神将遁,哪裡容得?冷叱一聲,再待施展同樣手法,分出一道電光追上,忽然耳聽得下方的杜鐵池大聲叫道:“仙子留情!” 藍宛瑩原本決計要對方形神俱滅,突然受驚于杜鐵池這聲喝叱,怔得一怔,雷姑婆所化身的那團黑氣已自彈起當空,一徑向西而逝,消遺無蹤。

     這本是奇快的一霎,稍縱即逝,待到藍仙子再想追殺時,已是無及。

     她遂即盡收各物,飄身直下。

     是時,杜鐵池也将先時出手空中之各樣法寶一一收回。

     藍仙子搖頭歎道:“杜道兄你一時心慈,隻怕日後為自己留下百年禍害了!” 杜鐵池苦笑道:“這個我并非不知,隻是仙子如若毀了她的元神,豈非結仇更廣,日後隻怕昆侖将無安甯之日了。

    ” 藍仙子原是明理之人,略一運神思索,不覺微微一笑道:“道友說的極是,有此一見,足見你大有長進,可喜可賀!” 秦冰在旁歎息道:“杜道友果然所見高明,雷姑婆雖是百死有餘,這其中倒還有一番牽連,果真藍道友毀了她的元神,這個梁子便更大了。

    ” 一面說,他目光遂即轉向杜鐵池道:“恭喜小友你智域全開,想必道力已恢複如初了?” 杜鐵池原本倒未曾自覺,這時聽他們雙方都這麼說,不免自行運神一思,果然所見大有不同,即便是自己數代身世之來龍去脈,也清楚了然。

    這才知果然已不同于先時。

    道力一經恢複,神色亦自有所轉變,俨然一派宗師風範。

     藍仙子在與杜鐵池對答之時,早已留意對方之神态,以她道力自可一目了然,證明所料不差,不禁大為驚喜,當下連連又向杜鐵池道賀不已。

     七修道統,微妙無極,杜鐵池即為七修真人三世衣缽傳自然功力已盡得其神奧,想不到在力求複元而不可速得的情況下,一經複元卻又不着任何形象痕迹,甚至于自己都無所知,真正是“有淩雲駕虹之勢,無縷冰剪彩之痕!”堪稱神妙莫測之至了。

     藍仙子、秦冰自然知道其身世,深知七修道統之博大精湛,杜鐵池眼前功力既已完全恢複,自是大為可觀,一時好不為他高興。

     按藍仙子之私下心意,此去洗星堡,原有借重洗星老人加惠于杜鐵池之意,既然杜鐵池此刻功力已完全恢複,便似多此一舉,心中正自思索着,是否還有拖着他一去的必要。

     杜鐵池功力既複,私下自是竊喜不已,試一運思,無不融會貫通,正所謂“深得自然之趣,獨辟越妙之境”,目光在藍仙子面上略轉,立刻明白對方所思。

     當下微微一笑,說:“仙子不必多慮,若道友固然與我不熟,倒也并非陌生,總還有三數面之緣,多年不見,就是去拜訪他一下,也不為過,此去洗星堡還有長遠路途,為秦道兄計,也宜趕在‘亥、子’時之前後到達為佳,仙子意下如何呢?” 藍宛瑩這時與他正面對話,聽其聲,觀其态,更見其一片仙風道骨,其深奧處更非自己所能盡測,以此而計,似已與自己幾位拜兄等駕齊驅,即使拿來與七子之首“銀眉子”李鐵民相比較,亦毫無所遜,七修道統竟然深奧有如此者,不能不令人衷心折服了。

     心裡這麼想着,就手把杜鐵池所說運神一思,其中所謂的“亥、子”二時,果然大有所見,所見高明!心裡既喜又驚,遂即向杜鐵池點頭含笑答謝:“道友所見高明,我們這就走吧。

    ” 杜鐵池目光遂又向一旁的秦冰看了一眼,點頭道:“道兄所中屍毒,百年來已化毒火攻心,故此痛苦無名,敝門之‘安心神光’可能對道兄有助,此去洗道友處,更将大受裨益!” 秦冰臉上一喜,望向仕鐵池含笑點點頭道:“道友所見固然高明,貧道亦知貴門這‘安心神光’對賤恙大是有助,卻不知道友亦精于此術,這就……” 藍宛瑩在一旁含笑點頭道,“這就更難得了,還請杜道友不要藏私,助他一臂之力才好!” 杜鐵池道:“遵命!” 二字出口,遂即轉向秦冰身側,仔細向秦冰上下注視不已。

    秦冰見他神充内實,尤其是一雙眸子内蘊無限神光,全身上下較之前此所見,簡直脫胎換骨,完全換了一人,一派仙風道骨,分明己是金仙之流,心裡好不傾慕。

     杜鐵池運用本身感應神光,将秦冰上下細細察看一遍。

    已知其毒火聚結所在,喟歎道: “好厲害的毒火,如非道兄功力精湛,百年來取寒冰菁英加以鎮壓,隻怕早已串流全身構成大害了。

    ” 說時,隻見他雙手連連搓動不已,霍地揚掌相向。

    即由其掌心之内,穿射出兩道杯口粗細的白色氣體,齊向奏冰一雙足上射去! 秦冰頓時身子起了一陣顫抖,鼻子裡由不住哼了一聲,藍宛瑩在一旁看見,微微點頭笑道,“七修道果然高明,隻此二氣,就非别派所能,佩服!佩服。

    ” 杜鐵池微笑道:“仙子誇獎了!” 說話之時,那哼哈二氣所化神光,已盡數貫穿入秦冰體内,并似已起了作用,卻隻見奏冰軀體顫抖得甚是劇烈,然而那隻是極為短暫的一刻,瞬息之間遂即歸于平靜。

    秦冰的臉上遂即興起了一些笑意,誠是難得,也許是近百年以來,第一次發自内心的微笑,那張慘白的臉上,居然也顯現出一些血色,呈現血脈已然暢通,大異于從前了。

     “道友這安心神光,真是妙手回春之功,貧道感恩不盡,領受有愧了。

    ” 說時由不住觸及滿腹辛酸,兩眶熱淚隻在瞳子裡頻頻打轉,稍稍眨動,遂即奪眶而出,順着腮邊淌了下來。

     藍仙子在一旁看着,頓時有所感觸,想到百年來對其之冷漠,咫尺天涯,雖說這其中有不得已之苦衷,到底有違于昔年相愛時之海誓山盟,心中頓時感覺到無限内疚,一陣難受,熱淚亦不禁湧出。

     杜鐵池目睹之下,頓時内心雪然。

     他如今智域已然全開,對方二人之過往一番戀情,全然了解,正因為如此,也就格外對他二人感到同情,一時也默然無語。

     短暫的一霎,竟然誰也沒出聲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藍仙子才喟然歎息一聲,臉上強作微笑,向着杜鐵池道,“我們走吧!” 說時她雙手輕輕搓動,即發出前之透明晶罩,徐徐将秦冰全身罩住,向着杜鐵池含笑略一點頭,一幢雲光升起,将三人托住,箭矢似地直向着預定的方向飛去。

     這一場節外生枝,非但對三人沒有構成傷害,反倒有所成全也算是因禍得福。

     杜鐵池道統功力俱已恢複,自非昔日可比,以其目前功力,雖未見得就能勝過藍仙子多少,最起碼可作等量齊觀。

     這時,即見他含笑向藍仙子道:“此去洗星堡,還有甚長距離,待我助仙子一臂之力,加速前進吧。

    ” 藍仙子含笑道:“那敢情好!” 即見杜鐵池右手手捏靈訣,向着前方指了一指,足下彩雲頓時有如神助,平白加快了許多。

    三人駕乘雲上,隻覺得兩耳呼呼生風,空中白雲連續沖體而過,其速度幾乎較諸先時快了一倍,如此速度真個驚人。

     杜、藍二人各有道氣護體,秦冰雖然無能施展,卻賴藍仙子神光所護,俱無懼于空中猛烈的罡風,這等飛行速度,端是前所未見,三人置身雲上,除了隐約可聞的呼呼風聲之外,就像站在平地上一樣的安穩,絲毫無覺于氣流的升降。

     杜藍二人井肩雙立,行雲破氣之間,面對着萬裡長空,變化無奇不有之乾坤,亦不禁有所感覺,尤其是杜鐵池道法初回,所見皆新,自另有一番感受。

     藍宛瑩伫立雲端,笑向杜鐵池說道:“我還不知道杜道友與君堡主也是舊識,此番前往,料必令他大感意外,驚奇不已哩!” 杜鐵池颔首道;“此人雖已是散仙之份,卻仍然性情頑固,不改舊風,能夠對仙子待之以禮,卻也是不容易了,至于我這個稀客,倒不知他是否歡迎了。

    ” 藍仙子搖頭笑道:“這一點道友大可放心,令師七修前輩當年在雁蕩山對他有恩,這件事他亦曾屢有道及,你此番突然來到,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呢!” 杜鐵池微笑道:“仙子與我,俱都無求于他,隻盼他能對秦道兄加以援手,果真秦道兄能去,說不定于他正是求之而不可得呢!” 杜鐵池聽其口氣,似乎話中有意,運神一思,立時明白,微微一笑遂不再言。

     藍宛瑩道:“這個怪人平素生活習性一向自負,孤傲得很,若不是這次有關南極墜星之事,不得不有求于我們七人,我看他對我也不見得買賬,現在為秦道友事要他幫脅,算得上是恰是時機,不過這麼一來,倒像是我乘人之虛了。

    ” 杜鐵池對她所說“南極墜星”之事并不了解,也不想過問,倒是對秦冰之處境,甚是關心,心裡盤算着,一待見了洗星老人之後,無論如何也要他對秦冰加以援手不可。

     二人又談論了一些别的,不覺洗星堡所處的“都巒山郊”已遠遠在望。

     藍宛瑩一面降低了雲頭,手指該處道:“看,道友你還記得這地方嗎?” 杜鐵池原視力極佳,自從服食萬年靈石仙液後,更有洞穿雲霧之功,這時順其手指處,向前看了一眼,但隻見都巒一山連綿百十裡内外,卻有千百丈之巨岩兩邊作屏,八字排開,顯襯出一番氣勢! 時令深秋,都巒山紅葉俱已盛開,一片紅色海洋,在風勢裡作波浪狀起伏,葉上似着了一層雨露,吃天光一照,閃爆出萬點銀星,兩于映襯,頓成奇景,确是美不勝收。

     杜鐵池微笑點頭道:“不錯,就是這裡,當年星雲子趕走都巒八怪,大宴群仙,聽家師道及,頗有一番盛況,後來聽說星雲子性喜紅葉,特此由栖霞、丹葉嶺等處,移植大批樹苗,千百年後,竟然成了今日局面,如今看來,确是十分壯觀了。

    ” 藍仙子一笑道:“道友顯然是無所不知了! 二人正說話之間,眼前已來到了都巒山前,雖說彼此之間仍然還有一段距離,看來卻已十分接近了。

     藍仙子特地把身下彩雲壓低了,三個人低飛進入谷道,兩崖紅葉夾擊出萬頃紅光,映照得三人發眉皆赤,各人臉上都像是塗滿了胭脂,香風沐體,陡然問各人精神為之一振,心胸亦為之開闊了不少。

     卻見自正面紅葉深處,爆射出一道雪亮光華,初起時不過丈許長短,一經升空之後,霍地暴長了數千百丈,長虹倒挂般地直向着眼前馳來。

     藍仙子微微一笑,道:“主人迎客來了!” 即見那道白光之内,站立着一個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

    那漢子滿面虬髯,目大唇紅,那副樣子像極了戲台上的鐘馗。

     是時,藍仙子等三人早已停下了雲駕,落身在一堵高出雲表的巨崖之巅。

     天風冷冷,吹得各人發飄衣揚: 光中巨人即在足下白虹傳遞之間,己登上了崖頭。

     雙方照面之下,虬髯巨人臉上現出無限驚喜,慌不疊上前一步,向着正面的藍仙子施禮甚恭地道:“晚輩烏雷參見,請恕接駕來遲!” 藍仙子微笑點頭道:“不必客氣,我們三個不請自來,不速之客,還請不罪!” 虬髯巨人大聲道:“豈敢,家師正在地谷收煉地氣,仙子請随後輩暫時到丹房落坐,容後輩通報後再行禮見!” 藍仙子笑道:“有勞了。

    ” 一面說,遂即代向身邊的杜鐵池、秦冰二人引見:“二位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