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關燈
中紅黃兩色光海略一推拉,耳聽得陣陣焦爆嗤啦之聲,發自“黃履公”手掌的黃色光海,立刻消滅了不少。

    可笑“黃履公”一世魔君,向來是目高于頂,一般同道隻聞其名,已為其威勢所震,像今日此刻所遭受的這般窘态,老實說确是前所未見。

    面對着一天火海,他所發出的“本命離合神光”實已難與匹敵,驚怒急吓之下,一張胡子臉變成了豬肝顔色,黃豆大小的汗珠,一顆顆由他臉上涔涔落下,觀諸眼前景像,無疑是危險到了極點! 忽然,一聲陰森的冷笑傳自石峰,緊接着自石峰頂兒尖上,匹練似地暴射出一道白光。

     這道白光一經射出,頓時暴長數十倍,神龍戲空般地一個急速盤轉,已把空中大片火海盤繞其中。

    緊接着面前石峰正壁,忽然敞開了兩扇石門。

     這番情景,倒是杜鐵池未曾料及,不禁吃了一驚。

    于此同時,自從石峰頂上暴射出那道白光與鏡光乍一遭遇之後,他手中所持有的寶鏡,忽然就像猝加了千斤的巨大力道,簡直難以把持。

     其實杜鐵池手中破月仙鏡,堪稱妙用無窮,法力至廣,隻因他新得至寶尚還不夠熟練,才會臨急失策。

    這時他在猝然所遭遇的巨大力道之下,手中寶鏡簡直難以把持,眼看着即将脫手跌落,倒是林杏兒旁觀者清,忽然伸手,在鏡面上另一藍色按鈕上按了一下。

     登時間大片藍光由鏡面上暴伸而出,先發的紅色光海便長鲸吸水般地閃回不見了。

    代之而起的大片藍光,浩浩蕩蕩呈現當空,有如一天碧海,其聲勢較諸先時紅色焰海,又是另一番景像,給人以無限冰寒之感。

     說也奇怪,就在杜鐵池手中鏡光由紅轉藍的一望間,那道由石峰頂巅所發出的白光蓦地暴縮而回,緊接着一大片五色霞光由峰内興起,猶如一扇極大的垂挂在敞開的石門正前。

     前文曾交待過,杜鐵池手中仙鏡的四色按鈕乃分别具有“水、火、風、雷’,四種不同的效果。

    這一次藍色按鈕所顯示的藍色光海,正是作用在水,那一望無際的藍色波光不啻正是一片汪洋大海。

     面臨着一片汪洋大海的傾覆,哪一個又能無動于衷?然而對面現身的敵人,卻表現出出奇的鎮定。

     先前,就在石峰正壁敞開的兩扇石門之後,耳聽得一陣铮琮琴瑟聲響,接着即有兩行身着白色閃光長衣少年男女,向分左右姗姗自内步出。

    這兩列白衣少年男女,看上去約莫在二十左右,生得異常俊秀,每人非但所着衣式色澤一緻,即連模樣兒看上也相差不多。

     左男右女。

     男的每人頭上都戴着一頂高纓方冠,卻在各冠正前方有一枚孩兒紅的寶石結子,各人背後都斜佩着一口無鞘長劍,劍衣純白,看過去整齊劃一,稱得上一塵不染。

     另一面的少女,各着白色短衣裙,裙短僅及遮股,一個個裸露着白潤光潔的一雙玉腿,粉面朱唇,無不俊俏可人。

     各人背後亦都斜插有一口黛綠長穗寬鞘的短刀,尤其俏麗的卻是鬓邊斜插的那朵嫣紅玫瑰,人面花色相互媲美,極盡妍豔之姿色。

     數一數男女兩列,各為十四之數,二十八名弟子分左右步出,氣派頓時顯現出嚴肅和莊嚴之一面。

     男女兩列弟子一經步出,即呈八字形左右雁翅分開,緊接着一片五彩雲霧,拱托着一面鋪有金色長毛皮褥的坐榻冉冉而出。

     那金絲皮褥坐榻上,盤膝跌坐着一個長眉出鬓,面如冠玉,看上去不過三十六七,長身玉立的中年豐姿秀士! 這秀士一身金色長衣,其上鈕扣一粒粒光彩奪目,紅光閃爍,顯然為價值不赀的貴重寶石所鑄成。

    隻見他盤坐玉榻,面色平和,然而看上去卻是不怒而威。

     他留有一頭黑色長發,其長幾可及腰,卻由後面反甩前肩,在長發上加有一枚金箍,看上去金光閃閃十分奪目! 若是論及容貌,秀士實在可以當得上“貌比潘安”,隻是卻給人一種不正經的感覺,尤其是他那雙光華閃爍的眸子,似乎内蘊着一種邪祟,一種神秘的力量,同樣給人以“不敢逼視”的感觸。

     那片五色霞光,即由秀土玉榻前面的一個三足小鼎中放出,居然能抵擋得住杜鐵池破月鏡光,當知其非比尋常了。

     杜鐵池乍見對方這種排場,已知其身份絕非尋常。

    林杏兒卻在一邊低聲囑咐道:“恩兄千萬留心,這個人就是百花教主佟聖。

    ” 在杜鐵池感覺裡,百花教主得道千年,必然是一個容貌十分蒼老的人物,卻沒有想到從外形上看不過是三十幾歲的人,實在有點出乎意外。

     一旁的“黃履公”魯班見佟教主親出迎戰,心裡總算一塊石頭落地。

     百花教主佟聖那雙細長含有邪光的眼睛,略略在杜鐵池林杏兒身上看了幾眼,臉上立時顯現出十分驚詫的表情,微微額首,卻把目光轉向座前一個身着虎皮,皮膚黝黑,身材矮短的大頭少年。

     杜、林二人隻顧了打量佟聖,倒是疏忽了他身邊的這個人。

     隻見這少年,雖然看上去歲數不過二十出頭,隻是那副長相卻實在叫人不敢恭維,身高不足四咫,足似巴鬥,大頭,身着虎皮短衣褲,裸露的雙腿兩膊之上,俱都生滿了黑色,再看他面相,凸目橫眉,塌鼻闊口,卻在左右雙肩上,每邊活生生地咬着一個猙獰可怖的骷髅頭骨,背後十字形交插着一雙烏黑的“方天戟”,足下是一雙多耳麻鞋。

     這樣的一個人,偏偏站立在十分俊秀的教主跟前,越加地形成了強烈對比。

     虎皮少年在佟聖目光注視的一霎,頓時有所領悟,當下大大踏前一步,目光注視向杜鐵池道:“教主有令,足下來到百花谷,焉敢如此猖狂?令你快快收起鏡光才好對答說話!” 少年形貌雖是醜陋如此,隻是吐字發音卻十分清晰,聲若洪鐘,每一音階都震人心魄。

     杜鐵池心知憑自己目前功力,即使身懷至寶,要想與眼前這位魔道數一數二的高手相教,畢竟還差太遠,倒不如先揠下兵戈,先禮後兵,聽聽他如何發落。

     這麼一想,遂即冷笑一聲,大聲道:“在下遵命!”手指按動鍵鈕,一晃寶鏡,那浩渤碧藍波光,頓時長鲸吸水般地自當空收回,不過是閃得一閃後,頓時無形。

     與其同時,對方發自那三足小鼎之内的五彩霞光,也同時收回無影。

     百花教主佟聖臉上帶出一種不屑的神态,冷冷一笑,目光重複視向座前大頭少年,雙方目光一經接觸,後者似乎立刻即有所體會。

     “教主有令!”大頭少年高聲向杜、林二人道:“你二人自報身世,以及來此目的,如有半字虛假,叫你們形神俱滅!” 一旁的“黃履公”魯班因是過來人,又已經和“昆侖七子”中的“墨雲子”蓋空有所接觸,聆聽之下,迫不及待地正想将對方身世托出,可剛要開口,卻為佟聖動作止住。

     虎皮大頭少年即轉向“黃履公”魯班面前,抱拳見禮,宏聲道:“教主傳話,請黃幡主暫歸所屬,不可擅離職守,否則若有失守,幡主卻要自行交待。

    ” “黃履公”魯班一張臉氣得通紅,待有所言,隻是他深知佟聖個性,彼此雖系多年深交,意氣上卻總是得格外容忍,否則便難共處。

    這時聆聽之下,也隻得暫時告退,怅恨地歎息了一聲,大袖揮處,黃光一閃無蹤! 虎皮大頭少年這才轉視向杜鐵池道:“你二人可曾聽見?還不據實招來!” 杜鐵池見對方大頭少年口氣托大,心中早已不憤,那百花教主佟聖明明自己有嘴,卻不開口,反令身邊人代為傳言,一副目無餘子形樣,更令人難以忍受。

    無奈自己,到底入門尚淺,前生功力尚未恢複。

     雖然出身名門正派,在功力未恢複之前,尚在靠人維持,尤其不便樹此大敵,況乎對方修為有年,即以吳仙子桑真人這等成名仙俠而論,見了他尚且要執後輩之禮,自己焉能一上來便有所放肆。

    這麼一想,杜鐵池便不得不壓制着心裡的怒火,先向對方執後輩之禮了! 當時上前一步,躬身一拜,抱拳道:“在下杜鐵池,乃七修門下弟子,一時不慎,無故為貴門方紅所擒。

    ” 然後微微一頓,轉指面前的林杏兒道:“這位林杏兒姑娘,亦是被貴門手下方紅所擒,可憐她肉身與魂魄分隔,那個方紅竟然用她生魂來祭煉妖幡,一時湊巧為我所救,一切還要請教主作主。

    ” 這番話,杜鐵池自以為已說得極為婉轉,但聽在佟聖耳中仍十分刺耳。

     隻杜鐵池那一句“七修門下”的話,卻使他十分在意,等到杜鐵池說完之後,他才轉向身邊大頭少年。

    彼此目光互視片刻,大頭少年即似已全然領會其意,遂即轉身怒目視向杜鐵池! “教主對足下所說,不能盡信,還要請足下解說清楚。

    ” 杜鐵池欠身道:“洗耳恭聽。

    ” 大頭少年怒聲道:“七修真人與教主曾有數面之緣,據教主所知,真人早已飛升,身後并無門人,足下何以竟說是七修門下?還不據實以告。

    ” 杜鐵池冷笑道:“七修真人确是在下先師,三世因果豈能冒稱?信不信由你,這件事無關宏旨,倒是貴教主如何發落在下,還要請說個明白。

    ” 大頭少年回過身來,正與佟聖目光相迎,他立刻有所領會,轉向杜鐵池道:“足下出身是否七修門下,教主必要查個清楚!教主有令,請足下上前到教主榻前答話。

    ” 說罷,這大頭少年即向一旁閃身讓開。

     杜鐵池心裡一動,暗忖:此舉有些怪異,莫非這個百花教主還要向自己施什麼陰謀暗算不成?轉念再想,卻又無此必要!當下他不及多想,遂即抱拳說道:“遵命!” 從容向佟聖盤膝之玉榻前走過去。

     雙方相距若數尺距離,杜鐵池還不及站定,忽然就覺出心神一震,發覺到玉榻上的佟聖,那雙眸子睜得異常的大,自己身上于此一刻,亦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這種感受,使他突然憶起當日在七修洞府,第一次見到徐雷時,徐雷為圖了解自己身世,當時曾以其本身的命光向自己透視片刻,那種感覺,正與此刻相似。

     不過是極為短暫的一霎,杜鐵池即又恢複正常。

     玉榻上的百花教主佟聖,似乎在此開目之間,已把對方身世察了個清楚,那雙睜得又圓又大的眼睛,遂即合攏,臉上神色明顯地現出驚詫。

    鼻子裡輕輕地哼了一聲。

     這位自視極高的魔教魁首那雙眸子又視向身旁大頭少年,後者似乎在他每一次的注視裡都能盡領先機。

     頓時他跨前一步,注目着杜鐵池道:“教主說,你的确是七修真人道統傳人,此刻你功力尚未恢複,但日後前途,未可限量!” 杜鐵池苦笑了一下,答道:“多承謬賞!”大頭少年這一霎目光頻頻與佟聖有所接觸,後者似乎有很多話傳播過去。

    立刻,大頭少年充滿了激動! “教主說,他與令師淵源頗深,看在這一層面上,對你方才之莽撞,可以不必深究。

    ” 杜鐵池冷冷地道:“多謝之至!” 大頭少年道:“非但如此,教主的意思是,他身邊姬妾衆多,難免疏于教導,有關方姓小妾開罪閣下之事,他是絕不會護短。

    這件事,他立刻就會作一個了斷,以表示教主生平絕不護短,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 杜鐵池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有此表示,倒也算是難得,心裡不禁又想到,照方才方紅行動,分明已經逃去多時,此刻料必早已逃出魔宮。

     這方紅雖說是淫蕩成性,多行不義,但也并非罪不可赦,相信她受此教訓後,必然有所改過,杜鐵池本意倒也并非非要眼看着置其死地才算甘心。

     眼前佟聖既然有此表示,杜鐵池也就不為已甚,心裡暗自奇怪,因為徐雷嘴裡的佟聖,似乎并非是這麼好說話的人。

     大頭少年說完了這幾句話,立時轉向那兩列弟子,高聲宣道:“教主有令,褚明、範文同二弟子上前聽令!” 站在最前面的兩名高冠少年白衣弟子,頓時上前抱拳躬身道:“弟子在!” 大頭少年高聲宣道:“教主有令,方姓小妾頑劣不馴,有損教譽,着令你二人立刻拿下押來處置。

    ” 二少年立刻高喧一聲“遵命”,足頓處,化為兩道經天碧光,閃了閃,遂即無蹤。

     這麼一來杜鐵池倒也無話可說,心裡正自盤算着如何開口向對方詢問杏兒父親的下落— —這件事照說與自己沒有相幹,但是既然知道了,又與杏兒有此一段避遁的機緣,站在俠義的立場,似乎不能不問,隻是以自己眼前的立場,誠所謂“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裡還有資格管這個閑事。

     他心裡正自盤算着如何開口的當兒,那個大頭少年,卻已向林杏兒大聲發言道:“你可是崆峒教主林三官的女兒林杏兒麼?” 杜鐵池倒沒想到對方竟然會主動向杏兒提起,倒要聽聽他說些什麼了。

     林杏兒自一見百花教主,心裡即觸及父仇,隻是一來自己功力淺薄,生死未蔔,二來父親林三官尚在對方控制之中,自是不敢有所異動。

     這時,她乍聽對方呼出自己姓名,不覺一驚,當下上前一步道:“難女正是。

    ” 大頭虎皮少年道:“教主方才已運玄功,默察你的遭遇,對你的不幸,十分同情,将有一份厚賜,補償你所受的靈肉傷害……” 說話時即見玉榻上的“百花教主”佟聖輕輕舉了一下右手,他手上持握着一柄短短的玉杖。

    杖質純綠,分明是上好翠玉所制。

     随着佟聖的這個動作,即有一片五色祥雲自其座榻上冉冉升起。

    那片五色祥雲不過僅有桌面般大小,雲上托有一面朱漆托盤,盤子裡置有長劍一口,另有一個看似緞質的錦囊,裡面鼓膨膨的裝有許多物什。

     這些東西在那片五色祥雲的拱托之下,冉冉地飛到了林杏兒面前定位。

    林杏兒手已伸出,卻又臨時收了回來。

     大頭少年宏聲說道:“教主厚賜,還不收下上前謝過!” 林杏兒忽然落下眼淚,倏地轉向側前方百花教主樽前跪下叩頭道:“多謝教主厚賜,隻是難女卻不敢收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