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禦跸蒙塵沿途遇寇 危城失守抗志捐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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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守,害得力竭身疲,不得已遣二司馬,缒城夜出,南赴徐州,向呂布處告急。

    看官!你想呂布方寄食小沛,自顧不遑,怎能往救臧洪?洪待了旬餘,毫無影響,更兼糧盡矢窮,朝不保暮;因召集吏士,涕泣與語道:“袁氏無道,所圖不軌,且不救洪郡将。

    洪為義所迫,不得不死;諸君與洪有别,毋與此禍,可就城未陷時,挈眷逃生,洪從此與諸君永訣了!”吏士皆垂淚答道:“明府與袁氏本無嫌怨,隻為了本州郡将,自緻困迫。

    明府不忍舍故主,我等也何忍遽舍明府呢?”于是同心誓死,守一日,算一日。

    初尚掘鼠為食,煮筋充饑;及至鼠無可掘,筋亦俱盡,内廚隻有粝米三鬥,由主簿據實啟聞,謀為饘粥。

    洪歎息道:“我何甘獨食?可作薄粥,分饷衆人。

    ”至粥已煮就,召衆共飲,須臾立盡;洪複取出一愛一妾,親自下手,把她殺死,烹肉啖衆。

    衆皆涕泗滂沱,莫能仰視。

    可為唐張巡先聲,但與巡相較,亦有微異。

    結果是人人枵腹,同為餓莩。

    等到城池陷沒,男婦七八千名,已皆死盡,無一叛亡;洪亦氣息奄奄,坐被擒去。

    紹盛設帷帳,大會諸将,令将洪推至面前,拈須與語道:“臧洪何相負如此,今日可服我否?”洪據地瞋目道:“諸袁事漢,四世三公,可謂受恩深重!今王室衰亂,不能急往扶翼,反且觊觎非望,屈害忠良。

    可惜洪兵少勢孤,不能推刃亂臣,為國報仇,有什麼服不服呢?”責紹無君,卻有至理。

    紹不禁怒起,叱令左右推出斬首。

    忽有一人出阻道:“将軍首舉大義,本欲為天下除暴;今乃先誅忠義,上違天心,下乖人望,且臧洪抗命,實為故将效節,将軍應該格外鑒原,奈何加戮?”紹聞聲瞧着,乃是前東郡丞陳容,與洪同籍,便怒叱道:“汝已被臧洪遣出,寄居我側,怎得尚私袒臧洪?”容顧紹道:“人生隻憑仁義,不徇一愛一憎,蹈義為君子,背義為小人,容甯與臧洪同死,不願與将軍同生!”也是硬漢。

    紹怒上加怒,亦令左右牽容出帳,與臧洪同受死刑。

    列席諸将,無不歎惜,或私相告語道:“奈何一日殺二烈士。

    ”還有臧洪遣往求救的兩司馬,自小沛還報,探得城陷洪死,亦皆自一殺。

    可見得漢末士人,尚重氣節,得失利害,在所不計,要死就死罷了!言下有感慨意。

     紹既殺死臧洪,又欲進圖幽州。

    幽州為公孫瓒所據,日漸驕矜,記過忘善,黜正崇邪。

    八字是緻亡原因。

    前幽州從事鮮于輔,潛集州兵,欲為劉虞報仇,州民多懷虞恨瓒,樂為效死。

    燕人閻柔,素有恩信,為胡人所悅服;輔即推為烏桓司馬,令他招誘胡騎,一同攻瓒。

    瓒所置漁一陽一太守鄒丹,聞風防禦,被輔柔連兵進攻,把丹擊死。

    又探得劉虞子和,留居袁紹幕下,尚然存在,見前文。

    乃相率至冀州,欲将劉和迎歸;袁紹當然允許,并遣大将曲義,領兵十萬,護送劉和,長驅入幽州境。

    公孫瓒連忙出阻,麾下兵卻也不少,但與曲義等交鋒,一邊是勁氣直達,一邊是觀望不前,眼見是有敗無勝。

    鮑邱一戰,瓒軍大敗,好頭顱被敵斫去,約有二萬餘顆,瓒遁還薊城,不敢出頭。

    代郡上谷右北平等處,皆響應鮮于輔劉和等軍,戕吏叛瓒,瓒越覺孤危。

    先是幽州有童謠雲:“燕南垂,趙北際;中央不合大如砺,惟有此中可避世。

    ”瓒得聞歌謠,暗想燕趙交界,莫如易地;因即由薊徙易,繕塹自固。

    複設園塹十重,就塹築室;内分數層,每層高五六丈,懸梯相接,中層最高,由瓒自居,熔鐵為門,屏除左右。

    但令姬妾旁侍,凡男子七歲以上,不準擅入,遇有文書往來,辄懸絙上下,以免需人傳遞;又饬婦女習為大聲,宣揚教令。

    一切謀臣猛将,罕得接見,嗣是群下懈體,雍隔不通。

    或問瓒何故為此?瓒喟然道:“我北驅群胡,南掃黃巾,方謂天下可一麾而定;哪知海内愈亂,兵革疊興,看來非我所能蕩平,不如休兵息民,靜待時變。

    兵法有雲:‘百樓不攻。

    ’今我設樓橹數十重,積谷三百萬斛,可以安食數年,食盡此谷,再作後圖便了。

    ”看官閱此,應無不笑瓒為愚,隻是命未該絕,還有兩三年的運數,所以曲義等搗入境内,為了糧運不繼,引軍退去;反被瓒追擊一陣,奪得許多車仗,滿載而回。

    曲義還報袁紹,隻言瓒勢尚盛,未可遽滅。

    袁紹乃暫緩進兵,但心中總想并吞幽州,方肯罷手;那迎駕勤王的大計劃,反拱手讓諸别人。

    這真叫做一着弄錯,滿盤盡輸,豈不是大可劃惜麼?小子有詩歎道: 欲圖大業在乘時,一念蹉跎便覺遲; 盡有機宜甘自誤,袁曹從此判雄雌。

     欲知迎駕大功,屬諸何人,且看下回續叙。

     李傕郭汜,賊也;張濟楊奉董承,亦無一非賊;至如李樂韓暹胡才,則固以賊自鳴,更不足道矣。

    堂堂天子顧委身于賊臣之手,尚有何幸?其所以間關跋涉,苟延殘喘者,賊膽尚虛,未敢公然篡逆也。

    當時之力,與勤王足成大業者,莫如袁紹。

    向使從沮授之計,西向迎駕,光複東京;則上足媲齊桓晉文,下亦不失為曹阿瞞,何至身名兩敗,死且無後乎?若臧洪之所為,迹同小諒,未足與語大受。

    但觀其複琳一書,與責紹數語,辄以未安王室為咎,是固猶以忠義為切劘,安漢不足,愧紹則固有餘也。

    後人以烈士稱之,不亦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