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駁問官範滂持正 嫉奸黨窦武陳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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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桓帝延熹八年,大興一黨一獄,緝捕至二百餘人,惱動了一位大臣,不忍坐視,因複上疏極谏,這人為誰?就是太尉陳蕃。

    疏中有雲: 臣聞賢明之君,委心輔佐,亡國之主,諱聞直辭;故湯武雖聖,興由伊呂,桀纣迷惑,亡在失人。

    由此言之,君為元首,臣為股肱,同體相須,共成美惡者也。

    伏見前司隸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太尉掾範滂等,滂曾為太尉黃瓊掾吏。

    正身無玷,死心社稷,以忠忤旨,橫加考案,或禁锢閉隔,或死徙非所,杜塞天下之口,盲聾一世之人,與秦焚書坑儒,何以為異?昔武王克殷,表闾封墓;今陛下臨政,先誅忠賢,遇善何薄?待惡何優?夫讒人似實,巧言如簧,使聽之者惑,視之者昏;然吉兇之效,存乎識善,成敗之機,在于察言。

    人君者,攝天地之政,秉四海之維,舉動不可以違聖法,進退不可以離道規,謬言出口,則亂及八方,何況髡無罪于獄、殺無辜于市乎?昔禹巡狩蒼梧,見市殺人,下車而哭之曰:“萬方有罪,在予一人!”故其興也勃焉。

    又青徐災旱,五谷損傷,民物流遷,茹菽不足,而宮女積于房掖,國用盡于羅绔,外戚私門,貪财受賂,所謂祿去公室,政在大夫,昔春秋之末,周德衰微,數十年間,無複災眚者;天之于漢,悢悢無已,悢悢猶眷眷也。

    故殷勤示變,以悟陛下,除妖去孽,實在修德。

    臣位列台司,憂責深重,不敢一屍一祿惜生,坐觀成敗,如蒙采錄,使身首分裂,異門而出,所不恨也! 桓帝已信任宵小,決除一黨一人,看了陳蕃奏疏,也疑他是一黨一中魁碩,大為拂意;再加Yan豎乘隙進讒,交毀陳蕃,遂傳出一道诏旨,責蕃辟召非人,将他罷免,再起周景為太尉。

    景頗持躬亮直,但見蕃因言獲戾,未敢再陳;此外更樂得置身局外,箝口避災。

    遷延過了一年,一黨一人尚未邀赦,當由前新息長賈彪,義憤填膺,在家歎語道:“我不西行,大禍不解!”因即辭家入都,進谒城門校尉窦武,及尚書霍谞,請為一黨一人申理。

    武乃繕疏進奏道: 臣聞明主不諱譏刺之言,以探幽暗之實;忠臣不恤谏争之患,以暢萬端之事;是以君臣并熙,名奮百世。

    臣幸得遭盛明之世,逢文武之化,豈敢懷祿逃罪,不竭其誠?陛下初從藩國,爰登聖祚,天下逸豫,謂當中興;自即位以來,未見善政,梁鄧諸惡,雖或誅滅,而常侍黃門,續為禍虐,欺罔陛下,競行谲詐,自造制度,妄爵非人,朝政日衰,一奸一臣日盛。

    伏尋西京放恣王氏,佞臣執政,終喪天下,今不慮前事之失,複循覆車之軌,臣恐秦二世之難,必将複及,趙高之變,不朝則夕!近者一奸一臣牢修,造設一黨一議,遂收前司隸校尉李膺、太仆杜密、禦史中丞陳翔、太尉掾範滂等,逮考連及數百人,曠年拘系,事無左證。

    臣惟膺等建忠抗節,志在王室,此誠陛下稷契伊呂之佐,而虛為一奸一臣賊子之所誣枉,天下寒心,海内失望,惟陛下留神澄省,即時理釋,以厭人鬼喁喁之心!臣聞古之明君,必須賢佐以成政道;今台閣近臣陳蕃胡廣,及尚書朱寓荀绲劉祐魏朗劉矩尹勳等,皆國之貞士,朝之良佐,尚書郎張陵妫皓範康楊喬邊韶戴恢等,文質彬彬,明達國典,内外之職,群材并列;而陛下委任近習,專樹饕餮。

    外幹州郡,内幹心膂,宜以次貶黜,案罪糾罰,抑奪宦官欺國之封,案其無狀誣罔之罪,信任忠良,平決臧否。

    使邪正毀譽,各得其所,則咎征可消,天應可待矣! 窦武既将疏呈入,複繳上城門校尉及槐裡侯印绶,自願罷官,桓帝不許,仍将印绶發還。

    尚書霍谞,又表請釋放一黨一人,桓帝亦稍稍感悟,乃使中常侍王甫,就獄訊問。

    時一黨一人皆锢住北寺獄中,為黃門所管轄。

    一應人犯,類皆三木囊頭,奄立階下,王甫依次傳入,逐加诘問,有幾個略為辯白,有幾個不願多談;滂獨數次前進。

    王甫啟口诘滂道:“君為人臣,不知忠國,反勾結部一黨一,自相褒舉,評論朝廷,虛詞交構,究竟意欲何為?宜供出實情,不得欺飾!”滂答說道:“孔子有言:‘見善如不及,見惡如探湯。

    ’滂欲使善善同清,惡惡同污,不料朝廷反目為朋一黨一,難道善反為惡,惡反為善麼?”甫又诘問道:“如君等互相推舉,疊為唇齒,稍有不合,即加排斥,這是何意?”滂仰天長歎道:“古人修善,自求多福,今日修善,反陷大戮;身死以後,願将一屍一首埋葬首一陽一山側,上不負皇天,下不愧夷齊!”慨當以慷。

    甫聽了滂言,也愍然改容,乃命并解桎梏,返報桓帝。

    李膺等又多引入宦官子弟,說他同一黨一,宦臣亦不禁惶懼,乃向桓帝進言,以為天時當赦,桓帝才将獄中二百餘人,一概釋放;但尚留名三府,禁锢終身。

    一面下诏改元,号為永康。

    範滂出獄後,往候尚書霍谞,并不為謝,或咎滂何不謝谞,滂答語道:“春秋時叔向坐罪,祁奚入援,未聞叔向謝恩,祁奚炫惠,滂亦效法古人,何必稱謝?”叔向祁奚皆晉人。

    說畢,即出都還至汝南。

    南一陽一士大夫,在道歡迎,有車數百輛,滂歎息道:“這乃反使我速禍哩!”遂從間道還鄉,不複見客。

    餘人亦統皆歸裡。

    從前鈎一黨一诏下,郡國都希旨舉奏,多至百數;惟平原相史弼,不奏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