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美人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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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欽探,必須效勞到死那一天才算完事,不許中途退出,更不許叛變,否則誅連九族。

    因此欽探隻有死心蹋地幹一輩子。

    他們雖然封了品級,但一級欽探也不過是個正四品的官,萬松老太婆是二級欽探,隻是個從四品。

    他們的官職不能外洩,平日從事什麼行當就幹那個行當,比如你當一個酒店掌櫃,或是奉命去當販夫走卒,你就得老老實實去幹,不準擺官員的架子,更不能暴露欽探身份,所以實在是個苦差事。

    許多武林人不明就裡,被引誘幹上了這一行,往往後悔莫及。

    萬松老太婆苦熬了一輩子,才熬得個二級從四品,可見欽探升級不易,而且同官場上一樣,欽探之間明争暗鬥十分激烈,恨不得把對方殺了好取而代之。

    以萬松婆婆來說,她心狠手辣、六親不認、好大喜功、蠻橫專權,因而與一些同級欽探乃至一級欽探不和,遲早要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更何況她招惹了相爺,更沒有她的好果子吃。

    老夫告訴公子這些,是讓公子提防着她,免得吃虧上當!” “多謝大總管,玉雄決不會上當!” “那就好那就好!” 此時他們已來到宴客廳,隻見已坐了三桌人,相爺招呼他到主賓席見客人。

     元太子特使黃正德,是個四十來歲的蒙族人,副使陳智是漢人,陪席的有慕容石、張淵、東嶽三君子和舊元部将于鐵勇、端木賢。

    一陣寒喧後,大總管帶他到了另一桌,認識的有慕容星耀、張媚紅、畢震山、張天龍還有袁牡丹,不認識的是舊元部将。

    但和袁牡丹坐在一起的卻是虎威镖局失蹤了的白副總镖頭,但他心中雖然驚駭卻不敢開口相認。

    此外還有一位老者,竟是那年在清涼寺見過的智敏和尚。

     司徒天鵬替他引薦時,明明白白說是白遠昌、白豔紅,并說白豔紅的藝名是袁牡丹。

     秦玉雄不禁苦笑:“白姑娘,你真會裝,我原來就不敢相信,天下竟有長得這般相象的人!”略頓又對白遠昌道:“白總镖頭,那年在林中叫在下好找,卻原來……” 白遠昌含笑道:“情非得已,隻好不辭而别,倒叫秦公子費心了。

    ” 秦玉雄又對智敏和尚道:“大師,久違了,還記得在下否?” 智敏大師笑道:“不曾相忘,那夜有了誤會,實在對不起施主!” 寒喧畢,又到了另一桌,東嶽三少君、奚會主及兩個兒子陪同特使侍衛和舊元部将,大家又寒喧了一番,這才回到白豔紅一桌。

     吃喝時大家說些閑話,餐畢相爺請大家到議事廳,自己和兩位特使到樓上密談,餘下的由慕容石主持議事。

     慕容石把萬松婆婆議事的事說了,要借此機會在婚宴上将這夥欽探斬盡殺絕。

    他還說了對方主要人物的姓名和武功,要求伏虎幫出動高手,合力殲滅這股欽探。

     于鐵勇聽了欽探姓名,不禁大吃一驚,進入複仇山莊的人竟然是欽探,這還了得!當即表示願全力以赴,出動高手,通力合作。

     白豔紅聽了也吃驚不小,淩曉玉品貌佳,為何願意下嫁秦玉雄這畜牲,她不是有東野焜照料了麼?想來此舉隻怕是奉命而為、迫不得己,那萬松婆婆也不是好人,怎能一下子就斷送了六個女子的名節和将來呢? 唉,真是紅顔多薄命! 想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爹爹是元朝軍中的一名千戶,官職并不高,帶領千餘鐵騎,為保舊元江山拼力死戰。

    自己從小失去了娘親,被送到青城山學藝,師傅是爹爹的遠親。

    滄海桑田,朝代轉換,與己卻絲毫無關,在青城山無憂無慮。

    長大成人後,爹爹上山來看望師傅,自己便随爹爹來到京師虎威镖局,不久才知爹爹仍效忠于前朝,做镖師隻是為了掩藏身份。

    不久秘密到了複仇山莊,爹非讓自己學唱小曲假扮歌伎,侍機混進達官貴人家,以刺探朝廷機密,耳聞目染,慢慢自己也覺得是個元朝的臣民了,要為恢複大元舊山河而抛頭顱、灑熱血。

    可是自己漸漸膩煩了這種生涯,複仇山莊頭領的專橫,不擇手段的複國計謀,自己充任歌伎的羞恥都感到越來越難忍受。

    舊元已經遠去了大漠,要複辟江山隻是一種幻想,自己為何要為舊元殉葬?當初就保不住失掉的東西,現在豈能失而複得? 東野焜他們誤入山莊,回來并未宣揚,可莊主定要将他們殺掉,真是不可理喻!這樣蠻橫霸道的人複辟後又将殺多少人? 幸而自己與雷霄重逢,對未來産生了一絲希望。

    雷霄如今已反水和東野焜在一起,自己的依靠正是他們,金龍會陰謀在婚宴上将他們斬盡殺絕,自己豈能袖手旁觀! 但是,自己去通風報信後他們自然有了準備,而爹爹那天也必然到場,這不是害了爹爹? 唉,難呀,這該怎麼辦呢? 沉思中她忽然聽到于鐵勇莊主在說,忙回過神來傾聽,正說到派出的高手。

     “為表我方誠意,除老夫率伏虎幫高手外,特請智敏大師、窦元龍總護法兩位到場督戰,區區欽探何足挂齒……” 慕容石突然岔話道:“窦師弟今何在?” 衆人聞言,個個驚詫,他二人竟是師兄弟,一時間齊把目光對着慕容石,夜行魔還有師弟,江湖上從未聽人說起過。

     于鐵勇道:“原來二位是同門,大約許多年不見了吧?窦總護法明日就到。

    ” 慕容石輕歎一聲:“不錯,我二人本是同門師兄弟,已經有十多年不見………”話一頓,續道:“好極,有各位高手相助,定能将萬松老太婆這一股欽探一網打盡!” 正說到此,相爺與兩位特使又走了進來,一位要回大漠複命,副使陳智留京指揮,但不住相府。

    正使黃正德自有人護送。

    白豔紅先回家,幾經思索,她決定夜晚去報信。

     三更到,她換上夜行衣,直奔福孝坊,尋找白馬巷,片刻到了院内。

     她記得雷霄說過,他住在西廂樓上一上樓的第一間,便舉步向樓梯走去。

     “站住!”身後有人輕喝。

     她倏地回過身來,隻見是兩個不相識的人,便道:“我找雷大哥,有急事。

    ” 兩人是九宮門的武師,一人道:“請稍待,在下去通報。

    ”說着越過她上樓去了。

     不一會,從樓上躍下一個人來,正是雷霄,他十分驚訝:“是豔妹,請上樓說話。

    ” 屋裡梁公柏點起了燈,白豔紅把今日聽到的全說了,要雷霄他們慎加提防。

     雷霄道,“我把東野兄弟叫來……” 白豔紅忙道:“不成,我羞于見他!” 雷霄道:“東野兄弟不是心胸狹窄之輩,豔妹還是見上一面好,這隻是遲早的事。

    ” 白豔紅一想也對,不見面以後怎麼相處?便道:“好,小妹當面謝罪!” 不一會,雷霄引着東野焜、嚴仁君進來,白豔紅一見面就道:“那日對不住東野少俠……” 東野焜道:“白小姐,那日我并未被迷倒,小姐與令尊的話我都聽見了,情非得己,請小姐今後不要再提起。

    ” 白豔紅訝然道:“什麼?你沒昏迷過去?” “是的,我裝昏迷是想弄清小姐與令尊為何要這麼做,聽了小姐與令尊的說話才恍然大悟,伏虎幫也是複仇山莊的人。

    是以等到我們被拉到園子裡斬首時,我才掙斷了繩索……” “可你是被點了穴的呀!” “在下不怕點穴,所以……” “那事雖非得已,我也不該做的,差點就害了你們性命,我好悔……” “事情已經過去,白小姐就忘了吧!” “多謝東野少俠寬洪大量……” “該說謝的是我,白小姐冒險來報信,不勝感激,請小姐說吧。

    ” 白豔紅說了所知情形後又道:“此次複仇山莊除于莊主外,智敏大師和窦元龍也要出手,窦元龍是慕容石的師弟,再加上金龍會的高手,當真是非同小可呢!我真為各位擔憂……” 雷霄驚道:“慕容石居然有個師弟,加上幕容石,确實難以對付。

    ” 東野焜道:“智敏大師與我交過手,武功極高,隻怕不低于七煞真人。

    ” 梁公柏道:“婚宴上動手,躲也躲不掉,管他來多少高手,就拼了這條命吧!” 雷霄想了想道:“拼個同歸于盡不值,這事等明日,再商議。

    ”一頓,問白豔紅:“豔妹說,相府後日到淩府下聘禮?” 白豔紅道:“是的,聽他們說,後天下聘禮,三天後辦婚宴,地點是靠近上方門的秦淮河邊的一幢大庭院中。

    那裡是忠武堂分舵所在地,聽說東嶽三君等也住在那兒。

    ” 東野焜氣道:“下了聘禮三天後就要迎娶,這都是萬松婆婆招來的禍,到時雙方力拼,萬松婆婆的美人計落空,看她如何處置!” 雷霄道:“今日裡馮兄吳兄等人到天牢打聽淩姑娘父母消息,天牢裡根本就沒有二老的蹤影,明日還得去查訪,隻要能救出淩老夫婦,這婚宴就辦不成,金龍會毒計一場空。

    ” 白豔紅道:“但願各位成功,免去婚宴一戰,我該走了,有事再聯絡。

    ” 東野焜道:“雷兄送白小姐一程,請白小姐多多保重。

    ” 白豔紅十分感動,又道謝了一番才走。

     雷霄直把她送到家,認準了門戶才回。

     第二日午後,馮二狗和吳小東回到柏廬。

    他們已找到了牢頭,以二百兩銀子買通了他,查翻牢中犯人名冊,确實沒有淩曉玉的父母。

     昨日他們找的是獄卒,一連找了好幾人,每人奉送五十兩銀子,都說牢中從沒有關押過這樣一對老夫婦。

    于是由一名獄卒牽線,今日一早去會見牢頭,查了名冊,證實淩曉玉的父母不在獄中,萬松婆婆說的定是假話。

     天牢裡關押的是刑部的犯人,那麼京師衙門的大牢有沒有呢?他二人又去大牢打探,幾經周折,以銀兩開路,大牢裡也沒有這樣的犯人,于是兩人失望而歸。

     東野焜等人知曉後,十分着急,謀救二老的打算落空,要想阻止這場婚事,就隻剩下最後一招,那就是到相府竊取謀反憑證。

    據白豔紅昨夜所說,元特使已經出京,相爺與他們簽了密約,若能将密約竊到手,謀反陰謀自然敗露,陷百姓于刀兵之災的大禍也就消弭,萬松婆婆也不必再逼淩宣六女下嫁秦玉雄,從而免去婚宴上敵強我弱的一場血戰。

     因此,馮二狗、吳小東自告奮勇,今夜到相府尋找憑證。

    如澄等也覺得隻有冒險一試,但相府高手太多,必須先弄清相府中情形,以免進府後亂闖,徒自打草驚蛇。

     雷霄梁公柏隻去過一次,相府房舍甚多,他們也不知相爺宿于何處,隻有白豔紅熟悉,昨夜又忘了問,要怎樣去找她呢? 馮二狗道:“最好請雷兄走一趟,你不是和白老镖頭攀過親麼,順便還可以勸勸他,退出這是非場。

    ” 雷霄道:“别無他法,隻好去一試。

    ” 大家想不出别的辦法來,都說隻有他走一遭最合适。

    他說先寫好個紙條兒,侍機扔給白豔紅,請她畫出相府房舍圖。

    大家都說好主意,他于是叫上梁公柏走了。

     侯三娘道:“明日相府要送聘禮,聘禮一到,秦玉雄和淩姑娘、宣姑娘就算有了名份,以後傳揚在江湖上,有損兩位姑娘名聲,這事我們不能坐視不管,須想出個辦法才好。

    ” 吳小東道:“相府下聘禮,又不能叫他們不下,除非半道上把聘禮搶了,否則奈何?” 侯四姑娘喜道:“妙極妙極,搶!把聘禮搶了,叫他們跳腳罵街去!” 東野焜來了勁:“好,搶了它,讓婚宴辦不成!”略一頓,問如澄等長輩:“各位前輩以為如何?” 那與世隔絕多年、又回到人群的追命閻王楊忍一拍大腿笑道:“好,上大街搶,那一定又熱鬧又好玩!” 他和田剛毅住一起後,天天指點田剛毅練功,閑時與總寨頭領士卒閑談,乖戾之氣孤僻之性去了不少。

    此次來京師前,田剛毅向他訴說了金龍會的種種劣迹和相爺謀反給百姓帶來的災難,求他為國為民,破誓離島。

    他終于以救天下蒼生為由,毅然跟随大家來了京師。

     侯三娘等人曾跟他學過刀法,幾次激戰派上了用場,否則早巳性命不保,一見到他來,無不興高采烈,對老爺子親切無比,成天陪他說閑話,感謝他授藝大恩,并告訴他沒有這套刀法,他們都活不到今天。

     老爺子和大家熱熱鬧鬧在一起也十分興奮,又讓學過他青煞刀法的人演給他看,興緻勃勃地又加以指點。

    一個下午就彼此打得火熱,猶如一家人,竟激起了他的少年心性。

    他對世間的生活諸般情形懷着極大的興趣,什麼都想看一看、聽一聽,去湊湊熱鬧,衆人都暗笑老人家已經返老還童,心性完全變了。

     他這麼一說,衆人都笑了起來,七嘴八舌說搶聘禮是絕妙的主意,氣死秦玉雄,噎死萬松老太婆,讓夜行魔去上吊! 馮二狗、吳小東又出謀策劃了一番,再經大家商榷後定下來,明日分頭去辦。

     至于今夜去相府的事,等雷霄回來再說。

     楊忍老兒嚷着要去相府“見識見識”,衆人都極力反對,說老人家不應過早暴露,讓對方有了警覺,費了陣口舌,才算說服了他。

     侯三娘見他有些不悅,忙請他指點刀法,其餘人立即響應,他這才又高興起來。

     于是,其餘人散在天井四周,練刀法的便在天井裡練起招式,一時十分熱鬧。

     東野焜不見淩曉玉來有些着急,雖然她們昨日早上去雅廬議親的結果已經知道,但很想聽她親口說一說才放心。

     嚴仁君不時拿眼去瞧大門,心思與他一樣。

    兩人都想出門去瞧瞧,不約而同往大門去。

     正好有人敲門,守門的武師開了門,是淩曉玉和宣如玉,兩人大喜,忙情她們進來。

     衆人見她們來了,也紛紛圍了過來。

     淩曉玉紅着臉,把昨日的情形說了說,東野焜也把白豔紅昨夜告知的消息說了。

     淩曉玉道:“這在意料之中,可惜婆婆不會相信……”略一頓又道:“不對,這也應該在她意料之中,我猜她也有打算,隻是不肯告訴我。

    ”又一頓,道:“二狗兄,我父母……” 馮二狗把兩天打聽的情形說了,末了道:“依我看,令尊令堂的事有假,萬松婆婆以此要挾小姐,并未說出真像。

    既然令尊令堂不在獄中,小姐也就可以不受拘束了。

    ” 淩曉玉頗感意外,心中一陣難受,說不出話來,父母不在獄中,他們到底怎樣了呢?為什麼萬松婆婆要欺騙她呢? 嚴壯行道:“姑娘不必着急,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雙親既然不在獄中,姑娘行事可以不受約束,待過了這一關,我們大家全力查找,總會找出結果來!” 淩曉玉雙目含淚,謝了大家。

     這時雷霄、梁公柏回來了,大家忙問結果如何,雷梁二人說了經過。

     白遠昌還不知曉兩人反水,極客氣地接待了他們,白姑娘也下樓來陪客。

    雷霄說了他們反水的經過,除了家仇,也為了天下百姓安生。

    舊元複辟也好,胡相爺謀反也好,都會給百姓帶來刀兵之災,而百姓在大明立朝後不過才安生了十多年,何苦再為個人私欲,再陷百姓于水火之中……總之,他們曉以大義,乘機遊說白遠昌,天道不可逆轉,舊元氣數已盡,大明當興,何苦再作徒勞的掙紮,累及許多人白白丢了性命。

     白遠昌聽後沉默不語,白姑娘便說,兩位說的都是肺腑之言,胡相爺和金龍會的種種作為,既霸道又兇殘,就算以後謀反成功,這天下又是誰的?胡相爺會讓給舊元太子麼?此外胡相爺竟暗中勾結倭寇,不惜讓外侮侵入,陷民于水火。

    舊元部将抛頭顱灑熱血,究竟是恢複故國還是為相爺謀奪皇位效力?女兒還年少,莫非也要為胡相爺去殉葬?爹爹也該為女兒想想,明知不可為而為的事,哪裡會有好結果,還是聽從雷梁二位的勸告,及時省悟,早日脫身吧!白遠昌對女兒的哀訴動了心,長歎一聲說,他也知舊元氣數已盡,胡相國不過是利用舊元部将為他篡位出力,一旦登上大位,立即反臉無情。

    隻是他身為舊元臣民,不忍背棄故主雲雲。

    雷梁二人見他語氣松動,又極力勸說了一番,他終于答應謀施脫身之計,雷梁便當着他的面,請白姑娘畫出相府房舍圖,白姑娘說不成,相府裡有百十間屋,畫得完麼,她夜晚來帶路。

    白遠昌大驚,說相府内住着慕容石、張淵兩個大魔頭,此去過于危險。

    雷梁說不冒險不成,我方自有高手對付,何況兩個老魔不會親自巡夜。

    白豔紅說,兩個老魔住在相府西北角上,那裡自成一院,除了兩老魔的兒女慕容星耀、張媚紅、張天龍能随意進出外,其餘人一概不準出入。

    相爺書房則在東院,相距不下百丈,驚動不了老魔。

    但相爺書房守衛森嚴,可能有高手潛伏,要十分小心,最後商定白姑娘天黑後來。

     衆人聽了大喜,有她帶路最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