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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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走。

    在這種飄泊不定的生活中,她那破舊的衣服更加磨損。

    最初她穿着鞋,後來她光着腳,最後兩腳流着血。

     她穿過戰争,穿過槍林彈雨,但她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不回避,她在尋找孩子。

    由于全面叛亂,她找不到警察,找不到鎮長,找不到權力機關,隻好向過路人打聽。

     她向他們問道: “你見過三個小小孩嗎?” 過路人擡起頭來。

     “兩個男孩和一個女孩。

    ”她說。

     她又接着說: “勒内-讓、胖阿蘭和若爾熱持。

    你沒有看見?” 她又說: “老大四歲半,小女孩一歲半。

    ” 她又說: “你知道他們在哪裡嗎?有人把他們搶走了。

    ” 過路人瞧着她,僅此而已。

     她看到人們不理解,又說: “孩子是我的。

    所以我打聽。

    ” 過路人繼續走他們的路。

    于是她站住,一言不發,用指甲抓破胸部。

     然而有一天,一位農民聽她講,并且思索起來,說道: “等等,你是說三個孩子?” “是的。

    ” “兩個男孩?” “還有一個女孩。

    ” “你找的就是他們?” “對” “我聽說有位老爺抓了三個小孩子而且把他們帶走了。

    ” “這個人在哪裡?”她叫了起來,“他們在哪裡?” 農民回答說: “你去圖爾格吧。

    ” “那裡能找到我的孩子?” “也許吧。

    ” “你說的是?……” “圖爾格。

    ” “圖爾格是什麼?” “是一個地方。

    ” “是村莊?城堡?田莊?” “我沒去過。

    ” “遠嗎?” “反正不近。

    ” “在哪邊?” “富熱爾那邊。

    ” “怎麼去呢?” “這裡是沃托爾特,”農民說,“你從埃爾内右邊,科克塞爾在邊過去,經過洛爾尚,再穿過勒魯。

    ” 農民舉手指着西方: “一直朝太陽落山的方向走。

    ” 農民放下手臂時,她已經出發了。

     農民喊道: “你可要當心。

    那邊在打仗。

    ” 她沒有轉身回答,繼續往前走。

     九外省的一座城堡 (一)圖爾格 四十年前,旅行者如從萊涅萊進入富熱爾森林再從帕裡尼埃方向走出森林,會在這座密林的邊沿遇到一個陰森的東西。

    走出叢林時,他面前突然矗立着圖爾格。

     不是活着的圖爾格,而是死去的圖爾格,滿是裂縫的、毀壞的、傷痕累累的、殘敗不堪的圖爾格。

    建築物的廢墟就像是人的幽靈。

    圖爾格的景象再凄慘不過了。

    它隻是一座高高的圓塔,孤零零地像歹徒一樣立在森林邊上。

    圓塔筆直地建在陡峭的岩石上,端正而結實,幾乎具有羅馬風格,何況這個龐然大物既體現了權勢又體現了衰敗。

    圖爾格的确有幾分像羅馬建築,因為它屬于羅曼風格。

    它于九世紀動土興建,于十二世紀第三次十字軍東征後建成。

    門窗上的護耳形桅飾說明它的年齡。

    你走近它,爬上一個陡坡,看見一個缺口,你冒險走進去,裡面是空的,仿佛走進一個直豎在地上的石頭喇叭内部。

    從上到下沒有任何隔膜,沒有屋頂,沒有天花闆,沒有地闆,隻有圓穹和壁爐的殘骸、高高低低的炮眼、石梁托的帶飾以及幾段不同樓層的橫梁,橫梁上有夜鳥的糞便;碩大的牆壁極厚,底部為十五法尺,頂部為十二法尺,這裡那裡還有裂縫和從前的門留下的門洞,從那裡可以隐約看見牆内暗處的樓梯。

    人傍晚進去能聽見發林鴻及各種夜鷹的叫聲,能看見地上的荊棘、石頭和蛇蠍,頭上是塔頂那好似巨大井口的黑黑的圓洞,圓洞外是星星。

     按照當地的習俗,圓塔的高層有暗門,它們像猶大①國王陵墓的門一樣,是一塊能旋轉的巨石,能開能合,在牆上不留任何痕迹。

    這種建築模式和尖拱一樣,是由十字軍帶回來的。

    這些門關上時,和周圍的牆石别無二緻,所以決不會被人發現。

    今天在西亞的神秘城邦裡,還能 ①公元前十六世紀巴勒斯坦南部部落組成的王國。

    見到這種門,它們經曆了蒂貝裡烏斯皇帝①時期十二座城市的地震,殘存了下來。

     (二)缺口 進入廢墟的那個缺口是被炸開的。

    熟悉埃拉爾、薩爾迪②和帕岡的内行人能看出這是一次巧妙的爆破。

    教士帽形狀的藥寶是按照炸破目标主塔的強度設計的,裡面至少裝了兩公擔炸藥。

    一條優于直渠道的彎彎曲曲的渠道通向藥室。

    爆炸引起了崩坍,因此在裂開的石頭上露出了雞蛋大小的導爆藥筒。

    牆上被炸開一道深深的限縫,進攻者大概是從這裡沖進去的。

    顯然圓塔經曆過不同時代的正規圍困戰,它彈痕累累,而且不是同一時期的彈痕,因為每種彈丸都留下自己特殊的痕迹,在主塔上留下傷疤,從十四世紀的石炮彈直到十八世紀的鐵炮彈。

     從缺口可以進到昔日的一層。

    在缺口對面的牆上有一小扇小門通向地下室,地下室鑿在岩石上,順着塔基一直延伸到一層大廳的下方。

     一八五五年,貝爾内的考古學家奧古斯特·勒普雷沃先生對這個四分之三的地方都堆滿東西的地下室進行了清理。

     (三)地牢 這座地下室是地牢。

    所有的塔樓都有地牢。

    和當時許多地下刑室一樣,這個地下室分上下兩層。

    從小門進去的第一層是一個相當寬敞的穹頂房間,其實它與一層的大廳處于同一平面。

    在它牆上有兩條垂直的平行溝痕,它們從一面牆經過穹頂到達另一面牆,在穹頂上留下深深的印迹,仿佛是兩道轍痕。

    這的确是車轍,是由兩個輪子壓出的槽溝。

    在從前的封建時代,分屍的刑罰就是在這裡進行的,但其方式不像四馬分屍那樣喧嚣。

    使用的是兩個輪子,它們又大又粗,能碰着牆壁和穹頂。

    受刑者的一隻手臂和一條腿被綁在一個輪子上,另一隻手臂和另一條腿被綁在另一個輪子上,然後兩個輪子一正一反地轉動起來,将受刑人分屍。

    這需要使勁,因此輪子便在石頭上留下了槽溝。

    今天在維昂當還能見到這種刑室。

     ①公元前一世紀的羅馬皇帝,其在位期間被認為是恐怖時代。

     ②分别為十七世紀法國軍事工程師與十八世紀意大利工程師。

     這個囚室下面還有一個囚室,那是真正的地牢。

    它沒有門,隻有一個洞口,受刑者赤身露體,腋下套着繩索,從上囚室中央的一個洞口吊下去。

    如果他還能活着,人們就從這個洞口給他扔食物。

    今天在布伊翁還能見到這種洞口。

     洞口裡有風。

    下囚室鑿在一層大廳的下方,它不像是房間,更像一口井。

    洞底有水,寒氣逼人。

    冷風使下囚室的犯人凍死,卻使上囚室的犯人活下來,因為它給囚室輸入空氣。

    上囚室的犯人在穹頂下摸索,隻能從這個洞口呼吸空氣,但是,一旦進了這個洞,或一旦掉了下去,就再也上不來了。

    因此他在黑暗中必須小心謹慎,否則就會淪為下囚室的犯人。

    這是生命攸關的事。

    如果他想活命,這個洞就是危險,如果他厭煩了生命,這個洞就是解脫。

    上囚室是監獄,下囚室是墳墓。

    這種重疊的現象很像當時的社會。

     我們的祖先稱這為“死穴”。

    它既已不複存在,這個名字也就失去了意義。

    多虧了革命,我們聽見這幾個字時才能無動于衷。

     在圓塔外面,在四十年前作為唯一進口的缺口上方,可以看見一個比别的槍限更寬的射擊孔,上面挂着毀壞的。

    被打穿的鐵絲網。

     (四)橋-小城堡 在塔的另一側,與缺口相反的方向,有一座損壞不大的三孔石橋。

    石橋上原有一座建築,現隻剩下斷牆殘壁,顯然是大火的遺迹。

    黝黑的屋架像人的骨架一樣,光線從那裡射進來,它伴着圓培就像是屍骨伴着幽靈。

     這個廢墟今天已完全破壞了,蕩然無存。

    多少國王花掉好幾個世紀建造的産業,一位農民隻需一天就能使之化為灰燼。

     “圖爾格”是農民用的縮寫稱呼,即“戈萬家的塔”,正如“朱佩爾”是“朱佩利埃爾”,駝背首領的名字“潘松勒托爾”是“駝背播松”一樣。

     圖爾格在四十年前是廢墟,在今天隻是一個幽靈,然而在一七九三年,它卻是堡壘,是戈萬家族的古老城堡,位于富熱爾森林的西沿。

    但現在這座森林本身成了一座小樹林。

     城堡建在大塊大塊的闆岩之上,這種闆岩在梅延和迪南之間随處可見,而且散布在荊棘叢和歐石南中,仿佛是巨神們互相投擲的石塊。

     圓塔就是堡壘,圓塔下是岩石,岩石前有一條河,一月份它水勢湍急,六月份它幹涸見底。

     這座堡壘雖然并不複雜,但是在中世紀幾乎是無法攻克的。

    可惜那座橋削弱了它。

    當初哥特人戈萬家族修堡壘時是沒有橋的,隻有一座一斧子就能砍斷的吊橋。

    戈萬家族當時是于爵,喜歡吊橋,而且很知足了。

    可是當他們成為候爵,而且離開巢穴去宮廷時,他們便在急流之上修了一座三孔橋,從而向平原敞開大門,也就是向宮廷敞開大門。

    十七世紀的侯爵和十八世紀的侯爵夫人都不在乎堡壘是否堅如磐石。

    他們不再因襲傳統,而是仿效凡爾賽宮。

     圓塔西側是一段相當高的高原,再過去就是平原。

    高原與圓塔幾乎相連,中間隻隔一道深溝,庫萬農河的一個支流從溝裡流過。

    橋是堡壘與高原的紐帶,它立于高高的橋墩之上,橋墩上還修了一座芒薩爾式建築,就像謝農索宮堡一樣。

    這座建築比圓塔更适于居住。

    然而當時的習慣十分嚴格,領主們一般都住在塔内囚室般的房間裡。

    橋上的建築好似小城堡,堡内有條長長的走廊作為人口,被稱作警衛室。

    其實它是在一層與二樓之間,在它上面是圖書室,圖書室上面是谷倉。

    還有鑲着波西米亞小玻璃的高高的窗戶,窗與窗之間的半露柱和牆上的圓雕飾。

    這個三層樓的城堡,下層是架矛和火槍,中層是書,上層是燕麥,這一切顯得幾分粗野,但十分高貴。

     旁邊的圓塔卻顯得兇狠。

     陰森的圓塔俯瞰這座簡陋而小巧的建築。

    從圓塔的平台可以摧毀石橋。

     這兩座建築,一座粗擴,一座雅緻,不是相互呼應而是相互沖突。

    兩種風格毫不協調,雖然都有相似的半圓形,但是古典拱門飾與羅馬式半圓拱是絕然不同的。

    石橋配得上凡爾賽宮,而它古怪的鄰居圓塔卻與森林相似,這就好比鬈胡子阿蘭與路易十四手挽手。

    這個整體令人無比驚恐。

    兩種不同的威嚴相互摻合,産生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殘暴。

     應該再次指出,從軍事觀點看,石橋幾乎是圓塔的叛徒。

    石橋美化了圓塔但同時也解除了圓塔的武裝;圓塔得到了裝飾,但因此失去了威力,因為石橋使它與高原處于同一平面。

    從森林這一側,圖塔仍是無法攻克的堡壘,但是從平原這一側,圓塔卻不再是無懈可擊了。

    從前是圓塔控制高原,現在是高原控制圓塔。

    敵人一旦在高原站住腳,就能很快占領石橋。

    圖書室和谷倉也對入侵者有利,而對堡壘無利。

    圖書室和谷倉的共同點就是書籍和稻草都是易燃物。

    放火燒掉荷馬和放火燒掉稻草,這對進攻者來說毫無區别。

    法國人向德國人證明了這一點,他們燒掉了海德堡圖書室,德國人也向法國人證明了這一點,他們燒掉了斯特拉斯堡圖書室。

    因此,在圖爾格加建這座橋是個戰略錯誤。

    然而在十七世紀,在柯爾柏和盧瓦治下,戈萬家族和羅昂家族及拉特雷穆瓦伊家族的王公們一樣,認為不會再受到任何人攻擊。

    不過,石橋的建設者們還是采取了幾項預防措施。

    首先是防火。

    他們在面朝下遊的三扇窗戶的下方針上了鐵鈎——這鐵鈎在半個世紀前還在——然後橫挂上一個結實的消防梯,它和石橋上兩層樓一樣高,這高度已經超過一般的三層樓。

    其次是防攻擊。

    石橋與圓塔之間有一扇沉重而矮小的鐵門。

    鐵門成拱形,靠一把大鑰匙開啟,鑰匙由主人收藏在秘密的地方。

    門一旦關上,任何撞錘或炮彈都難以轟開。

    必須通過石橋才能抵達鐵門,必須經過鐵門才能走進圓塔。

    沒有别的路。

     (五)鐵門 小城堡因橋墩而地勢高,它的二樓與圓塔的三層相仿,因此,為了安全起見,鐵門就裝在這個高度。

     鐵門這邊是石橋上的圖書室,鐵門那邊是圓塔裡那間帶有中央立柱的拱形大廳。

    剛才說過,這個大廳位于主塔的三樓與塔一樣呈圓形,長長的槍眼開向田野,從那裡射進光線。

    牆壁粗糙而光秃,石頭都露在外面,砌得十分勻稱。

    一個螺旋形樓梯通向這裡,樓梯鑿在石牆裡,石牆有十五法尺厚,所以鑿起來并不費事。

    在中世紀,攻克城地時必須逐街争奪,攻克街道時必須逐屋争奪,攻克房屋時必須逐室争奪,攻克堡壘時必須逐層争奪。

    從這一點看,圖爾格在布局上巧妙、刁鑽、苛刻。

    每層樓之間是難于攀登的螺旋梯,門是斜的,而且不及人高,必須低頭才能進去,而低頭就等于甘受一律。

    被攻擊者正在門後等待着來犯者。

     在立柱圓廳下面有兩個相似的房間,分别在一樓和二樓,圓廳上面還有三個房間。

    這六個重疊的房間之上是塔頂的石蓋,它也是平台,經過一個窄狹的哨亭才能上去。

     十五法尺的厚牆被鑿穿才能裝上鐵門,它被砌在石牆中間,鑲在長長的拱形曲線中。

    當門關上時,門的内外兩側各有六七法尺深的門廊;當門打開時,兩個門廊合而為一,形成拱形門洞。

     石橋這一側的門廊下,厚牆上有一個矮門,裡面是一條聖吉爾式的螺旋樓梯通向圖書室下面第一層的走廊。

    對進攻者來說,這是一個關口。

    橋上的小城堡,在面對高原的方向,是一堵陡直的牆,而且橋也在這裡中斷。

    一扇矮門上系着吊橋,這是去高原的通道,但由于高原地勢高,吊橋放下來時總是一邊高一邊低,通向稱作警衛室的那條長走廊。

    入侵者一旦占領走廊,就必須強攻那條聖吉爾式的螺旋樓梯,才能上到二樓,才能到達鐵門。

     (六)圖書室 圖書室是一個長方形大廳,長寬與橋一緻,有唯-一扇門,即鐵門。

    拱形塔門外側是一扇蒙着綠呢,一推就開的假門。

    圖書室從上到下,從天花闆到地闆都是一排排十七世紀做工高雅的玻璃櫥。

    室内的光線來自六扇大窗,每邊各三扇,都在橋拱上方。

    從室外,從高原可以通過窗戶看到圖書室内部。

    在窗與窗之間,六尊大理石胸像矗立在橡木雕刻的底座上:拜占庭的赫爾莫拉烏斯①、努克拉提斯城的語法學家阿泰内②、絮伊達斯③、卡索邦④、法國國王克羅維斯⑤及其掌裡大臣阿納愛呂斯,其實阿納夏呂斯不能算大臣,正如克羅維斯不能算國王一樣—— ①公元六世紀的希臘詞典學家。

     ②公元二、三世紀希臘作家,居住在埃及。

     ③十世紀希臘詞典學家。

     ④十六世紀古希臘語學者。

     ⑤此處疑為克羅維斯四世(公元七世紀),為法蘭克人之王。

     ⑥耶稣的門徒之一。

     圖書室裡有些書。

    其中一本頗為有名,這就是帶版畫的四開本老書,書名是大号字的《聖巴托羅缪》,副題是《至巴托羅缪福音書》。

    前附基督教哲學家潘托努斯的論文,對此福音書是否僞造,聖巴托羅缪是否即拿但業⑥提出質疑》。

    這本書被視作孤本,擺在圖書室中央的一個托書架上。

    上個世紀有人出于好奇前來觀賞。

     (七)谷倉 谷倉和圖書室一樣成長方形。

    它是屋架下的一個大廳,裡面堆滿了稻草和幹革,由六扇老虎窗取光。

    這裡沒有任何裝飾,隻有門上聖巴爾納貝的雕像,下面還有這句詩: Barnabussanctusfalcemjubetireperherbam.①—— ①拉丁文,可譯為:聖巴爾納貝讓鐮刀穿越草叢。

     因此,一座六層樓的高大的塔,上面有一些射擊孔,唯一的出入口就是一扇鐵門,鐵門開向石橋一小城堡,石橋盡頭是一座吊橋;圓塔後面是森林,圓塔前面是長滿歐石南的高原,高原比石橋高,比圓塔低;在圓塔與高原之間的石橋下,是一道長滿荊棘窄狹的深溝,它在冬天是急流,在春天是小溪,在夏天是石坑。

    這便是稱作圖爾格的戈萬諾。

     十人質 七月份過去了,接着是八月。

    一股英勇而嚴酷的氣息掠過法蘭西,兩個鬼魂穿過地平線,一個是胸部中刺而亡的馬拉,一個是腦袋落地的夏洛特·科爾戴。

    一切都令人生畏。

    旺代在大戰略上失利,便藏身于小戰略,我們說過,小戰略更為可怕,現在是零星分散于樹林中的廣泛戰役。

    對所謂天主教與國王的大軍來說,災難開始了。

    根據法令,美因茨軍團被派往旺代,八千旺代人戰死在昂瑟尼。

    旺代人在南特被打敗,在蒙泰居被趕走,在圖阿爾和努瓦爾蒙蒂埃被驅逐,在肖萊、莫爾塔尼、索米爾被擊潰。

    他們撤離帕爾特内,放棄克利松,退出夏蒂榮,在聖伊萊爾丢失了一面軍旗,在波爾尼克、薩布爾、豐特内。

    杜埃、夏托多、蓬德塞慘敗,在呂松失刮,在夏泰尼亞後撤,在羅什絮爾榮潰不成軍。

    但是,一方面他們進逼拉羅舍爾,另一方面,由克雷格将軍率領的英國艦隊正在蓋爾内西島待命,艦上有最優秀的法國海軍軍官以及好幾個英國兵團。

    一旦德·朗特納克候爵發出信号,立即登陸。

    登陸能使保皇黨叛亂轉敗為勝。

    皮特是國家的罪人。

    在武器中有匕首,在政治中有叛逆。

    皮特行刺我們的國家,也叛變了他自己的國家,因為使祖國蒙羞就是叛變。

    在皮特的領導與具體策劃下,英國進行背信棄義的戰争。

    它窺伺、欺騙、撒謊。

    它無惡不作,既是偷獵者又是僞造者,甚至堕落到充滿仇恨的小動作。

    它讓人囤積油脂,使油脂漲到五法郎一斤。

    裡爾抓獲了一個英國人,身上藏有皮特在旺代的奸細普裡讓給皮特的信,内容如下: 我求您要舍得花錢。

    暗殺必須謹慎從事,僞裝的教士和女入作這事最為合适。

    請送七萬利弗爾去魯昂,送五萬利弗爾去岡城。

     八月一日巴雷爾在國民公會宣讀了這封信。

    這種背信棄義的行徑引起了柏蘭的野蠻反擊以及後來卡裡埃的殘酷鎮壓。

    梅斯和南方的共和派要求對叛亂分子發動進攻。

    國民公會宣布成立二十四個工兵連,以便放火燒掉博卡熱地區的樹籬和圍欄。

    危機空前嚴重,戰火此伏彼起。

    毫不留情!不留俘虜!這是雙方的喊聲。

    曆史蒙上了可怕的陰影。

     在這個八月份,圖爾格遭圍困。

     一天傍晚,星星升起,酷熱的黃昏一片沉靜,森林裡沒有一片樹葉在顫動,平原廠沒有一根青草在抖動。

    在黑夜前的靜寂中,從圓塔頂傳來喇叭聲。

     地面上響起軍号聲,這是對喇叭的回答。

     塔頂有一個拿着武器的人,地面的暗處有一個軍營。

     在戈萬塔四周,有影影綽綽的大量黑影,這是露營部隊。

    森林的樹下和高原的歐石南叢中亮起了火光,星星點點的光亮刺破了黑暗,使大地有如天空一樣布滿了星星。

    戰争的星星是何等陰沉!高原那邊的營地一直延伸到平原,森林這邊的營地一直伸進荊棘叢。

    圖爾格被圍得水洩不通。

     遍地是攻擊者的營地,真是大軍壓境。

     軍營緊緊鉗制住堡壘,在圓塔方向一直逼近岩石,在石橋方向一直逼近溝壑。

     響起了第二聲喇叭,繼而是第二聲軍号。

     喇叭在探詢,軍号在回答。

     喇叭是圓塔的探詢:“可以談談嗎?”軍号是軍營的回答:“可以。

    ” 當時,國民公會認為旺代人不能算是交戰一萬,而是“土匪”,因此禁止與他們互派談判代表,于是一種聯絡辦法應運而生,以彌補普通戰争所允許,而内戰所禁止的談判,因此農民喇叭和軍号之間建立了默契。

    第一聲喇叭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