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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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痛中的慧忍隻覺得面前一片血雨撒落,他下意識地眯了下眼睛,在西面大漠夕光的反射下,眼前一片鮮紅…… 慧忍沒料到,此番西伐,被宣帝敕命為自己行軍副帥者竟然會是尉遲公子! 慧忍向宣帝請求道:“陛下,此番西伐,請陛下随便任命朝中任何一位武将做我的副帥 都好,隻求留下尉遲公子在京。

    ” 宣帝道:“禦弟有所不知,尉遲公子也是聞知這次你被任為行軍元帥後,才數次上表又幾番求見,非要朕答應他和你一起西伐,還一定要做你的左右輔将不可的。

    他說,大周可以沒有他尉遲佑,卻不可沒有你周翰成。

    ” 慧忍聞言,更是焦急萬分:“陛下,尉遲公子和我一齊出征,将來,萬一……公主她……又如何是好?” “他哪裡肯聽?言說你若不允,他就是留在你的帥帳左右做一名普通的侍衛,也一定要随你出征。

    無奈之下,朕隻得任他為你的副帥,朕想,既然他一定要和你一起出征,你們相互照應一下也好。

    ” 慧忍自然清楚,尉遲公子一定要伴随自己左右,是為了公主和自己的緣故,禁不住心内一熱,感歎世間竟有如此至情至義的男子,可惜公主因執着癡妄,竟不能識領尉遲公子的這份深情和赤誠…… 大軍進發之日,宣帝親率文武百官于京城門外相送。

    城外官道兩旁,旌旄飄飄,鼓樂齊鳴。

     宣帝當着文武百官和衆将士,親贈慧忍、尉遲公子等幾位帥将每人一套戰袍盔甲。

    爾後在鄭譯大夫編演的《将軍令》和《定西番》金鼓陣樂聲中,大将軍周翰成、韋孝寬和梁士彥各率一萬兵馬,三軍車騎步兵同時離京進發,待逼臨敵界後再兵分三路、分别擊敵。

     賀公主的朱輪華辇停駐在西征大軍必經之路的山坡上。

    大軍經過時,賀公主掀開華帷的一角,目光幽幽地默默目送大軍迤逦北去。

     馬背上的周将軍和尉遲将軍幾乎同時都看到了停駐在半山坡上公主那高高的華辇和随風飄飛的簾帷。

    他們并辔而行,戰馬行至坡邊時,離賀公主的華辇隻有幾十步遠。

    他們知道那是公主的鳳辇。

    然而他們和大軍普通将士們一樣,面無表情,目不斜視…… 在馬蹄踏踏、疊鼓隆隆中,大纛獵獵、旌旆曳曳,大軍過後,塵埃滿天,漸漸地融入遠方古道的盡頭…… 中夏還是秋高氣爽的時節,西征大軍一路北進,臨近大周與吐谷渾交界時,早已是風沙茫茫、大雪翻飛的酷寒季節了。

     吐谷渾兵馬素來骁勇善戰,又仗着地勢谙熟,前軍将士一入邊地,駐兵遠察敵營俨然有序的陣勢,慧忍便預感到吐谷渾此番動兵,恐怕不像往年一樣,隻是為了搶掠騷擾一下就肯善罷甘休的。

     在奪取臨羌城一戰中,大周士兵圍定城樓,敵兵頑守不懈。

    大周軍連着幾天猛撲都未得攻克,士兵傷亡卻已達數百人。

     後來,慧忍與輔将們設計,裝做鳴金退兵,将軍隊撤離幾裡之外隐藏起來,然後在當天晚上後半夜,以聲東擊西之計,突然再次發起攻擊。

    城中敵軍猝不及防,戰了近兩個時辰後,終于攻克了這處被吐谷渾占領的大周邊鄙小城。

    斬敵三千,俘獲敵兵近三千。

    然而此番攻城之戰中,大周軍士兵死亡的幾十人,傷員也有四五百多。

     慧忍命令大軍在臨羌城内一面暫做休整,一面設法救治傷員。

    他帶領左右屬僚和醫官,分别到各營帳親自查看傷員。

    有一位傷兵第一天攻城時,胸口中了敵箭,幸好離心還差一點點,這會兒傷口已經化膿了。

    慧忍查看後,伏下身子親自為這位傷員吮吸傷口裡的膿水,然後将少林寺家傳治金槍的藥拿出來為傷員敷在傷口上。

    又見傷兵原來包傷的布又髒又硬沾滿膿血,便用短劍割開自己棉袍的白裡子,撕撕啦啦拽下一條布來,為傷兵紮好傷口。

     圍觀的傷兵們看在眼裡,默默流起淚來。

     士兵們得知這位親自為士兵吮膿的周大将軍,原來竟是少林寺方丈住持時,心内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振奮,似乎生出一種看不見的神奇撫慰。

    而且奇得是:凡經周大将軍親手救治的傷兵,哪怕傷口很厲害的,第二天都發覺,個個都開始在奇迹般地愈合! 中夏的九月還是豔陽高照的日子,西北卻突然飄起大雪。

     北地原本草木難生,又因大軍駐紮在城裡城外一帶,柴炭一時顯得有些緊張起來。

    因受傷流血的傷員此時更覺身上發冷,慧忍命令供及糧草的軍官首先要保證傷員營帳有充足的烤火取暖柴。

     半夜時分,是一天中更加酷寒難耐之時。

    慧忍在帥帳中與衆位将軍商讨用兵方略、草拟檄文時,因硯台結了冰而無法研墨書寫。

    衛兵便将硯台拿到傷員的營帳内,用傷員帳裡的火盆化冰解凍。

    此時傷員方知:原來,這麼酷寒的天氣,為了保證大軍吃飯和傷員烤火,主帥将軍的帳内竟然都沒有升火取暖! 大周前軍在攻占敵軍雪山一帶的敵兵主力前,慧忍将軍與衆将軍商定:一改過去那種全副鐵甲與吐作戰的方式,把重兵力放在騎兵上,并以輕騎為主,以智取、突襲而勝戰。

     他們分析,吐人雖善騎射進攻,但卻不善防守。

    若欲勝敵,一是要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