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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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又氣!聽李娘娘禀報說賀公主不聽勸阻,發誓終生禮佛、不婚不嫁的原委後,親自來到女兒寝宮勸說,并察看實情。

     來到碧華閣時,果見公主滿頭青絲剪得不僧不道,随便用一領帻巾紮着,神情看上去也果然甯靜恬淡時,武帝更加驚愕了。

    雖知禅佛最易移人性情,卻料不到終日生活在皇宮大内、被人衆星捧月地過活的愛女也會被迷惑如此! 武帝在公主的寝殿裡外浏覽漫踱一番,見佛龛前的香爐爐灰已滿,寝殿中所設的佛龛香爐、蒲團磬鐘之流,還有公主脖子上的一串念珠皆不似新添之物,也不像隻是為了抗婚而一時沖動時,心下更加煩惱起來。

    卻依舊耐心詢問:“女兒莫非這門親事有什麼不樂意之處嗎?女兒若是對尉遲公子有何不滿,盡管對父皇說出來,父皇在你皇姑奶奶那裡才好有個交代啊。

    ” 賀公主一臉平靜地說:“父皇,女兒并非對那尉遲公子有何不滿。

    這世上,憑他是誰,女兒也不想嫁人的。

    女兒隻願一生事佛。

    隻因一點凡心未盡,女兒才肯暫時駐留宮中,奉孝父皇母妃,以慰二老生養之恩。

    若父皇隻管相逼,女兒隻有離開皇宮,尼壇剃度,出世離宮到山寺修行去了。

    ” 武帝見勸說不成,離開女兒寝殿徑直來到李妃的紫雲殿,苛責李妃為何明知女兒斷俗之心已久,卻不及早禀報? 李妃流淚道:“女兒自幼對三寶就格外敬重。

    自突厥逼親之後更是開始以禮佛避禍。

    臣妾起初也以為是撞了柱子、損了神智,後來見公主除了禮佛之外并無别的異常之處,所以也沒大在意。

    按理,此事原該早些禀報陛下的,隻因陛下近段一直忙于朝廷大事,安内攘外,北伐西征,又準備東征讨齊諸事,臣妾不敢以此後宮瑣事相擾。

    ” 武帝原想以處罰李妃而驚吓公主回頭轉意的,又怕公主果然會剃度出宮。

    加之剛剛接到太子發來的捷報,正和朝中衆臣商議如何慶賀之事,也不想此時掃了興緻。

    便喝斥道:“公主癡迷呆病至此,你竟說這是後宮小事?真不知你這個母親是怎麼做的!你須設法盡早勸得公主回心轉意才是!否則,朕必拿你是問!” 見武帝口氣有所緩和,不再提及公主婚嫁二字,娘娘不禁暗舒了一口氣,低眉順眼的喏喏稱是。

     孰知,武帝隻因女兒癡迷佛教、剪發抗婚之事,對佛教的厭惡之情由此漸生…… 雖說魯王冊定太子已有好幾年,又率兵靖邊立下功績,翠薇宮的鄭姬仍舊不服。

    想起當初在争立太子之事上,已得罪太子母子甚深,怕将來一旦儲君嗣位,不會有她們母子的好日子過。

    因而暗暗發誓,隻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就要争取陛下,隻了能廢了現太子,無論誰再來做這個嗣帝,她心内都比現在踏實。

     她的堂長兄與大将軍、上大夫王軌原有些姻親聯系,朝中許多事情她都是從堂兄那裡獲悉的。

    知道王軌等幾位朝中大臣對太子始終心存芥蒂,對太子的才學武功也甚是小觑。

    她思量,隻要能抓住太子和李娘娘一樣緻命的短處,便可使陛下厭惡太子母子,最終廢掉太子。

    唯其如此她們母子才能活得安然。

     她收買了李妃宮裡一個小宮人,通過小宮人之口獲悉賀公主的斷發拒婚,好象并不單單隻是因為修信佛教,這裡面似乎還與太子的一位輔将有什麼關連。

     而這位輔将,恰恰正是李妃常年留在宮中的公主奶娘的兒子! 鄭姬獲知此事後,細細分析了一番,覺得此事絕非無風之浪。

    她原想立即禀報陛下知道,轉念,如果陛下知道實情後,必定還會繼續逼公主嫁到尉遲家去。

    尉遲家乃附馬世家、三代王公,父兄子弟中現今數十人都任着大周的文武重臣,賀公主若成了他家媳婦,公主又與胞兄情份笃好,那尉遲家父兄子弟立馬便會成為太子一黨!這豈不更增大了李妃和太子的勢力? 她想,眼下決不能讓陛下知道公主不願婚嫁的真正原因!賀公主最好永遠修信佛教,一生不嫁的好。

    因為眼下賀公主無論嫁誰,也必然出不了朝中三公大臣之後!而賀公主的附馬必将立即成為太子和李妃的勢力。

     雖說如此,鄭姬仍不甘心此事到此為止。

    她想,此事應該還有文章可做的。

    隻不知該從何處下手才合适? 思慮了幾天,終于瞅準了一個缺口。

     自從武帝冊定魯王為儲君後,機靈的鄭姬當時就意識到自己的弓拉得太硬了,冷落陛下的結果,反倒為陛下立魯王為儲起了推波助瀾之功!此事簡直是自己平生最大的失算。

     後來,她很快瞅機會與陛下主動和好,而且從此再不提及立儲一事了。

     這天傍晚,因料知武帝晚上會臨幸翠薇宮,鄭姬早早地便開始準備起來。

     她照例先令宮人在池中泡了許多新開的紫茉莉的花瓣兒。

     五彩缤紛的紫茉莉飄浮在水面,水氣萦萦地搖曳出陣陣的花香。

     鄭姬長長的頭發在水中如新染的青綢般柔柔遊弋着。

    她一面放松呼吸,令全身從裡到外全部舒展開來;一面從水面撈起一些紫茉莉花瓣兒,輕輕地在凝脂般的臂膀和肌膚上一遍遍地滑過。

    紫茉莉花夕開朝衰,花時雖說隻有七八個時辰,但柔嫩肌膚的功效最明顯。

    紫茉莉的籽和紫茉莉的花汁制成的胭脂和花粉,遠比從西域貢賀來的胡粉更能柔滑鮮豔嘴唇和面頰。

     鄭姬翠薇宮的花圃裡,種滿了各色的紫茉莉花。

    每到花季的傍晚時分,隻見萬花齊放、花氣襲人。

    幾位宮人便開始就着四下的宮燈采摘花籽和連着花蕊的瓣兒。

    然後把色澤一樣的花瓣兒聚在一起分别放在盂臼裡,趁着花色鮮豔連夜趕着研制胭脂和香粉。

     因武帝一向厭惡奢侈,所以,後宮一般很少置辦胡粉胭脂之類。

    但這些用自家花園裡的花瓣花籽兒自制花粉之舉,他倒也頗為贊賞。

     大約半個時辰後,鄭姬離開花池,用熏了茉莉和玫瑰香的披巾拭幹了水漬,便開始化妝。

     鄭姬的妝化得也格外妙。

    她從不用濃豔之色。

    隻用淡霞色的紫茉莉胭脂點了唇腮,再拍上淡淡的花粉,别的諸樣不用。

    她懂得天然的氣息更能讓陛下心動,更知道自己天生麗質,勿須畫蛇添足。

     此時的鄭姬,實在如一朵新鮮着露、乍吐芳菲的牡丹花。

     帶着淡淡的紫茉莉的芳馨,穿了一件寬大的素花薄綢袍裙,再把揉拭得半幹的長發用一條絲帶随意在散開的頭發紮一個結。

    這樣一來,因頭發未幹,仿佛正在晾頭發似的,即風流妩媚又不顯得着意妝扮和有失輕佻。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