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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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受塵世喧擾,也離開掖宮、悄悄逃往少室山,和女兒做伴去了。

     其實,李妃早就想過這種皇宮之外的民間日子了。

     因怕陛下派人逼自己回宮,李妃一到寺裡,立馬幹脆地斷了發,并派人把自己剪掉的一股青絲和一封書信送回宮中、交給陛下。

    借此表明她已絕塵緣,斷了陛下要她重新回宮的後路。

     聞知李娘娘已在尼寺剃度,武帝又氣又怒,正要立馬派人将李妃拿回宮來,待靜下來思量,畢竟二十多年甘苦與共、相親相愛的夫妻,而且既然事已至此,何必一定要如此大動幹戈?再思量個中原委,恐怕别的都是借口,李妃放心不下女兒、出宮與女兒做伴才是實情! 自從公主離宮之後,他這個做父皇的心内又何嘗不心痛不惦挂?多少個夜晚,常常夢回往昔:女兒重又回到了小的時候,成了那個小巧可愛、天天攬着自己脖子又親又笑的小愛女,和她母親李妃一樣,用甜美稚嫩的嗓音為自己唱歌吟詩,以她仙子般的天真淡化了宮廷的兇險陰霾,為自己消解了多少的煩愁和驚憂…… 每想到此,武帝便會不自覺心酸難禁。

    又令人叫來張宮監呵斥道:“蠢奴才!平時是如何服侍主子的?主子如今活得好好兒的倒也罷了。

    若出半點意外,朕定然要了你的狗命!” 張宮監聽出了陛下話外之意并未有追究娘娘的意思,也未一定要将娘娘拿回宮的意思,不覺暗舒了一口氣,一面急忙備下了諸多日常用物、一面匆匆出宮悄悄探望娘娘。

     得悉李妃離開掖宮的消息後,獨孤氏清知太子夫婦從此在宮中更是勢單力薄、孤零無援了。

    于是也顧不得諸多忌諱了,借口幫太子妃照顧病中的太子和太子妃幼小的兒女,每天進出宮掖,代李妃安撫勸慰太子,替太子妃照管孩子,親自為太子煎藥别喂藥,并小心察防下人,催辦諸務。

     她絕不能看着太子被人生生擠跨或是**,使鄭妃和齊王、王軌一黨的陰謀得勢。

     獨孤氏料定,李妃出家離宮,鄭妃将更會得意和肆無忌憚起來。

    在宮中每天冷眼觀察,并故意放出釣餌,很快就發覺了太子東宮被鄭妃收買的兩個宮人衛士。

     獨孤氏不動聲色地換掉他們後,預感到太子還會有新的困厄滋生,她反複交待太子妃,交們她和太子二人切記不能亂服不明不白的食物,每餐都要有下人先行品嘗之後方可再用。

    即令是湯湯水水的,也要先用銀勺和象牙勺驗試之後,方可飲服。

     獨孤氏一向對将要發生的禍事有着一種超常的預感—— 盡管查出了兩個内奸,獨孤氏仍舊還是不大放心。

    她專門派人尋到僧垣,從他那裡求來了一瓶解毒的靈藥交給女兒,再三再四地交待:一旦發現她自己或是太子有什麼異常時,立即用黃酒灌服救急,先保住性命再做計較。

     饒是每日提心吊膽的小心防範,太子還是出了大事! 這天傍晚,太子剛喝了兩口醫治多夢虛汗的湯藥,因湯有些燙,一時擱下,想等涼些再喝,這時便突然覺得有些惡心,放下藥碗接着就想嘔吐,一時又吐不出來,不一會兒便大汗淋漓、滿腹灼熱地大喘起來。

     麗華覺得情形異常,猛然記起母親的話來,趕忙從身上掏出解毒的藥,當即取黃酒灌到了太子嘴裡。

     太子服了解毒藥後,不一會兒便拚命地嘔吐起來,把灌下去的幾口藥倒也嘔得差不多了。

     所幸太子原本服下的不多,加之解毒藥的作用,到底保全了一條性命。

     然而,自遇毒之後,太子一天天地竟開始常常犯起癡迷眩暈之症來,偶爾還會伴有滿腹如灼如燙的痛症發作。

     太子的身子原就虛弱,如此一來竟是越發的不支了。

     武帝聞訊匆匆趕到東宮看望時,見太子臉色青白、目光迷離的樣子,真是又心痛又心灰! 他卻不大相信宮中有人敢對太子下毒!他即刻叫來幾名禦醫,禦醫們分别把了脈,有說是氣血皆虛,肝陰不足而緻的五内紊亂有;有說像是驚悸之症,說太子身子原本虛弱,虛者,便易為外邪所侵,而盜汗惡夢、腹疼驚悸之症,皆與虛弱有關。

    都說中毒的症侯倒不大明顯。

     雖說衆禦醫都承認是遇毒之症,然武帝聞聽太子發病乃是因驚悸所緻時,竟比聞聽太子中毒更覺驚駭。

    遂聯想到,太子之症莫非真的是因為自己對他當衆責打所緻?于是思量,太子原也是出于兄妹親情才去山寺看望一番的,送些必需的糧米衣物也确是人之常情。

    自己為了堵住衆人之口,也會他的不知藏行之故下手時也确實過重了些,事後又沒有顧得上安撫他一番,不覺有些隐隐的悔痛泛上心頭。

    心想太子若有個好歹,其他諸子尚小,自己一旦不測,兩代諸王十數人對大位俱存野心,将來一旦出現争重之變,大周江山豈不毀于一旦! 悔痛之餘,又有些灰心和悲怆:太子若僅僅因為自己教導嚴厲之故便一病至此,這個太子也實在太不禁風雨了。

    自己對他教導再怎麼嚴厲,畢竟還是他父親啊。

    遙想奸相擅權的十幾年裡,自己哪一天、哪一夜,哪時哪刻不是在兇險四伏的刀叢陷阱裡繞過來的?若自己也似太子這般意志脆弱,不堪重荷,恐怕就算沒有被人害死,也早被吓呆了,哪裡還有今天? 做為一國儲君,一身所系的是萬鈞之重的江山社稷和兆民萬機,他的心智和承受力果然 這麼脆弱,如此不堪一擊的話,将來又如何能堪當大任? 看來,王軌等人斷言他不堪大任,想要自己改立儲君,也并非全是出于私心和對楊堅一黨的排斥敵對之故。

    或許正如王軌所說,這個嗣子着實太弱了些?如今若連自家父親的一頓責打就能緻他魂飛魄散,将來又如何能擔當得起江山朝廷的風雲動蕩?如何擔當得起皇權萬機的險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