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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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剛剛發生的一切感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神奇。

    他詢問大禅師何故? 大禅師沉默良久後問他:“火柴點燃時,徒兒心想何事?” 慧忍道:“徒兒一心默誦佛号,祈求佛祖佑護那些珍貴的經卷法物。

    ” 大禅師點頭道:“衆僧一心,心誠則靈啊。

    ” 武帝志在廢黜佛道、獨尊儒術。

     在決定斷除二教之前,武帝先自躬省沉思了數日:佛道二教如此泛濫,朝廷國家其實也有不可推托的責任。

    一是這些年來朝廷對宗教過于放任;二是國家為了積蓄财力對齊開戰,使民間賦役過重,加之瘟疫、旱澇、疾病和其它災難,百姓們對命運和生存無望,自然想要尋求借助神佛的力量保佑自己并釋放身心的壓抑和沉重,寄托夢想和來世來生。

     然而,百姓黎民想要安居樂業,首先要保證國家不被他國入侵掠奪。

    而不被他國侵略,必得有足夠的兵力抗敵禦土。

    抗敵舉兵,自然會加重民間百姓的賦役,去國伐兵,當然會有死亡離别。

    大周士兵皆是百姓子弟,自從軍征戰的第一天起生死便系于一旦了。

    如此,對于前線殺敵的将士,朝廷今後要對其家中格外減免賦稅,以解除服役将士的後顧之憂,使百姓不再懼怕子弟出征打仗甚至流血犧牲。

     再一樣就是繼續實行均田制和釋放雜戶奴隸。

    佛道二教對國家朝廷利益的損害,主要就是對土地和人口的大量占有。

    同樣的弊端也存在于大周王公大臣和各級地方官吏當中——從前朝大魏至今,因戰争被俘的大量他國人口士兵,全被各王公豪門和官府衙門占為私家奴隸。

    有些王公大臣的府上甚至擁有數以萬計的奴隸雜戶。

    雖說朝廷過去已幾番诏令釋放,但許多王公豪門隻是做做樣子,僅把壯年丁奴之外年老體弱的奴隸放出去充數罷了武帝诏令:即日起,無論官府還是個人府第,要盡皆釋放所有奴隸雜戶,還其自由百姓的身份。

    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羁留,凡查出仍有家養奴隸者,必從重處罰。

     幾樣新政頒布以後,武帝正式下诏: 大周境内各州縣郡一律削減半成以上的寺廟道觀和釋迦黃老之徒,詳細上報各地所削減寺廟道觀的名稱、數目并還俗教徒名冊。

    同時集中通道觀儒、道、佛三家名流、掌門、學士百餘人,由朝廷統一供給衣食并中上品官職俸祿,着令探析宏深的“至道”和幽玄的“理極”,限期理出一套以儒家為治國之本、彙納佛道二教精妙義理,博納衆家之長為一體的經世方略。

     那場将會使衆僧流離失所、弘法道場也因之寂滅多年的佛門大災厄到來之前,大禅師事先便有了預感。

     自朝廷召集的第二次廷辯結束回到山寺後,大禅師便開始令幾位弟子每天夜深人靜時,一趟一趟地悄悄往山中隐秘山洞轉移祖師們傳下的重要經卷和法物法器了。

     師父平靜地等待着那一天的來臨。

    他說,福禍榮辱皆有定數,該來的總歸要來,擋不住也躲不開。

    一如日月升落、潮汐漲退。

    一如任何事物都有的興衰替代、因果輪回。

     慧忍也感覺到了寺院僧衆的躁動異常。

    雖說衆僧依舊早課晚殿、禅武值守,山寺依舊晨鐘暮鼓、煙火袅袅,卻分明潛伏着某種不安的氣息。

    自從朝廷先後兩次廷辨并下诏削減半數寺廟和教徒之後,一些勘破無常的高僧大德,都在不張不揚地開始帶領弟子悄悄離開,或是南下或是東奔,或是雲遊異國他鄉或是隐遁少室太室兩山深處。

    還有一些無處可投、聽天由命的,開始造塔刻像、雕經吃齋,準備後事。

    當然更有一些原本就動機不純、信念不堅者,紛紛還俗回裡或是重返紅塵世間去了。

     雖說眼下寺中仍舊還有近千僧衆,然而往日那種高僧大德動辄雲集山寺、三天兩頭法會不斷,男女老少居士們成群結隊進香朝山的繁華盛景,明顯然已經不複再現了。

     這段日子,師父更加督促慧忍對禅武功課的修習。

     此番回歸山門之後,雖說慧忍從此不願再歸凡塵,更不想重新領兵殺人了,可是師父仍舊催逼他**領兵布陣之術,并反複囑咐他:他得證菩提的機緣隻在世間,不在山寺。

    慧忍不敢違逆師命,隻得勉力修習,倒也從兵法将術之中漸得智慧。

    而且,他發覺師父近日秘授給自己的“将兵”之術和禅武修行,更加幽秘高深了。

    這些天夜晚,他在**《洗髓經》和《易筋經》兩套少林秘傳内功時,突然發覺随着入定入境的漸深,似乎聽見自己全身的筋骨發出仿如高粱拔節的咔咔響聲。

    而全身經脈、骨髓、血液也發出了類似溪流喧響的聲音。

    此時的他突然生出一種妙不可言大自在。

    那時的他開始覺得輕盈之靈驟然超越了沉濁之軀,于九霄雲外曼妙飛揚、飄逸如雲。

     這真是一種超越身心的“極樂”體驗啊。

     師父聞知後驚喜不已:“徒兒果然不負我望啊!堅持下去,你的禅武功夫将來上可為國家朝廷效力禦敵,下可治病救苦度化衆生,為弘揚佛法建下功德。

    ” 慧忍謹記師囑,越發勤奮修持,不敢有半點松懈驕縱。

     寺院雖說恢複了它應有的肅穆和寂寥,但慧忍心下卻有些隐隐不安:他不知公主的斷發禮佛和拒婚不嫁,與朝廷下诏削減佛寺和僧衆有否有直接的關連?是否有因自己之故而牽累佛門的嫌疑? 大禅師勸慰他道:“大周國主宇文邕是一位志在天下、雄心勃勃的帝王。

    他決不會僅僅因為兒女之事就做出如此重大甚或會動搖國基的決定。

    真正的原故隻能與他的江山社稷和帝王大業有關。

    恐怕朝廷最近還會再有一次廷辯的。

    廷辯結束之時,也許就是我佛傳入中夏以來的第二次大災厄到來之時。

    ” 慧忍驚愕萬分:“師父,佛法無邊,難道就沒有辦法避免佛門的災難麼?” “此乃天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