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靜夜聞謠 清宵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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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畢竟恍恍忽忽不能安寝。

    次日起來,蕭後知道炀帝心下不暢,忙叫吳绛仙、袁寶兒來随侍。

    二人走到面前,略與炀帝說幾句沒要緊的閑話。

    炀帝滿肚皮猶疑,早不知不覺冰消了一半。

    正是: 見面即生喜,開言便不嗔。

     君王何以樂?賴有解愁人。

     绛仙與寶兒,也不管炀帝心下有事沒事,隻是笑吟吟講他戲耍的話兒。

    炀帝插在中間,混了半晌,哪裡還記得什麼歌聲!再過一歇,蕭後排上酒來。

    大家歡飲一陣,便依舊昏昏沉沉,隻思量快樂。

    欲心一蕩,就如野馬一般,何處去挽缰收辔?今日吳绛仙,明日袁寶兒,早起朱貴兒,晚間韓俊娥,或是這院夫人,或是那院宮女,炀帝在五百一十隻大龍舟上串來串去,就如穿花的蝴蝶、戲水的鴛鴦,無一日不甜蜜蜜在個中領略。

    這些美人,不是絲竹管弦将炀帝迎來,就是錦繡绮羅将炀帝引去。

    一路上窮奢極欲,比在西苑中更勝。

    錦帆過處,香氣聞數十裡遠近,說不盡的繁華富貴。

     正是有話即長,無話即短。

    炀帝在龍舟中正天長地久的受用,早不知不覺的到了江都。

    衆臣忙報知炀帝。

    炀帝大喜道:“朕的遊興,還未曾遍,忽然到了,有趣有趣!此皆開河興龍舟之功也。

    ”遂傳旨一面打掃離宮,一面收拾車辇,明日就要登岸。

    衆官領旨,各各分頭打點。

    一日百事俱整理齊備。

    到次日,炀帝依舊同蕭後乘了逍遙寶辇,衆夫人、美人依舊坐了七香車,衆内相依舊騎了馬,衆軍士依舊旌旗招展,鼓樂喧天,将車駕迎入離宮。

    原來炀帝前一次來時,帶得人少,離宮便覺寬大好住;這一回宮娥無數,如何居住得下?炀帝與衆妃妾一齊擁入,頓時将一座離宮,填塞得密滿。

    炀帝與蕭後住了正宮,衆夫人分居了傍宮,吳绛仙、袁寶兒一班寵妾,俱住在後宮樓上。

    其餘美人宮女,或是前軒,或是後殿。

    住不下的,連亭台池榭裡都分散開了。

      住便住了,炀帝十分不快。

    随即宣宇文達、虞世基、封德彜幾個心腹大臣來商議道:“這一所離宮,如何容得許多妃妾?朕當日原要在蕪城中起造宮苑,因匆忙回去,故未曾如願。

    今日合宮既都到此,再無不起蓋之理!卿等可火速料理,免叫朕擠塞在此不暢。

    ”宇文達道:“陛下明旨,臣等敢不竭力。

    但恐工、戶二部及郡縣錢糧,一時不能湊手。

    ”炀帝道:“不要拘定工、戶二部,不管天下,但有錢糧,俱可調用。

    如有違旨者,便拿來處斬。

    ”宇文達道:“若得如此,便不難矣!但不知這宮苑要如何起蓋?”炀帝道:“也不要十分太大,隻照西苑式樣就罷了,隻以速完為主。

    ”群臣不敢再奏,隻得領旨而出。

    遂一面差人天下調取錢糧,一面審視地形,一面采選料物,一面召集工匠。

    話休絮煩,左來右去,隻苦了這一帶的百姓。

    不半年早又造成一所窮奢極侈的宮苑。

    原來這宮苑,就連在一處,前面是宮,後面就是苑。

    苑中也有十六所别院,苑外東邊因有一塊閑地,形勢極高,又蓋了一所月觀。

    進宮去的路上,又造了一道大石闆橋。

    苑旁邊又挖了一個九曲池,十分有趣。

    後宋文人蘇轍有詩一首,單感歎九曲池之事。

    詩雲: 嵇老清彈怨廣陵,隋家水調寄哀音。

      可憐九曲遺音盡,惟有一池春水深。

      宇文達等造完了宮苑,忙奏知炀帝。

    炀帝大喜,随即乘辇來看。

    到了宮苑中,隻見樓台富麗,殿閣峥嵘,一層層都是錦裝繡裹,一處處無非玉映金輝。

    也有十六院,又添出月觀與九曲池,比西苑倍覺有許多幽奇景緻。

    炀帝看了喜之不勝。

    随即傳旨,将蕭後與衆夫人、美人,一齊都移入宮來。

    蕭後原住了正宮,衆夫人、美人,仍舊照十六院分開,惟吳绛仙獨賜他住于月觀。

    其餘殿腳女,都發入月觀,就當做宮女供用。

    炀帝宮苑分派即定,便日日帶領許多美人,各處去尋山問水,覽勝探奇,無一時一刻能離了婦人與酒杯絲竹。

    正是:  快心若個能知足,得意誰人肯掉頭? 隻待戲場收拾起,凄凄冷冷大家休。

     一日正值三月三日,天氣清爽,春光明媚。

    炀帝對蕭後說道:“晉永和時節,但遇今日,大家小戶都要臨水飲酒,以為修楔。

    朕與禦妻,何不借這個名色,往江頭遊玩一番,也不虛負春光。

    ”蕭後道:“及時行樂,陛下之意最善。

    ”随叫近侍打點酒肴,又傳旨安排龍舟鳳舸,往江頭候駕。

    炀帝與蕭後同上玉辇,帶領衆美人,笙箫弦管,竟到江頭來取樂。

    不期江中發起風來,波浪大作,不便上船。

    遂同到江樓上坐下飲酒,卻觀看那長江一派風景。

     衆美人歌的歌,舞的舞。

    炀帝歡飲了半晌,忽見一隻鳳帽船,被風浪将纜繩掀斷,竟流到江中間去了,又無人在船上支撐,随着風浪,一颠一播,再不能定。

    炀帝與衆人看見,都一齊笑将起來說道:“倒也有趣。

    ”蕭後道:“何不叫人去救了回來?”炀帝道:“這樣大風,如何去救?”說未了,隻見那隻船,一頭起,一頭落,在波浪中就如跌跳一般。

    炀帝指着問道:“你們看這船搖來搖去,像個什麼東西?”美人也有說像一隻大鞋的,也有說像一片蓮葉的。

    袁寶兒說道:“以妾看來,還像個大鯉魚。

    ”炀帝笑道:“果然還像鯉魚。

    ”蕭後笑道:“既像鯉魚,陛下何不釣他起來。

    ”炀帝笑道:“釣倒要釣,隻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