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炀帝讀史修城 慶兒拯君魇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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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正壓在北海之上,窗牖弘敞,直受那北海的南風,到夏來甚是涼爽可愛。

    當日院主梁夫人接住,在忙安排些瓜果,先來與炀帝、蕭後小飲,也不吹,也不唱,隻燒些龍涎好香,煮些鳳團新茗,說些可喜的閑話戲耍。

    炀帝因南風吹得暢快,忽想說道:“昔舜王當長夏之時,披衫衣鼓琴,與娥皇、女英二人相從為樂,千古以為美事。

    朕今日殿閣生涼,單紗禦體,自顧不減當時,又有禦妻與妃子,何異堯之二女?但愧朕不能理絲桐,奏南風之曲耳。

    ”梁夫人道:“何必定要相同?舜王有南風之曲,妾記得陛下也有白苎之歌,私教杳娘,今日正當其時,何不召杳娘來歌一阕,遠追虞帝之風?炀帝笑道:“此歌朕已忘情之矣,妃子倒還記得。

    ”遂叫近侍去召杳娘。

    杳娘乃是文安院的美人,年雖幼小,卻知書識字,生得柳眉杏臉,柔媚可人;炀帝又愛她的模樣,又重她的聰明,但是做的歌兒詞兒,都叫她記了,就像炀帝的一個奚囊。

    她真個敏慧,凡有詩詞,隻消炀帝讀過一篇,她就記在心裡,終生不忘。

    這一日聞炀帝召她,慌忙松绾烏雲,輕拖绛,同近侍到景明院來見炀帝。

    炀帝問道:“朕前日南幸,曾制一曲江都夏的白苎歌,你還記得麼?”杳娘道:“陛下金玉之章,妾時時捧誦,如何不記得!”炀帝喜道:“既然記得,可嬌歌一遍,消此長晝。

    ”杳娘領旨,即啟朱唇,翻貝齒,細細的按節而歌。

    歌曰: 梅黃雨細麥秋輕,楓樹蕭蕭江水平。

     飛樓倚觀軒若驚,花簟羅帷當夏清。

      菱潭落日雙凫舫,綠水紅妝兩搖漾。

     還似扶桑碧海上,誰肯空歌采蓮唱。

     杳娘歌罷,炀帝大喜道:“朕已忘了,虧你倒記笪字不差,這樣聰明可愛!”遂将自家用的一把龍邊金扇賞她。

    杳娘謝恩未了,忽一陣荷風從簾外吹來,吹得滿殿皆香。

    蕭後道:“香從何處來?這等有趣!”炀帝忙叫卷起簾子,親攜了蕭後的手兒,走出殿外來看。

    隻見有三二十隻小船,船上滿載荷花,許多美人坐在中間,齊唱采蓮歌,飛也似往北海中搖來。

    原來都是十六院美人宮女,見日長無事,大家約了到五湖中采蓮耍子,見日落風起,一齊回棹,故滿船的香氣随着風兒,都飄入殿來。

    炀帝望見大笑道:“這些宮女人,倒會這般取樂耍子。

    ”蕭後亦笑道:“皆賴陛下教養之功。

    ”炀帝又笑道:“還虧禦妻不妒之力。

    ”笑說未了,那些船早望見炀帝在景明院飲酒,便不收入渠中,一齊争先趕快,亂紛紛的望殿邊搖來。

    搖到前面看時,大家的紅羅綠绮都被水濺濕了。

    炀帝與蕭後鼓掌大笑了一回,都叫上殿來,每人賞酒三杯,然後散去。

    正是:  宮中行樂萬千般,不放君王半刻閑。

      才向薰風聽豔曲,又看宮女采蓮還。

     梁夫人見炀帝遊戲了半晌,酒都醒了,連忙又傾佳釀來勸。

    炀帝又見光景快暢,又見殿中薰風拂拂,全無半點暑氣,同蕭後、梁夫人說說笑笑,不覺又吃了個爛醉。

    大家走起身,迎着風,立了半晌,忽然困倦起來。

    炀帝遂同蕭後到碧紗廚中去睡。

    梁夫人也就在旁邊榻上倒着。

    一來日長,二來都有幾杯酒意,放倒身不覺都沉沉睡去。

    炀帝一覺醒來時,微微的月色已照在紗廚之上,及看蕭後與梁夫人,她二人尚甜甜未醒。

    炀帝全不打動,竟自走出殿來。

    宮人看見,就要去叫梁夫人,炀帝搖搖頭兒不許。

    隻吃了一杯茶,便走出院去。

    隻有王義看見,随後跟來。

    此時天氣暄炎,又有微月,各院多不掌燈。

    炀帝帶了王義,信步到各處閑行,也不問是哪裡。

    忽一陣涼風,吹得梧樹葉兒飕飕有聲。

    炀帝知是秋聲院,遂繞着那帶梧樹,折入院中。

    原來秋聲院夫人姓李,小名叫做慶兒,為人性格溫柔,再不與人争競,因此炀帝十分喜她,隻叫她做慶兒。

    這一日因貪涼風,遂移了枕簟,卧在南軒簾下,不覺昏昏睡去。

     炀帝到了院中,不見一人,就悄悄的走将進來。

    到了南軒,隻見慶兒仰卧在簾下。

    才待将手去戲她,忽露出月光,正照着慶兒臉兒,隻見她喘息促急,身體栗栗而動,就像慌忙要叫的模樣。

    炀帝知她是被夢魇了,忙叫王義将她喚醒。

    王義走到榻前,連叫了七八聲,慶兒方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