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虞世南诏題詩 王令言知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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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微臣浮蔓之詞,不足以壯天威,尚望陛下睿思裁定。

    ”炀帝道:“卿不必過謙,就煩卿一寫。

    ”遂叫近侍将一道黃麻诏紙,鋪在案上。

    虞世南不敢抗旨,随提起筆來端端楷楷而寫。

    炀帝因诏書作得樂意,甚愛其才,要稱贊他幾句,又因他低頭寫诏,不好說話。

    此時隻有寶兒侍立在旁,遂側轉頭來,要對寶兒說話,不料頭才轉過,話還未曾說出,隻見寶兒一雙眼珠也不轉,癡癡的看着虞世南寫字。

     炀帝看見,遂不做聲,任她去看。

    原來袁寶兒見炀帝自做诏書,費了許多吟哦搜索,并不能成,虞世南隻一揮便就。

    心下因想道:“無才的便那般吃力,有才的便如此風流!”又見世南生得清清楚楚,瘦不勝衣,故憨憨的隻管貪看。

    看了一歇,忽回轉頭,卻見炀帝清清的看着自己。

    若是寶兒心下有私,未免便要驚慌,或是面紅,或是蹴。

    隻因她出于無心,故聲色不動。

    看着炀帝,也隻是憨憨的嘻笑。

    炀帝因知她素常原是這等憨态,卻也不甚猜疑。

    不多時,虞世南寫完了诏書,獻将上來。

    炀帝看他寫的端嚴有體,十分歡喜。

    随叫左右賜酒三杯,以為潤筆。

      虞世南再拜而飲。

    炀帝說道:“文章一出才人之口,便覺隽永可愛。

    但不知所指事實,亦可信否?”虞世南道:“《莊子》的寓言,《離騷》的托諷,固是詞人幻化之筆,君子感慨之談,當别有商量;若是見于經傳,事雖奇怪,恐亦不妄。

    ”炀帝道:“卿言大是。

    朕觀趙飛燕傳,稱她能舞于掌中,翩跹輕盈,風欲吹去,常疑是詞人粉飾之句,世上婦人,哪有這般柔軟!今觀袁寶兒的憨态,方信古人摹寫,亦依稀仿佛不盡虛也。

    ”虞世南道:“袁美人有何憨态?”炀帝道:“袁寶兒素多憨态,且不必論;今見卿揮毫潇灑,便在朕前注目視卿,半晌不移,大有憐才之意,非憨态而何?卿才人勿辜其意,可題詩一首嘲之,使她憨态與飛燕輕盈并傳,也見得這一段光景。

    ”虞世南聞旨,也不推辭,也不思索,走近案邊飛筆題詩四句,獻與炀帝。

    炀帝展開細看上寫道: 學畫鴉黃半未成,垂肩袖大憨生。

     緣憨卻得君王寵,常把花枝傍辇行。

     炀帝看了大喜,因對袁寶兒說道:“得此佳句,不負你注目一段憨态矣。

    ”又叫賜酒三杯。

    虞世南飲了,便起身辭出。

    炀帝道:“勞卿染翰,另當升賞。

    ”虞世南謝恩退出不題。

    卻說炀帝先見虞世南草诏稱旨,心下十分愛他,便要加升官職;後因他題詩敏捷,大勝于己,忽然又忌起才來,故連金帛也不曾賞賜,隻說了兩句好聽話兒,遂打發出來。

    次日吏部不知就裡,聞得虞世南草诏有功,炀帝禦口許他加升。

    遂上一本說翰林院缺侍制學士,推秘書郎虞世南。

    炀帝看了,也不批允,也不批不允,隻是留在閣中,竟不發下。

    正是:  無才每被君王譴,不道君王又忌才;  才與不才都見斥,朝廷東閣為誰開! 按下虞世南因炀帝忌才、不得升遷不題。

    卻說炀帝有了诏書,遂傳旨命幽州總管元弘嗣提兵三十萬,以為前部先鋒,直壓遼東境地。

    就将诏書播告四方,聲言禦駕随後親征,誓必讨平高麗。

    元弘嗣領旨,就在教場中點集兵馬糧草,往遼東進發不題。

    炀帝又與蕭後商議道:“這一番遊幸,乃新河道、新龍舟,朕又新選一班殿腳女,必須叫樂人再制得一部新樂,方才相稱。

    ”蕭後道:“要新樂,必須陛下自譜一曲翻調,叫衆伶官演習方有趣處。

    若叫樂人自制,新煞了還是這些常套,如何得中聖意?”炀帝道:“這也說得是。

    ”遂一面取酒來飲,一面叫朱貴兒、袁寶兒一班善吹彈的美人,都到面前。

    大家同吃了幾杯,将到微醺之際,卻叫衆美人各盡所長,或是箫,或是管,或是筝,隻撿新奇的吹彈了聽。

    炀帝就中或一聲,或兩聲,但凡巧妙的都采取出來,湊成一曲。

    炀帝又倚着自家識些音律,且照着宮商角徵羽的五音,太簇、姑洗、蕤賓、林鐘的十二律,細細随着遲疾緊慢,抑揚高下,摹寫入譜。

    哪消半日工夫,早已制成一曲翻調突公子曲。

    正是: 治國偏無術,荒淫便有才。

     一聲翻調起,千古令人哀。

     炀帝制成翻調,遂叫衆美人将各樣樂器,照着譜兒奏起來。

    真個是絲清竹脆,管媚弦嬌,别是一番聲響;雖則是靡靡之音,倒其實流麗好聽。

    蕭後聽了,連聲稱贊道:“陛下真聖人也!能精通音樂如此!”炀帝大喜,又連飲了數杯。

    即叫近侍将新譜傳出,叫樂人連夜打出,以備遊幸供用。

    衆樂人領了旨意,遂聚集一處,各分樂器連夜演習。

    卻說内中一個伶人,叫做王國風,祖傳慣彈胡琵琶。

    這一日領了旨意,另抄出一個譜兒,日夜在坊中演習。

    忽一日有事回家,又恐怕演習不熟,就偷空兒在堂前把胡琵琶細細的彈演。

      原來這王國風,有個父親叫做王令言,原是有名知音律的樂人;隻因炀帝嫌他年老,遂退出不用。

    這日正養病睡在房裡,忽聽得外面兒子彈琵琶之聲,音律與往日大不相同,遂吃了一驚,說道:“大變大變!如何有這樣聲調?”連忙跳起身來,扶着病走到堂前,問王國風道:“你這琵琶出了幾時,從何處學來?”王國風見父親問得古怪,連忙答道:“此曲出不上五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