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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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時候會突然想起某一個來,我們會想,他現在在做什麼啊?突然間,我們記起來,他已經不在馬路邊人行道上散步了,他的聲音已經從塵世間的笑語嘈雜的大合唱中消失了,在人生的舞台已經永遠消失,正長眠在城門外某處地下。

     施推威英家的姑娘,布登勃洛克參議夫人,高特霍爾德伯伯的未亡人已經死了。

    這位活着的時候一直是家庭不和的禍根的女人最後也被死亡召了去,也帶走了她所有的罪愆。

    她的三位千金:弗利德利克、亨利葉特和菲菲感到有十足的理由擺出一副受盡委屈的面孔來回答親族人的吊慰,那神情似乎在表示:“你們看吧,她的死亡跟你們每個人都有關系!……”雖然她們的母親可以說是已經終其天年了……凱泰爾遜太太也已永遠安息了。

    風濕痛在她臨終的前幾年一直在不斷地折磨她,但最後她懷着赤子般的信仰,平靜地、悄悄地離開了人世,這件事很為她那位有學問的姐姐羨慕,因為後者總是要不斷同理智的誘惑作戰,而且,雖然她的背越來越駝,身體越來越抽縮,但良好的身體素質卻注定她不會這麼早就投入主的懷抱。

     彼得·多爾曼也被召喚去了。

    他臨死前已經一無所有了,最後淪為匈牙利苦礦水的俘虜,隻留給女兒一筆每年兩百馬克的年金。

    臨死以前他表示,希望多爾曼這一姓氏能夠得到社會上的尊重,并因此把他的女兒收留進聖約翰修道院去。

     尤斯圖斯·克羅格同樣也與世長辭了。

    這真是件糟糕的事,如今那位性格柔懦的太太可以不受任何約束地賣掉最後一件銀器給失去繼承權的亞寇伯寄錢了。

    亞寇伯現在依舊在外邊什麼地方過着荒唐的日子。

     講到克利斯蒂安·布登勃洛克,人們在城裡再也找不着他了;他已經搬出了這座城市。

    在他的哥哥議員死後還不到一年,他就移居到漢堡去。

    在漢堡他和一個女人,和那個早已盤據在他心頭的女人,阿林娜·普烏格爾小姐,當着上帝和衆人的面結了婚。

    現在已經沒有人能阻止他這麼做了。

     在這以前母親留給他的那筆遺産的利息,大半也是流到漢堡去。

    如今這筆遺産中還沒有被他揮霍完的那些,雖然根據布登勃洛克議員遺囑的安排暫時由議員的生前好友施台凡·吉斯登麥克保管着,但是克利斯蒂安在其他事情上卻完全獲得了自由……當得知克利斯蒂安結婚的消息後,佩爾曼内德太太立刻給漢堡的阿林娜·布登勃洛克太太寫了一封充滿敵意的長信。

    這封信以“夫人”!一詞開始,然後就用精心挑選的惡毒詞句宣布,佩爾曼内德太太永遠也不想把對方以及對方的子女當作親戚往來。

     吉斯登麥克先生是遺囑的執行人,布登勃洛克家财産的監督人和小約翰的保護人,每個責任他都完成得相當不錯。

    這些事務構成他生活中極端重要的活動,,現在他在交易所裡可以問心無愧地擺出一副勞累不堪的神情搔頭發,可以鑿鑿有居地對人說,他所有的時間都花在為人奔忙上了……當然,我們也不應該忘記,他也不是在盡義務,他可以從布登勃洛克家進款中毫厘不差地抽取百分之二的酬金,但是他在商務上運氣并不太好,不久之後就引起蓋爾達·布登勃洛克的不滿了。

     買賣需要清理,公司需要歇業,而且要在一年之内辦妥,這就是議員遺囑的一部分。

    佩爾曼内德太太對這件事大為震驚:“不是有約翰,有小約翰嗎?不是有漢諾嗎?!”她問道……她的哥哥竟這樣沒把自己的兒子,家族的唯一傳人放在心上,沒有為他把公司保存下來,這件事使她感到非常失望,非常痛苦。

    這個公司的令人起敬的招牌,這個有一百年光榮傳統的公司竟被無所謂似的抛棄了,明明這裡有一個合法的繼承人,這家公司的曆史竟要宣告結束了。

    她不知道為這件事哭了多少個鐘頭。

    但是後來她又安慰自己說,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