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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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特拉夫門德去的路很直,然而要經過一條河,過河後走的依舊是直路;這條路兩個人都很熟悉。

    萊勃瑞西特·克羅格家的馬是一匹梅克倫堡産的高大、強壯的栗色馬。

    灰色的馬路就在這匹栗色大馬的節奏均勻的沉悶的蹄聲中漸漸地滑過去,雖然日頭還有些灼熱,馬蹄揚起的灰塵又把本來就是枯燥的景色遮住了。

    家中在這一天破例一點鐘吃午飯,兄妹兩人兩點整出發,這樣他們在四點鐘稍過一些就能夠抵達目的地了。

    假如說一般的馬車需要走三小時的話,克羅格家的馬車夫姚漢就要鬥勝,一定在兩個鐘頭左右走到不可。

     戴着頂平頂大草帽的冬妮,擎着一把鑲淡黃色花邊的淺灰色陽傘,傘尖斜抵在後罩篷上。

    在夢幻的半眠狀态裡,她盡在草帽下打瞌睡。

    她身着一件纖秀可體的樸素的衣服,顔色和陽傘一樣,也是灰色。

    她疊着雙腳,能夠清楚地看到腳上穿的十字絆的皮鞋和白襪子。

    她從容舒适地向後斜倚着身體,姿勢顯得非常大方。

     這一年湯姆已經二十歲了。

    他身穿一件剪裁得非常适體的藍灰色服裝,草帽推到後腦勺上,一支接一支地吸着俄國紙煙。

    他的身材算不上高大,可是顔色比頭發和睫毛濃暗的胡須卻已經茂密地孳生出來。

    他習慣把一條眉毛微微挑起一點,現在他正這樣坐着凝視着飛逝過去的道旁樹木和揚起的塵土。

     冬妮說:“哪次我來特拉夫門德也比不上這次這麼高興……,最主要的原因你非常清楚,湯姆,可是你不許笑我;我真希望能夠更遠地躲開那位金黃胡子先生……再說,住在施瓦爾茨考甫家,緊靠着海邊,那裡的景緻是特拉夫門德所沒有的……我不讓那些海濱避暑的客人糾纏我……這種事我已經幹膩了……再說我現在也沒有這種心情……而且,這裡對格侖利希也不是什麼禁區,你會看到的,說不準哪天他會一點也不客氣地出現在我眼前,滿臉陪笑……” 湯姆把吸剩的紙煙扔掉,接着又從煙盒裡拿出一支來。

    這隻煙盒蓋上鑲嵌着一幅一輛三套馬車受狼群襲擊的美術畫:這是一個俄國主顧送給參議的禮物。

    這些帶黃紙管嘴的烈性紙煙,湯姆最近抽上了瘾;他成盒的吸,而且還有一種壞習慣,一直要把煙吸到肺裡,說話的時候再袅袅地噴出來。

     “不錯,”他說,“你說得對,海濱花園裡擡頭碰到的都是漢堡人。

    把整個花園買下來的弗利采參議自己就是漢堡人……聽爸爸說,目前他的買賣非常賺錢……可是你如果盡避着這些人,你一定看不到很多有趣的事……彼得·多爾曼一定也在那兒,這個時節他不會在城裡的;他的買賣根本不用人看管,反正總是那麼沒有起色的……滑稽!喏……尤斯圖斯舅舅逢到星期日也一定出來走動走動,在輪盤賭玩上兩盤……此外摩侖多爾夫家和吉斯登麥克家我想也是全家必到的,當然還有哈根施特羅姆一家人……” “哈!……一點不錯!哪裡也缺不了薩拉·西姆靈格呀……” “她的名字叫勞拉,冬妮!别給人家亂安名字。

    ” “玉爾新肯定和她在一起……聽說玉爾新今年夏天要和奧古斯特·摩侖多爾夫訂婚,玉爾新一定會同意的,他們倆本來就很相配!你知道,湯姆,我真讨厭這些人!都是些暴發戶……” “當然!施特倫克和哈根施特羅姆公司買賣作得一帆風順,原因就在這兒……” “這是自然!可是他們怎樣作買賣,誰都一清二楚……不顧死活排擠别人,你知道……商業道德對他們不起作用,不承認優先權……祖父談到亨利希·哈根施特羅姆的時候說:‘他們能讓公牛生犢子,’這是我聽祖父親口說的。

    ” “不錯,不錯,這倒沒什麼關系。

    人家就看得起能賺錢的。

    講到這兩個人的婚事,這倒是樁好生意。

    玉爾新當了摩倫多爾夫夫人,奧古斯特得到個好位置……” “咳……你是不是在故意氣我?湯姆……這些人我真看不上眼……” 湯姆笑起來。

    “天哪,你要明白,還是應該跟這些人交際應酬的,爸爸最近說的很對:他們是走上坡路的人,譬如拿摩侖多爾夫這家人說吧……還有,我們也不能說哈根施特羅姆一家人不精明能幹,亥爾曼作買賣已經很不錯了,莫裡茨雖然肺部不好,還是畢了業,成績考得也不錯。

    據說他人很聰明,正在學習法律。

    ” “就算你說的沒錯……可是不管怎麼說,使我高興的是:總還有幾個家庭在他們面前不卑躬屈膝。

    譬如我們布登勃洛克家的人吧……” “别說了吧,”湯姆說,“咱們還是别自我吹噓吧。

    一家人有一家人的短處,”他看了一眼馬車夫姚漢的寬脊背,接着低聲說下去。

    “就說尤斯圖斯舅舅吧,真是天曉得!爸爸一談到他就搖頭,我聽說克羅格外公不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