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介白羽及其書
關燈
小
中
大
宮以仁宮捷
&ldquo武俠小說永遠是一個引人争議的話題。
&rdquo這是台灣文學評論家陳曉林在&ldquo民俗文學源流與武俠小說的定位&rdquo一文的第一句話。
縱觀八十年（&ldquo五四&rdquo至今），橫覽海内外，确實都在争議。
在早年的争議中，在正統文壇上，貶占絕對優勢；書的銷路武俠卻占上風（當然也有靠淫盜取寵于讀者的）。
作者自卑，讀者喜愛。
白羽适逢此時，自然也不會例外。
八十年代初大陸掀起武俠熱，這種情況有所改變；但在九十年代，在文學界對武林盟主金庸的作品，仍有人評頭論足。
筆者編纂一下這些評說，這不僅是對白羽的評價，也涉及對武俠小說整體的認識。
一、三四十年代的評介 最早評論白羽武俠小說的，是幾位正統的愛國文人，大都是介紹白羽受魯迅之影響，參與新文學運動，贊揚白羽的文筆，稱其武俠作品着重寫實，不緻引誘青年上山學道或陷入淫盜；再為白羽寫武俠說幾句惋惜的話。
天津新聞文化界耆宿吳雲心三十年代在&ldquo白羽自傳《話柄》&rdquo序中以惋惜的筆調寫道：&ldquo假若他（指白羽）那時生活安定，也許不想賣文教學，也許擱下筆，再不會有這些作品出現的。
生活逼得他拿起筆來，生活逼得他寫開了武俠小說，結果詩窮而後工，一直逼得他有了現在的成就。
&hellip&hellip我站在老友的地位上，對于他現在的成就并不滿意。
他為了生活而寫武俠，而我認為這于他并不合。
他的文章常常有一些幽默的氣氛，并且蘊蓄着熱，這在武俠小說裡不好施展的。
他對于現實生活看得很真切，寫浪漫氣息的故事未免舍其所長。
如今《話柄》出版了，這冊書表現着他的作風本來面目。
我們從這冊書，應該認識他不是一個武俠小說的作家！&rdquo白羽十分贊賞這篇序。
（順便提及：八十年代初，吳雲心為白羽武俠小說作序，仍對白羽寫武俠惋惜。
八十年代末，筆者拜谒吳老時，他對武俠小說的評價有所變化，他說：&ldquo卑視武俠，是我們二三十年代那批文人的傳統觀念，至今仍發揮作用。
&rdquo） 郭雲岫（當時署名葉冷）在《白羽及其書》中寫道：&ldquo白羽讨厭賣文，賣錢的文章毀滅了他的創作的愛好。
白羽不窮到極點，不肯寫稿。
白羽的短篇創作是很有力的，饒幽默意，而刺激力很大，有時似一枚蘸了麻藥的針，刺得你麻癢癢的痛，而他的文中又隐然含着鮮血，表面上卻蒙着一層冰。
可是造化弄人，不教他作他願作的文藝創作，反而逼迫他自撾其面，以傳奇的武俠故事出名，這一點，使他引以為辱，又引以為痛。
但他的文字究竟夠上水平線的。
他的名作《十二金錢镖》雖是投時諧俗之作，自認為開倒車，但這部書到底與其它武俠故事不同：第一，他借徑于大仲馬，描寫人物很活，所設故事亦極近人情，書中的英雄也都是人，而非&lsquo超人&rsquo，好比在讀者面前展開了一幅&lsquo壯美的圖畫&rsquo；但非神話。
第二，他借徑于（西班牙）席文蒂思（宮注：今譯塞萬提斯，其名着《唐吉诃德》），作武俠傳奇而奚落俠客行徑，有如陸嗣清的&lsquo行俠受窘&rsquo，柳葉青的&lsquo比武招親&rsquo，一塵道人的&lsquo捉采花賊&rsquo，都是一種深刻的諷嘲。
以及他另一部名着《偷拳》，寫出訪師學藝的一個少年楊露蟬，投師訪藝，一遇秘惜絕技的太極陳，再遇收徒騙财的大杆子徐，三遇糾徒作奸的地堂曾，四遇&lsquo得遇異人傳授&rsquo的大騙手宗勝荪，幾乎受了連累，這全是有意義的描寫。
看了他的書的少年，不緻被武俠故事迷惑得&lsquo入山學道&rsquo了吧。
所以他的故事外形盡舊，而作者的态度、思想、文學技術，都是清新的、健全的。
至少可說他的武俠三部作（宮注：當時白羽自拟&ldquo三部作&rdquo，至1946年，作者始改稱&ldquo錢镖四部稿&rdquo。
）是無毒的傳奇，無害的人間英雄畫；而不是誨淫、誨盜、誨人練劍練拳擋槍炮。
我以為他的書恰可與英國的傳奇作家斯蒂芬荪相比。
他的書能夠沸起讀者的少年血，無形中給你一些生活力和一些勇、一些熱。
&rdquo（以上二文均刊于《話柄》） 六十年前，文藝評論已重視&ldquo寫實&rdquo、&ldquo教化&rdquo之作用（相當于今日文藝理論之&ldquo現實主義&rdquo、&ldquo思想性&rdquo）。
北京《晨報》編輯、文藝評論家張騰霄在1940年着文從這兩方面評論了白羽作品。
張大概也是新文學工作者，他首先批判了神仙故事和鴛鴦蝴蝶派小說，然後說：&ldquo白羽着述的優點很多，最大的一點就是切合人生，信意寫出，信意讀來，仿佛真有其人，實有其事的一樣。
而筆法的生動、叙述的流暢，還是小事。
&hellip&hellip白羽自然也是受到近世寫實派的影響。
&rdquo張騰霄在講到&ldquo教化作用&rdquo時寫道：&ldquo在《争雄記》的前幾回中，已把袁振武的剛毅果敢的個性、忍辱學技的決心，表現無遺；後來袁振武獲得絕藝，實非偶然。
這正是中國的民族因循敷衍、不肯刻苦努力而
&rdquo這是台灣文學評論家陳曉林在&ldquo民俗文學源流與武俠小說的定位&rdquo一文的第一句話。
縱觀八十年（&ldquo五四&rdquo至今），橫覽海内外，确實都在争議。
在早年的争議中，在正統文壇上，貶占絕對優勢；書的銷路武俠卻占上風（當然也有靠淫盜取寵于讀者的）。
作者自卑，讀者喜愛。
白羽适逢此時，自然也不會例外。
八十年代初大陸掀起武俠熱，這種情況有所改變；但在九十年代，在文學界對武林盟主金庸的作品，仍有人評頭論足。
筆者編纂一下這些評說，這不僅是對白羽的評價，也涉及對武俠小說整體的認識。
一、三四十年代的評介 最早評論白羽武俠小說的，是幾位正統的愛國文人，大都是介紹白羽受魯迅之影響，參與新文學運動，贊揚白羽的文筆，稱其武俠作品着重寫實，不緻引誘青年上山學道或陷入淫盜；再為白羽寫武俠說幾句惋惜的話。
天津新聞文化界耆宿吳雲心三十年代在&ldquo白羽自傳《話柄》&rdquo序中以惋惜的筆調寫道：&ldquo假若他（指白羽）那時生活安定，也許不想賣文教學，也許擱下筆，再不會有這些作品出現的。
生活逼得他拿起筆來，生活逼得他寫開了武俠小說，結果詩窮而後工，一直逼得他有了現在的成就。
&hellip&hellip我站在老友的地位上，對于他現在的成就并不滿意。
他為了生活而寫武俠，而我認為這于他并不合。
他的文章常常有一些幽默的氣氛，并且蘊蓄着熱，這在武俠小說裡不好施展的。
他對于現實生活看得很真切，寫浪漫氣息的故事未免舍其所長。
如今《話柄》出版了，這冊書表現着他的作風本來面目。
我們從這冊書，應該認識他不是一個武俠小說的作家！&rdquo白羽十分贊賞這篇序。
（順便提及：八十年代初，吳雲心為白羽武俠小說作序，仍對白羽寫武俠惋惜。
八十年代末，筆者拜谒吳老時，他對武俠小說的評價有所變化，他說：&ldquo卑視武俠，是我們二三十年代那批文人的傳統觀念，至今仍發揮作用。
&rdquo） 郭雲岫（當時署名葉冷）在《白羽及其書》中寫道：&ldquo白羽讨厭賣文，賣錢的文章毀滅了他的創作的愛好。
白羽不窮到極點，不肯寫稿。
白羽的短篇創作是很有力的，饒幽默意，而刺激力很大，有時似一枚蘸了麻藥的針，刺得你麻癢癢的痛，而他的文中又隐然含着鮮血，表面上卻蒙着一層冰。
可是造化弄人，不教他作他願作的文藝創作，反而逼迫他自撾其面，以傳奇的武俠故事出名，這一點，使他引以為辱，又引以為痛。
但他的文字究竟夠上水平線的。
他的名作《十二金錢镖》雖是投時諧俗之作，自認為開倒車，但這部書到底與其它武俠故事不同：第一，他借徑于大仲馬，描寫人物很活，所設故事亦極近人情，書中的英雄也都是人，而非&lsquo超人&rsquo，好比在讀者面前展開了一幅&lsquo壯美的圖畫&rsquo；但非神話。
第二，他借徑于（西班牙）席文蒂思（宮注：今譯塞萬提斯，其名着《唐吉诃德》），作武俠傳奇而奚落俠客行徑，有如陸嗣清的&lsquo行俠受窘&rsquo，柳葉青的&lsquo比武招親&rsquo，一塵道人的&lsquo捉采花賊&rsquo，都是一種深刻的諷嘲。
以及他另一部名着《偷拳》，寫出訪師學藝的一個少年楊露蟬，投師訪藝，一遇秘惜絕技的太極陳，再遇收徒騙财的大杆子徐，三遇糾徒作奸的地堂曾，四遇&lsquo得遇異人傳授&rsquo的大騙手宗勝荪，幾乎受了連累，這全是有意義的描寫。
看了他的書的少年，不緻被武俠故事迷惑得&lsquo入山學道&rsquo了吧。
所以他的故事外形盡舊，而作者的态度、思想、文學技術，都是清新的、健全的。
至少可說他的武俠三部作（宮注：當時白羽自拟&ldquo三部作&rdquo，至1946年，作者始改稱&ldquo錢镖四部稿&rdquo。
）是無毒的傳奇，無害的人間英雄畫；而不是誨淫、誨盜、誨人練劍練拳擋槍炮。
我以為他的書恰可與英國的傳奇作家斯蒂芬荪相比。
他的書能夠沸起讀者的少年血，無形中給你一些生活力和一些勇、一些熱。
&rdquo（以上二文均刊于《話柄》） 六十年前，文藝評論已重視&ldquo寫實&rdquo、&ldquo教化&rdquo之作用（相當于今日文藝理論之&ldquo現實主義&rdquo、&ldquo思想性&rdquo）。
北京《晨報》編輯、文藝評論家張騰霄在1940年着文從這兩方面評論了白羽作品。
張大概也是新文學工作者，他首先批判了神仙故事和鴛鴦蝴蝶派小說，然後說：&ldquo白羽着述的優點很多，最大的一點就是切合人生，信意寫出，信意讀來，仿佛真有其人，實有其事的一樣。
而筆法的生動、叙述的流暢，還是小事。
&hellip&hellip白羽自然也是受到近世寫實派的影響。
&rdquo張騰霄在講到&ldquo教化作用&rdquo時寫道：&ldquo在《争雄記》的前幾回中，已把袁振武的剛毅果敢的個性、忍辱學技的決心，表現無遺；後來袁振武獲得絕藝，實非偶然。
這正是中國的民族因循敷衍、不肯刻苦努力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