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溫馨姐紅顔歎命 蘇笑官黑夜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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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雲薄,樓前有女窺簾箔。

    窺簾箔,心香一瓣,為郎焚着。

     回身向抱今非昨,夜深暗打燈花落。

     燈花落,有何佳兆,教奴認錯。

     院宇無人移鶴步,踏破蒼苔,那管衣沾露。

    漫指山幽叢桂處,雲迷不見陽台路。

    唧唧秋蟲吟不住,伊笑侬癡,侬自尋歡去。

    烏鵲休将河鼓誤,天孫昨夜開窗戶。

     如今不說蘇氏翁結識英雄,要題溫家女流連花月。

    聖人雲冶容誨淫,分明是人不要淫他,他教人如此的。

    蓋因女子有幾分姿色,他便顧影自憐,必要好逑一個君子,百般的尋頭覓縫,做出許多醜态來,全在為父母的加意防閑,守着”男女有别”四字,才教他有淫無處可誨。

    《禮》經雲: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男女不同席,不同柂架,不同巾栉。

    種種杜漸防微之意,何等周密。

    世人溺愛小兒女,任從一處歪纏,往往幽期密約,蔽日瞞天;雨意雲情,翻江攪海,那為父母的,還在醉裡夢裡,說道:“他們這點年紀曉得什麼來。

    ”噫,過矣!穴隙逾牆人共曉,何須庭訓與師傳。

    溫素馨繡閣藏嬌,芳年待字,生得來眉欺新月,臉醉春風,隻是賦情冶蕩,眼似水以長斜;生性風流,腰不風而靜擺。

    從那日在樓下與笑官談笑之後,蕩心潛動,冶态自描,每日想笑官進來頑要。

    這日在他生母蕭氏房裡下了幾局圍棋,已是掌燈時候,隻見他父親笑嘻嘻走來,對蕭氏說:“素馨年長,我還未曾擇婿;蕙若看來要許蘇家的了。

    他家移在花田,大約來春過禮。

    ”又對他道:“你不要對妹子提起,省得又添出一番躲避。

    ”素馨答應了走出,心中一憂一喜。

    憂的是妹子配了蘇郎,自己決然沒分;喜的是父親不教躲避,我亦可随機勾搭。

     走到惜花樓下,因天氣漸涼,兩人的卧房已都移到樓上去。

    素馨上了胡梯,蕙若迎到,說道:“姊姊為何此刻纔來?” 素馨道:“我下了兩盤棋,所以來遲。

    妹妹在房中做些什麼?”蕙若道:“我繡了些枕項,身子頗倦,到姊姊房中,看見桌上的《西廂記》,因看了半出《酬簡》,就看不下去了,這種筆墨不怕坐地獄麼?姐姐,還有什麼好的,借妹子看看。

    ”素馨道:“沒有别的了,就是這曲本也不是我們女孩兒該看的,不要前頭去說。

    ”蕙若道:“妹子曉得。

    我們吃晚膳罷。

    ”素馨道:“我不吃了。

    ”蕙若往他房去吃完晚膳,略坐一會,也就睡了。

     素馨自幼識字,笑官将這些淫詞豔曲來打動他。

    不但《西廂記》一部,還有《嬌紅傳》、《燈月緣》、《趣史》、《快史》等類。

    素馨視為至寶,無人處獨自觀玩。

    今日因蕙若偷看《酬簡》,提起崔、張會合一段私情,又燈下看了一本《燈月緣》真連城到處奇逢故事,看得心搖神蕩,春上眉梢,方纔睡下。

    枕上想道:“說蘇郎無情,那一種溫存的言語,教人想殺。

    說他年小,那一種皮臉倒像慣偷女兒。

    況且前日厮纏之際,我恍恍兒觸着那個東西,也就使人一吓,隻是這幾時為何影都不見?” 又想道:“将來妹妹嫁了他,一生受用。

    我若先與他好了,或者蘇郎告訴他父親,先來聘我,也未可知。

    ”又想道:“兒女私情,怎好告訴父親,況妹妹的纔貌不弱于我,這段姻緣多分是不相幹的了。

    ”一時胡思亂想,最合不上眼,披衣起來,手剔銀釭,爐添沉速,鏡台邊取了筆硯,寫道:新秋明月,窺人窗下。

    阿奴心事難描畫。

    蓮瓣拖鞋,銀燈着花。

    拈來象管烏絲,寫”柳腰瘦來剛一搦”。

    他既愛咱,咱如何不愛他?冷着衾兒,熱着心兒等呀。

    提了他的乳名兒,吶吶喃喃的罵。

    我的俏冤家,同誰閑磕牙?奴葳蕤弱質,看凋謝。

     願得紅絲牢系足,他不負咱,咱如何敢負他? 寫畢,低低的念了幾遍,落下兩行情淚。

    側聽谯樓已交四鼓,仍複上床躺下,朦胧睡去。

    隻見笑官走近床前,說道:“姐姐,這麼好睡?你的花轎到門了。

    ”素馨笑吟吟的說道:“人家睡着,你怎麼就到床前來,也不怕丫頭們看見!”那笑官坐在床上并不做聲,伸手進他被裡,細細的撫摩一會。

    将次摸到愛河邊際,素馨假意推他道:“這個摸不得。

    ”笑官連忙縮住手,道:“不敢。

    可惜姐姐一身羊脂玉,被别人受用。

    ”素馨道:“好兄弟,我說摸不得是頑你的,你要怎樣,隻好由你。

    那一個敢受用你姐姐?”笑官道:“你早已許嫁烏江西了,我受用的是蕙妹妹,與你撒開。

    ”素馨急道:“兄弟,你好薄情!” 笑官道:“我便是情厚,你的花轎已經到了,有甚想頭!”素馨聽了此言,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