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大成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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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廖自砺,氣憤憤的道:“這家夥扮作了爹爹,在被窩中暗藏機關,孩兒這才失手……”史婆婆怒斥:“你這小混蛋更加不成話了,認錯了旁人,倒也罷了,連自己爹爹也都認錯,還算是人麼?” 石破天心想:“認錯爹爹,也不算希奇。

    石莊主、石夫人就認錯我是他們的兒子,連帶我也認錯了爹爹。

    唉,不知我的爹爹到底是誰。

    ” 白萬劍自幼給母親打罵慣了,此刻給她當衆大罵,雖感羞愧,也不如何放在心上,隻是記挂着父親的安危,問道:“媽,爹爹可平安麼?”史婆婆怒道:“老混蛋是死是活,你小混蛋不知道,我又怎麼知道?老混蛋活在世上丢人現眼,讓師弟和徒弟們給關了起來,還不如早早死了的好!”白萬劍聽了,知道父親隻是給本門叛徒監禁了,性命卻是無礙,心中登時大慰,道:“謝天謝地,爹爹平安!” 史婆婆罵道:“平安個屁!”她口中怒罵,心中卻也着實關懷,向成自學等道:“你們把大師兄關在那裡?怎麼還不放他出來?”成自學道:“大師兄脾氣大得緊,誰也不敢走近一步,一近身他便要殺人。

    ”史婆婆臉上掠過一絲喜色,道:“好,好,好!這老混蛋自以為武功天下第一,驕傲狂妄,不可一世,讓他多受些折磨,也是應得之報。

    ” 李四聽她怒罵不休,終于插口道:“到底那一個是混蛋派的掌門人?” 史婆婆霍地站起,踏上兩步,戟指喝道:“‘混蛋派’三字,豈是你這混蛋說得的?我自罵我老公、兒子,你是什麼東西,膽敢出言辱我雪山派?你武功高強,不妨一掌把老身打死了,要在我面前罵人,卻是不能!” 旁人聽到她如此對李四疾言厲色的喝罵,無不手心中捏了一把冷汗,均知李四若是一怒出手,史婆婆萬無幸理。

    石破天幌身擋在史婆婆之前,倘若李四出手傷她,便代為擋架。

    白萬劍苦于手足失卻自由,隻暗暗叫苦。

    那知李四隻笑了笑,說道:“好吧!是我失言,這裡謝過,請白老夫人恕罪!那麼雪山派的掌門人到底是那一位?” 史婆婆向石破天一指,說道:“這少年已打敗了成、齊、廖、梁四個叛徒,他們奉他為雪山派掌門,有那一個不服?” 白萬劍大聲道:“孩兒不服,要和他比劃!” 史婆婆道:“好!把各人的铐鐐開了!” 成、齊、廖、梁四人面面相觑,均想:“若将長門弟子放了出來,這群大蟲再也不可複制。

    咱們犯上作亂的四支,那是死無斃身之地了。

    但眼前情勢,若是不放,卻又不成。

    ” 廖自砺轉頭向白萬劍道:“你是我手下敗将,我都服了,你又憑什麼不服?”白萬劍怒道:“你這犯上作亂的逆賊,我恨不得将你碎屍萬段。

    你暗使卑鄙行迳,居然還有臉跟我說話?說什麼是你手下敗将?” 原來白自在的師父早死,成、齊、廖、梁四人的武功大半系由白自在所授。

    白自在和四個師弟名雖同門,實系師徒。

    雪山派武功以招數變幻見長,内力修為卻無獨到之秘。

    白自在早年以機緣巧合,服食雪山上異蛇的蛇膽蛇血,得以内力大增,雄渾内力再加上精微招數,數十年來獨步西域。

    他傳授師弟和弟子之時,并未藏私,但他這内功卻由天授,非關人力,因此衆師弟的武功始終和他差着一大截。

    白自在逞強好勝,于巧服異物、大增内力之事始終秘而不宣,以示自己功夫之強,并非得自運氣。

     四個師弟心中卻不免存了怨怼之意,以為師父臨終之時遺命大師兄傳授,大師兄卻有私心,将本門祖藝藏起一大半。

    再加白萬劍武功甚強,浸浸然有淩駕四個師叔之勢,成、齊、廖、梁四人更感不滿。

    隻是白威德積威之下,誰都不敢有半點抱怨的言語。

    此番長門弟子中的精英盡數離山,而白自在突然心智失常,倒行逆施,淩霄城中人人朝不保夕。

    衆師弟既為勢所逼,又見有機可乘,這才發難。

     便在此時,長門衆弟子回山。

    廖自砺躲在白自在床上,逼迫白自在的侍妾将白萬劍誘入房中探病,出其不意的将他擒住。

    自中原歸來的一衆長門弟子首腦就逮,餘人或遭計擒,或被力服,盡數陷入牢籠。

    此刻白萬劍見到廖自砺,當真是恨得牙癢癢地。

     廖自砺道:“你若不是我手下敗将,怎地手铐會戴上你的雙腕?我可既沒用暗器,又沒使迷藥!” 李四喝道:“這半天争執不清,快将他手上铐鐐開了,兩個人好好鬥一場。

    ” 廖自砺兀自猶豫,李四左手一探,夾手奪過他手中長劍,當當當當四聲,白萬劍的手铐足鐐一齊斷絕,卻是被他在霎時之間揮劍斬斷。

    這副铐鐐以精鋼鑄成,廖自砺的長劍雖是利器,卻非削鐵如泥的寶劍,被他運以渾厚内力一斫即斷,直如摧枯拉朽一般。

    铐鐐連着鐵鍊落地,白萬劍手足上卻連血痕也沒多上一條,衆人情不自禁的大聲喝采。

    幾名谄佞之徒為了讨好李四,這個“好”字還叫得加倍漫長響亮。

     白萬劍向來自負,極少服人,這時也忍不住說道:“佩服,佩服!”長門弟子之中早有人送過劍來。

    白萬劍呸的一聲,一口唾沫吐在他臉上,跟着提足踢了他一個筋鬥,罵道:“叛徒!”既為長門弟子,留在淩霄城中而安然無恙,自然是參與叛師逆謀了。

     阿繡叫了聲:“爹!”倒持佩劍,送了過去。

     白萬劍微微一笑,說道:“乖女兒!”他疊遭橫逆,隻有見到母親和女兒健在,才是十分喜慰之事。

    他一轉過頭來,臉上慈和之色立時換作了憎恨,目光中如欲噴出火來,向廖自砺喝道:“你這本門叛逆,再也非我長輩,接招吧!”刷的一劍,刺了過去。

     李四倒轉長劍,輕輕擋過了白萬劍這一劍,将劍柄塞入廖自砺手中。

     二人這一展開劍招,卻是性命相撲的真鬥,各展平生絕藝,與适才成、齊、廖、梁的兒戲大不相同。

    雪山派第一代人物中,除白自在外,以廖自砺武功最高,他知白萬劍亟欲殺了自己,此刻出招那裡還有半分怠忽,一柄長劍使開來矯矢靈動,招招狠辣。

    白萬劍急于複仇雪恥,有些沉不住氣,貪于進攻,拆了三十餘招後,一劍直刺,力道用得老了,被服廖自砺斜身閃過,還了一劍,嗤的一聲,削下他一牌衣袖。

     阿繡“啊”的一聲驚呼。

    史婆婆罵道:“小混蛋,和老子一模一樣,老混蛋教出來的兒子,本來就沒多大用處。

    ” 白萬劍心中一急,劍招更見散亂。

    廖自砺暗暗喜歡,猙笑道:“我早就說你是我手下敗将,難道還有假的?”他這句話,本想擾亂對方心神,由此取勝,不料弄巧反拙,白萬劍此次中原之行連遭挫折,令他增加了三分狠勁,聽得這譏嘲之言,并不發怒,反而深自收斂,連取了七招守勢。

    這七招一守,登時将戰局拉平,白萬劍劍招走上了綿密穩健的路子。

     廖自砺繞着他身子急轉,口中嘲罵不停,劍光閃爍中,白萬劍一聲長嘯,刷刷刷連展三劍,第四劍青光閃處,擦的一聲響,廖自砺左腿齊膝而斷,大聲慘呼,倒在血泊之中。

     白萬劍長劍斜豎,指着成自學道:“你過來!”劍鋒上的血水一滴滴的掉在地下。

     成自學臉色慘白,手按劍柄,并不拔劍,過了一會才道:“你要做掌門人,自己……自己做好了,我不來跟你們争。

    ” 白萬劍目光向齊自勉、梁自進二人臉上掃去。

    齊梁二人都搖了搖頭。

     史婆婆忽道:“打敗幾名叛徒,又有什麼了不起?”向石破天道:“徒兒,你去跟他比比,瞧是老混蛋的徒兒厲害,還是我的徒兒厲害。

    ” 衆人聽了都大為詫異:“石中玉這小子明明是封萬裡的徒兒,怎麼是你的徒兒了?” 史婆婆喝道:“快上前!用刀不用劍,老混蛋教的劍法稀松平常,咱們的刀法可比他們厲害得多啦。

    ” 石破天實不願與白萬劍比武,他是阿繡的父親,更不想得罪了他,隻是一開口推卻,立時便會給張三、李四認出,當下倒提着單刀,站在史婆婆跟前,神色十分尴尬。

     史婆婆道:“剛才我答允過你的事,你不想要了嗎?我要你立下一件大功,這事才算數。

    這件大功勞,就是去打敗這個老混蛋的徒兒。

    你倘若輸了,立即給我滾得遠遠的,永遠别想再見我一面,更别想再見阿繡。

    ” 石破天伸左手搔了搔頭,大為詫異:“原來師父叫我立件大功,卻是去打敗她的親生兒子。

    此事當真奇怪之極。

    ”臉上一片迷惘。

     旁人卻都漸漸自以為明白了其中原由:“史婆婆要這小子做上雪山派掌門,好到俠客島去送死,以免他親兒死于非命。

    ”隻有白萬劍和阿繡二人,才真正懂得她的用意。

     白自在和史婆婆這對夫妻都是性如烈火,平時史婆婆對丈夫總還容讓三分,心中卻是積忿已久。

    這次石中玉強奸阿繡不遂,害得阿繡失蹤,人人都以為她跳崖身亡,白自在不但斬斷了封萬裡的手臂,與史婆婆争吵之下,盛怒中更打了妻子一個耳光。

    史婆婆大怒下山,湊巧在山谷深雪中救了阿繡,對這個耳光卻始終耿耿于心。

    她武功不及丈夫遠甚,一口氣無處可出,立志要教個徒弟出來打敗自己的兒子,那便是打敗白自在的徒弟,占到丈夫的上風。

     不過白萬劍認定石破天是石中玉,更不知他是母親的徒兒,于其中過節又不及阿繡的全部了然,當下向石破天瞪目而視,滿臉鄙夷之色。

     史婆婆道:“怎麼?你瞧他不起麼?這少年拜了我為師,經我一番調教,已跟往日大不相同。

    現下你和他比武,倘若你勝得了他,算你的師父老混蛋厲害;若是你敗在他刀下,阿繡就是他的老婆了。

    ” 白萬劍吃了一驚,道:“媽,此事萬萬不可,咱們阿繡豈能嫁這小子?”史婆婆笑道:“你若打敗了這小子,阿繡自然嫁他不成。

    否則你又怎能作得主?”白萬劍不禁暗暗有氣:“媽跟爹爹生氣,卻遷怒于我。

    你兒子若連這小子也鬥不過,當真枉在世上為人了。

    ”史婆婆見他臉有怒容,喝道:“你心中不服,那就提劍上啊。

    空發狠勁有什麼用?” 白萬劍道:“是!”向石破天道:“你進招吧。

    ” 石破天向阿繡望了一眼,見她嬌羞之中又帶着幾分關切,心想:“師父說倘若我輸了,永遠不能再見阿繡之面。

    這場比武,那是非勝不可的。

    ”于是單刀下垂,左手抱住右拳,微微躬身,使的是‘金烏刀法’第一招‘開門揖盜’。

    他不知‘開門揖盜’是罵人的話,白萬劍更不知這一招的名稱,見他姿式倒也恭謹,哼了一聲,長劍遞出,勢挾勁風。

     石破天揮刀擋開,還了一刀。

    他曾在紫煙島上以一柄爛柴刀和白萬劍交過手,待得白萬劍使出雪山派中最粗淺的入門功夫時,他便無法招架。

    後來得石清夫婦指點武學的道理,才明白動手之際實須随機而施,不能拘泥于招式。

    此番和白萬劍再度交手,既再不如首次那麼見招出招,依樣葫蘆,而出刀之時,将石清夫婦所教的武術訣竅也融入其中。

    他内刀到處,即是極平庸的招式,亦具極大威力,何況史婆婆與石清夫婦所教的皆是上乘功夫。

     十餘招一過,白萬劍暗暗心驚:“這小子從那裡學到了這麼高明的刀法?”想起當日在紫煙島上,曾和那個今日做了長樂幫幫主的少年比武,那人自稱是金烏派的開山大弟子,兩人刀法依稀有些相似,但變幻之奇,卻遠遠不及眼前這個石中玉了,尋思:“這二人相貌相似,莫非出于一師所授。

    我娘說經過她一番調教,難道當真是我娘所教的?” 史婆婆與白自在新婚不久,兩人談論武功,所見不合,便動手試招,史婆婆自然不敵。

    白自在随即住手,自吹自擂一番。

    史婆婆恥于武功不及丈夫,此後再不顯示過一招半式,因此連白萬劍也絲毫不知母親的武功家數。

     又拆數招,白萬劍橫劍削來,石破天舉刀擋格,當的一聲,火光四濺,白萬劍隻覺一股大力猛撞過來,震得他右臂酸麻,胸口劇痛,心下更是吃驚,不由得退了三步。

     石破天并不追擊,轉頭向史婆婆瞧去,意思是問:“我這算是勝了吧?” 但白萬劍越遇勁敵,勇氣越增。

    阿繡既然無恙,本來對石中玉的切齒之恨已消了十之八九,但對他奸猾無行的鄙視之意卻未稍減,何況他是本門後輩,若是輸在他手下,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喝道:“小子,看劍!”搶上三步,挺劍刺出。

    待得石中玉舉刀招架,白萬劍不再和他兵刃相碰,立時變招,帶轉劍鋒,斜削敵喉。

    這一招‘雪泥鴻爪’出劍部位極巧,發揮了雪山派劍法的絕藝。

     張三贊道:“好劍法!”石破天橫刀揮出,斫他手臂,用上了金烏刀法中的‘踏雪尋梅’,正好是這一招雪山劍法的克星。

    在雪地中踐踏而過,尋梅也好,尋狗也好,那還有什麼雪泥鴻爪的痕迹? 張三又贊道:“好刀法!” 二人越鬥越快,白萬劍勝在劍法純熟,石破天則在内力上大占便宜。

    堪堪又拆了二十餘招,石破天挺刀中宮直進,勢道淩厲,白萬劍不及避讓,迫得橫劍擋格,隻聽得喀的一聲,手中長劍竟被震斷。

    石破天立時收刀,向後退開。

    白萬劍臉色鐵青,從身旁雪山弟子手中搶過一柄長劍,又向石破天刺來。

     石破天劇鬥漸酣,休内積蓄着的内力不斷生發出來,每一刀之出都令對方抵擋為艱,刀刃上更含了強勁無比的勁力,拆不上數招,喀的一聲,又将白萬劍長劍震斷。

    白萬劍換劍再戰,第四招上又跟着斷了。

    白萬劍提着斷劍,大聲道:“你内力遠勝于我,招數上我卻未輸給你。

    ”擲下斷劍,反手抓過一柄長劍,搶身又上。

     石破天斜身閃開,隻盼史婆婆下令罷鬥,不住向她瞧去,卻見她笑吟吟的甚有得色,又見阿繡站在婆婆身旁,眼光中卻大有關切擔憂之意。

    石破天心中蓦地一動,想起當日在紫煙島上她曾諄諄叮囑,和人比武時不可趕盡殺絕,得饒人處且饒人:“大哥,武林人士大都甚是好名。

    一個成名人物給你打得重傷倒沒什麼,但如敗在你的手下,往往比死還要難過。

    ”眼見白萬劍臉色凝重,心想:“他是雪山派中大有名望之人,當着這許多人之前,我若将他打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