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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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莊主口中聽到。

    是不是石莊主認錯了人呢?” 闵柔怒道:“我親生的孩兒,那有認錯之理?”她雖素來溫文有禮,但貝海石竟說這寶貝兒子不是她的孩兒,卻忍不住發怒。

     石清見貝海石糾纏不清,心想此事終須叫穿,說道:“貝先生,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貴幫這般瞧得起我孩兒這無知少年,決非為了他有什麼雄才偉略、神機妙算,隻不過想借他這條小命,來擋過俠客島銅牌邀宴這一劫,你說是也不是?” 這句話開門見山,直說到了貝海石心中,他雖老辣,臉上也不禁變色,幹咳了幾下,又苦笑幾聲,拖延時刻,腦中卻在飛快的轉動産頭,該當如何對答。

    忽聽得一人哈哈大笑,說道:“各位在等俠客島銅牌邀宴,是不是?很好,好得很,銅牌便在這裡!” 隻見大廳之中忽然站着兩個人,一胖一瘦,衣飾華貴,這兩人何時來到,竟是誰也沒有知覺。

     石破天眼見二人,心下大喜,叫道:“大哥,二哥,多日不見,别來可好?” 石清夫婦曾聽他說起和張三、李四結拜之事,聽得他口稱‘大哥、二哥’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

    石清忙道:“二位來得正好。

    我們正在分說長樂幫幫主身份之事,二位正可也來作個見證。

    ”這時石破天已走到張三、李四身邊,拉着二人的手,甚是親熱歡喜。

     張三笑嘻嘻的道:“三弟,你這個長樂幫幫主,隻怕是冒牌貨吧?” 闵柔心想孩兒的生死便懸于頃刻之間,再也顧不得什麼溫文娴淑,當即插口道:“是啊!長樂幫的幫主是司徒橫司徒幫主,他們騙了我孩兒來擋災,那是當不得真的。

    ” 張三向李四問道:“老二,你說如何?”李四陰恻恻的道:“該找正主兒。

    ”張三笑嘻嘻的道:“是啊,咱三個義結金蘭,說過有福共享,有難同當。

    長樂幫要咱們三弟來擋災,那不是要我哥兒們的好看嗎?” 群雄一見張三、李四突然現身的身手,已知他二人武功高得出奇,再見他二人的形态,宛然便是三十年來武林中聞之色變的善惡二使,無不凜然,便是貝海石、白萬劍這等高手,也不由得心中怦怦而跳。

    但聽他們和石破天兄弟相稱,又均不明其故。

     張三又道:“我哥兒倆奉命來請人去喝臘八粥,原是一番好意。

    不知如何,大家總是不肯賞臉,推三阻四的,教人好生掃興。

    再說,我們所請的,不是大門派的掌門人,便是大幫的幫主、大教的教主,等閑之人,那兩塊銅牌也還到不了他手上。

    很好,很好,很好!” 他連說三個‘很好’,眼光向範一飛、呂正平、風良、高三娘子四人臉上掃過,隻瞧得四人心中發毛。

    他最後瞧到高三娘子時,目光多停了一會,笑嘻嘻地又道:“很好!”範一飛等都已猜到,自己是關東四大門派掌門人,這次也在被邀之列,張三之所以連說“很好”,當是說四個人都在這裡遇到,倒省了一番跋涉之勞。

     高三娘子大聲道:“你瞧着老娘連說‘很好’,那是什麼意思?”張三笑嘻嘻的道:“很好就是很好,那還有什麼意思?總之不是‘很不好’,也不是‘不很好’就是了。

    ” 高三娘子喝道:“你要殺便殺,老娘可不接你的銅牌!”右手一揮,呼呼風響,兩柄飛刀便向張三激射過去。

     衆人都是一驚,均想不到她一言不合便即動手,對善惡二使竟是毫不忌憚。

    其實高三娘子性子雖然暴躁,卻非全無心機的草包,她料想善惡二使既送銅牌到來,這場災難無論如何是躲不過了,眼下長樂幫總舵之中高手如雲,敵忾同仇,一動上手,誰都不會置身事外,與其讓他二人來逐一殲滅,不如乘着人多勢衆之際,合關東四派、長樂幫、雪山派、玄素莊、楊光等江南豪傑諸路人馬之力,打他個以多勝少。

     石破天叫道:“大哥,小心!” 張三笑道:“不礙事!”衣袖輕揮,兩塊黃澄澄的東西從袖中飛了出來,分别射向兩柄飛刀,當的一聲,兩塊黃色之物由豎變橫,托着飛刀向高三娘子撞去。

     從風聲聽來,這飛撞之力甚是淩厲,高三娘子雙手齊伸,抓住了兩塊黃色之物,隻覺雙臂震得發痛,上半身盡皆酸麻,低頭看時,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托着飛刀的黃色之物,正是那兩塊追魂奪命的賞善罰惡銅牌。

     她早就聽人說過善惡二使的規矩,隻要伸手接了他二人交來的銅牌,就算是答允赴俠客島之宴,再也不能推托。

    霎時之間,她臉上更無半分血色,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微微發抖,幹笑道:“哈哈,要我……我……我去喝俠客島……喝……臘八……粥”聲音苦澀不堪,旁人聽着都不禁代她難受。

     張三仍是笑嘻嘻的道:“貝先生,你們安排下機關,騙我三弟來冒充幫主。

    他是個忠厚老實之人,不免上當。

    我張三、李四卻不忠厚老實了。

    我們來邀客人,豈有不查個明白的?倘然邀錯了人,鬧下天大的笑話,張三、李四顔面何存?長樂幫幫主這個正主兒,我們早查得清清楚楚,倒花了不少力氣,已找了來放在這裡。

    兄弟,咱們請正主兒下來,好不好?”李四道:“不錯,該當請他下來。

    ”伸手抓住兩張圓凳,呼的一聲,向屋頂擲了上去。

     隻聽得轟隆一聲響亮,屋頂登時撞出了一個大洞,泥沙紛落之中,挾着一團物事掉了下來,砰的一聲,摔在筵席之前。

     群豪不約而同的向旁避了幾步,隻見從屋頂摔下來的竟然是一個人。

    這人縮成一團,蜷伏于地。

     李四左手食指點出,嗤嗤聲響,解開了那人的穴道。

    那人便慢慢站了起來,伸手揉眼,茫然四顧。

     衆人齊聲驚呼,有的說:“他,他!”有的說:“怎……怎麼……”有的說:“怪……怪了!”衆人見到李四淩虛解穴,以指風撞擊數尺外旁人的穴道,這等高深的武功向來隻是耳聞,從未目睹,人人已是驚駭無已,又見那人五官面目宛然便是又一個石破天,隻是全身绫羅,服飾華麗,更感詫異。

    隻聽那人顫聲道:“你……你們又要對我怎樣?” 張三笑道:“石幫主,你躲在揚州妓院之中,數月來埋頭不出,豔福無邊。

    貝先生他們到處尋你不着,隻得另外找了個人來冒充你幫主。

    但你想瞞過俠客島使者的耳目,可沒這麼容易了。

    我們來請你去喝臘八粥,你去是不去?”說着從袖中取出兩塊銅牌,托在手中。

     那少年臉現懼色,急退兩步,顫聲道:“我……我當然不去。

    我幹麼……幹麼要去?” 石破天奇道:“大哥,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三笑道:“三弟,你瞧這人相貌跟你像不像?長樂幫奉他為幫主,本是要他來接銅牌的,可是這人怕死,悄悄躲了起來,貝先生他們無可奈何,便騙了你來頂替他作幫主。

    可是你大哥、二哥還是将他揪了出來,叫你作不成長樂幫的幫主,你怪不怪我?” 石破天搖搖頭,目不轉睛的瞧着那人,過了半晌,說道:“媽媽,爹爹,叮叮當當,貝先生,我……我早說你們認錯了人,我不是他,他……他才是真的。

    ” 闵柔搶上一步,顫聲道:“你……你是玉兒?”那人點了點頭,道:“媽,爹,你們都在這裡。

    ” 白萬劍踏上一步,森然道:“你還認得我麼?”那人低下了頭,道:“白師叔,衆……衆位師叔,也都來了。

    ”白萬劍嘿嘿冷笑,道:“我們都來了。

    ” 貝海石皺眉道:“這兩位容貌相似,身材年歲又是一樣,到底那一位是本幫的幫主,我可認不出來,這當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你……你才是石幫主,是不是?”那人點了點頭。

    貝海石道:“這些日子中,幫主卻又到了何處?咱們到處找你不到。

    後來有人見到這個……這個少年,說道幫主是在摩天崖上,我們這才去請了來,咳咳……真正想不到……咳咳……”那人道:“一言難盡,慢慢再說。

    ” 廳上突然間寂靜無聲,衆人瞧瞧石破天,又瞧瞧石幫主,兩人容貌果然頗為肖似,但并立在一起,相較之下,畢竟也大為不同。

    石破天臉色較黑,眉毛較粗,不及石幫主的俊美文秀,但若非同時現身,卻也委實不易分辨。

    過了一會,隻聽得闵柔抽抽噎噎的哭了出來。

     白萬劍說道:“容貌可以相同,難道腿上的劍疤也是一般無異,此中大有情弊。

    ”丁當忍不住也道:“這人是假的。

    真的天哥,左肩上有……有個疤痕。

    ”石清也是懷疑滿腹,說道:“我那孩兒幼時曾為人暗器所傷。

    ”指着石破天道:“這人身上有此暗器傷痕,到底誰真誰假,一驗便知。

    ”衆人瞧瞧石破天,又瞧瞧那華服少年,都是滿腹疑窦。

     張三哈哈笑道:“既要僞造石幫主,自然是一筆一劃,都要造得真像才行。

    真的身上有疤,假的當然也有。

    貝大夫這‘着手成春’四個字外号,難道是白叫的嗎?他說我三弟昏迷多日,自然是那時候在我三弟身上作上了手腳。

    ”突然間欺近身去,随手在那華服少年的肩頭、左腿、左臀三處分别抓了一下。

    那少年衣褲上登時被他抓出了三個圓孔,露出雪白的肌膚來。

     隻見他肩頭有疤、腿上有傷、臀部有良,與丁當、白萬劍、石清三人所說盡皆相符。

     衆人都是“啊”的一聲驚呼,既訝異張三手法之精,這麼随手幾抓絲毫不傷皮肉,而切割衣衫利逾并剪,複見那少年身上的疤痕,果與石破天身上一模一樣。

     丁當搶上前去,顫聲道:“你……你……果真是天哥?”那少年苦笑道:“叮叮當當,這麼些日子不見你,我想得你好苦,你卻早将我抛在九霄雲外了。

    你認不得我,可是你啊,我便再隔一千年,一萬年,也永遠認得你。

    ”丁當聽他這麼說,喜極而泣,道:“你……你才是真的天哥。

    他……他可惡的騙子,又怎說得出這些真心情意的話來?我險些兒給他騙了!”說着向石破天怒目而視,同時情不自禁的伸手拉住了那少年的手。

    那少年将手掌緊了一緊,向她微微一笑。

    丁當登覺如坐春風,喜悅無限。

     石破天走上兩步,說道:“叮叮當當,我早就跟你說,我不是你的天哥,你……你生不生我的氣?” 突然間拍的一聲,他臉上熱辣辣的着了個耳光。

     丁當怒道:“你這騙子,啊唷,啊唷!”連連揮手,原來她這一掌打得甚是着力,卻被石破天的内力反激出來,震得她手掌好不疼痛。

     石破天道:“你……你的手掌痛嗎?”丁當怒道:“滾開,滾開,我再也不要見你這無恥的騙子!”石破天黯然神傷,喃喃道:“我……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丁當怒道:“還說不是故意?你肩頭僞造了個傷疤,幹麼不早說?”石破天搖頭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丁當頓足道:“騙子,騙子,你走開!”一張俏臉蛋脹得通紅。

     石破天眼中淚珠滾來滾去,險些便要奪眶而出,強自忍住,退了開去。

     石清轉頭問貝海石道:“貝先生,這……這位少年,你們從何處覓來?我這孩兒,又如何給你們硬栽為貴幫的幫主?武林中朋友在此不少,還得請你分說明白,以釋衆人之疑。

    ” 貝海石道:“這位少年相貌與石幫主一模一樣,連你們玄素雙劍是親生的父母,也都分辨不出。

    我們外人認錯了,怕也難怪吧?” 石清點了點頭,心想這話倒也不錯。

     闵柔卻道:“我夫婦和兒子多年不見,孩子長大了,自是不易辨認。

    貝先生這幾年來和我孩子日日相見,以貝先生之精明,卻是不該認錯的。

    ” 貝海石咳嗽幾聲,苦笑道:“這……這也未必。

    ”那日他在摩天崖見到石破天,便知不是石中玉,但遍尋石中玉不獲,正自心焦如焚,靈機一動,便有意要石破天頂替。

    恰好石破天渾渾噩噩,安排起來容易不過,這番用心自是說什麼也不能承認的,又道:“石幫主接任敝幫幫主,那是憑武功打敗了司徒前幫主,才由衆兄弟群相推戴。

    石幫主,此事可是有的?‘硬栽’二字,從何說起?” 那少年石中玉道:“貝先生,事情到了這步田地,也就什麼都不用隐瞞了。

    那日在淮安府我得罪了你,給你擒住。

    你說隻須一切聽你吩咐,就饒我性命,于是你叫我加入你們長樂幫,要我當衆質問司徒幫主為何逼得何香主自殺,問他為什麼不肯接俠客島銅牌,又叫我跟司徒幫主動手。

    憑我這點兒微末功夫,又怎是司徒幫主的對手?是你貝先生和衆香主在混亂中一擁而上,假意相勸,其實是一起制住了司徒幫主,逼得他大怒而去,于是你便叫我當幫主。

    此後一切事情,還不是都聽你貝先生的吩咐,你要我東,我又怎敢向西?我想想實在沒有味兒,便逃到了揚州,倒也逍遙快活。

    那知莫名其妙的卻又給這兩位老兄抓到了這裡。

    将我點了穴道,放在屋頂上。

    貝先生,這長樂幫的幫主,還是你來當。

    這個傀儡幫主的差使,請你開恩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