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金烏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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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三劈死的那個師弟遺下來的,當下接過了長劍,凝立不動,一劍在手,精神陡振。

     丁不三罵道:“這姓白的要捉你去殺了,當日若不是我相救,你還有命麼?”石破天點頭道:“正是。

    爺爺,我是很感激你的。

    所以嘛,我也勸白師傅得饒人處且饒人。

    ” 丁不四生怕石破天說出在小船上打敗了自己之事,急于要将他一掌斃了,喝道:“胡說八道些什麼?”呼的一掌向他直擊過去,這一次并無史婆婆在旁,再沒顧忌,這招‘黑雲滿天’卻是從未教過他的。

     白萬劍不願石中玉就此被他如此淩厲的一招擊斃,挺劍使招‘老枝橫斜’,從側刺去。

    石破天柴刀一落,使出一招‘長者折枝’,去砍丁不四的手掌。

    說也奇怪,這一刀一劍的招數本來相克,但合并使用,居然生出極大威力,霎時之間,将丁不四籠罩在刀劍之下。

     丁不三大叫:“小心!”但刀光劍勢,淩厲無俦,他雖欲插手相助,可是一雙空手實不敢伸入這刀劍織成的光網之中。

     丁不四也是大吃一驚,危急之中就地一個打滾,逃出圈子之外,挺起身來時,隻見對方的一刀一劍之旁飛舞着無數白絲,一摸下颏,一排胡子竟被割去了一截。

     丁不四自是又驚又怒,丁不三駭然失色,白萬劍大出意外,隻有石破天還不知自己适才這一招内力雄渾,刀法精妙,已令當世三大高手大為震動。

     丁不三道:“好,咱們也用兵刃了。

    ”從地下拾起一把長劍,叫道:“老四,還逞個屁能?用鞭子!”劍尖一抖,向石破天刺了過去。

     石破天究無應變之能,眼見劍到,便即慌亂,不知該使那一招才好。

    白萬劍使招‘明駝西來’從旁相助,這一劍提醒了石破天,當即使出‘千鈞壓駝’,以刀背從空中壓将下來,柴刀雖鈍,但加上沉重内力,丁不三登感劍招窒滞,幸好丁不四已抖出腰間金龍九節鞭,搶着來救,丁不三乘機閃開。

     白萬劍使一招‘風沙莽莽’,石破天便跟着使‘大海沉沙’。

    一刀一劍配合得天衣無縫,上似有狂風黃沙之重壓,下如有怒海洪濤之洶湧。

    丁不三、丁不四齊聲大呼。

     石破天内力強勁之極,所學武功也是十分精妙,隻是少了習練,更無臨敵應變的經曆,眼見敵招之來,不知該出那一招去應付才是。

    他所學的金烏刀法,除了最後一招之外,每一招都是針對雪山劍法而施,史婆婆傳授之時,總也是和每招雪山劍法合并指點。

    此刻他心中慌亂,無瑕細思,但見白萬劍使什麼招數,他便跟着使出那一招相應的招數來,是以白萬劍使‘老枝橫斜’,他便使‘長者折枝’,白萬劍使‘明駝西來’,他便使‘千鈞壓駝’。

    那知這金烏刀法雖說是雪山劍法的克星,但正因為相克,一到聯手并使之時,竟将雙方招數中的空隙盡數彌合,變成了威力無窮的一套武功。

     白萬劍驚詫之極,數招之下,便知石破天這套刀法和自己的劍招聯成一氣之後,直是無堅不摧,這小子内力更似有一股有質無形的力道,不斷的漸漸擴展。

     丁不三、丁不四自然也早就瞧了出來,隻是兩人不肯認輸,還盼石破天這路古怪刀法招數有限,兩兄弟打起精神,苦苦撐持。

    白萬劍也怕石破天不過是‘程咬金三斧頭’,時刻一長,又被丁氏兄弟占了先機,眼下情勢,須當速戰速決,當即使一招‘暗香疏影’,長劍顫動,劍光若有若無,那是雪山劍法中最精微的一招,往往傷人于不知不覺之間,石破天柴刀橫削,也是連連抖動,這一招‘鮑魚之肆’,内力從四面八方湧出。

     隻聽得“啊、啊”兩聲,丁不四肩頭中刀,丁不三臂上中劍。

    兩人倏然轉身,躍出圈外。

    丁不三反手抓住丁當,迅速之極的隐入了東邊林中。

    丁不四卻在西首山後逸去,隻聽山背後傳來他的大聲呼叫:“白萬劍,老子瞧在你母親面上,今日饒你一命,下次可決不輕饒了……”聲音漸漸遠去。

     但見滿地是血,衰草上躺着五具屍首,雪山派群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驚又悲,又是滿腹疑團。

     白萬劍側目瞧着石破天,一時之間痛恨、悲傷、慚愧、慶幸、惶惑、詫異、佩服,百感交集,而感激之意卻也着實不少,若不是這小子出手,雪山派十餘人自必盡數畢命于紫煙島上,回想适才丁氏兄弟出手之狠辣,兀自心有餘悸。

    他長長舒了口氣,問道:“你這路刀法是誰教你的?” 石破天道:“是史婆婆教的,共有七十三路,比你們的雪山劍法多一路,招招是雪山劍法的克星。

    ”白萬劍哼的一聲,說道:“招招是雪山劍法的克星?口氣未免太大。

    誰是史婆婆?”石破天道:“史婆婆是我金烏派的開山祖師,她是我師父,我是金烏派的每二代大弟子。

    ”白萬劍不禁大怒,冷冷的道:“你不認師門,那也罷了,卻又另投什麼金烏派門下。

    金烏派,金烏派?沒聽見過,武林中沒這個字号。

    ” 石破天還不知他已動怒,繼續解釋:“我師父說道,金烏就是太陽,太陽一出,雪就融了。

    因此雪山派弟子遇到我金烏派,隻有……隻有……”下面本來是“磕頭求饒的份兒”,但他隻不過不通人情世故,畢竟不是傻子,話到口邊,想起這句話不能在雪山派弟子面前說出來,當即住口。

     白萬劍臉色鐵青,厲聲道:“我雪山弟子遇上你金烏派的,那便如何?隻有什麼?”石破天搖頭道:“這句話你聽了要不高興的,我也以為師父這話不對。

    ”白萬劍道:“隻有大敗虧輸,望風而逃,是不是?”石破天道:“我師父的話,意思也就差不多。

    白師傅你别生氣,我師父恐怕也是說着玩的,當不得真。

    ” 白萬劍右腿、右肩都被丁不四手掌斬中,這時候更覺疼痛難當,然石破天的言語句句辱及本門,卻如何忍得,長劍一舉,叫道:“好!我來領教領教金烏派的高招,且看如何招招是雪山劍法的克星!”但這一舉劍,肩頭登時劇痛,臉上變色,長劍險些脫手。

     一名雪山弟子包萬葉上前兩步,挺劍說道:“姓石的小子,你當然不認我這師叔了,我來接你的高招!” 白萬劍咬牙忍痛,說道:“包師弟,你……你……”他本要說“你不行”,但學武之人,臉面最是要緊,随即改口道:“我來接他好了!”劍交左手,說道:“姓石的小子,上吧!”石破天搖頭道:“你肩頭、腿上都受了傷,咱們不用比了,而且,而且,我一定打你不過的。

    ” 白萬劍道:“你有膽子侮辱雪山派,卻沒膽子跟我比劍!”長劍挺出,一招‘梅雪争春’,劍光點點,向石破天頭頂罩了下來,他雖左手使劍,不如右手靈便,但淩厲之意,絲毫不減。

    石破天見劍光當頭而落,隻得舉起柴刀,還了一招‘梅雪逢夏’,攻瑕抵隙,果然正是這招‘梅雪争春’的克星。

     白萬劍心中一凜,不等這招‘梅雪争春’使老,急變‘胡馬越嶺’,石破天依着來一招‘漢将當關’,白萬劍眼見對方這一招守得嚴密異常,不但将自己去招全部封住,而且顯然還含有厲害後着,當即換行成一招‘明月羌笛’,石破天跟着變為‘赤日金鼓’。

    白萬劍又是一驚,眼見他柴刀直攻而進,正對準了自己這招最軟弱之處,忙又變招。

     幸好石破天不懂這其間的奧妙,眼見對方變招,跟着便即變化。

    其實适才已占敵機先,不管白萬劍變招也好,不變招也好,乘勢直進,立時便可迫他急退三步。

    此時他腿上不便,這三步難以疾退,不免便要撤劍認輸。

    但說到當真拆招鬥劍,石破天可差得遠了,他隻是眼見白萬劍使出什麼劍招,便照式應以金烏刀法中配好了的一招,較之日前與丁不四在舟中鬥拳,其依樣葫蘆之處,實無多大分别。

    他招數不會稍有變更,自不免錯過了這大好機會。

     白萬劍心中暗叫:“慚愧!”旁觀的雪山派弟子中,倒也有半數瞧了出來,也是暗道:“僥幸,僥幸!” 數招一過,白萬劍又遇兇險。

    不管他劍招如何巧妙繁複,石破天以拙應巧,一柄爛柴刀總是占了上風。

    白萬劍越鬥越驚,心想:“這小子倒也不是胡吹,他的什麼金烏刀法,果然是我雪山劍法的克星。

    那個史婆婆莫非是我爹爹的大仇人?她如此處心積慮的創了這套刀法出來,顯是要打得我雪山派一敗塗地。

    ” 拆到三十餘招時,石破天柴刀斫落,劈向白萬劍左肩。

    白萬劍本可飛腿踢他手腕,以解此招,但他右腳一提,傷處突然奇育徹骨,右膝竟爾不由自主的跪倒,急忙右掌按地。

    石破天這刀砍下,他已無法抗禦,眼見便要将他左臂齊肩斫落。

    雪山群弟子大聲驚呼。

    不料石破天提起柴刀,說道:“這一下不算。

    ” 白萬劍左腳使勁,奮力躍起,心中如閃電般轉過了無數念頭:“這小子早就可以勝我,何況每一招都使不足?倒似他沒好好學過雪山劍法似的。

    此刻他明明已經勝我了,何以又故意讓我?石中玉這小子向來陰狠,他隻消一刀殺了我,其餘衆師弟那一個是他的對手?他忽發善心,那是什麼緣故?難道……難道……他當真不是石中玉?” 一轉到這個念頭,左手長劍輕送,一招‘朝天勢’向前刺出。

    雪山諸弟子都是“咦”的一聲。

    這‘朝天勢’不屬雪山劍法七十二招,是每個弟子初入門時鍛煉筋骨、打熬氣力的十二式基本功夫之一,招式尋常,簡便易記,雖于練功大有好處,卻不能用以臨敵。

    衆人見他突然使出這一招來,都吃了一驚,隻道白師哥傷重,已無力使劍。

     不料石破天也是一呆,這一招‘朝天勢’他從未見過,史婆婆也沒教過破法,不知如何拆解才是。

    可是在‘氣寒西北’的長劍之前,又有誰能呆上一呆?石破天隻是這麼稍一遲疑,白萬劍長劍猶似電閃,中宮直進,劍尖已指住了他心口,喝道:“怎麼樣?” 石破天道:“你這一招是什麼劍法?我沒見過。

    ” 白萬劍見他此刻生死系于一線,居然還問及劍法,倒也佩服他的膽氣,說道:“你當真沒學過?”石破天搖了搖頭。

    白萬劍道:“我此時取你性命,易如反掌,隻是适才我受丁氏兄弟圍攻,閣下有解圍大德,咱們一命換一命,誰也不虧負誰。

    從今而後,你可不許再說金烏刀法是雪山劍法克星的話。

    ” 石破天點頭道:“我原說打你不過。

    你叫我不可再說,我以後不說了。

    白師傅,我想明白了,剛才你這一招劍法,好像也可破解。

    ”陡然間胸口一縮,凹入數寸,手中柴刀橫掠,拍的一聲,刀劍相交,内力到處,白萬劍手中長劍斷為兩截。

     白萬劍臉色大變,左足一挑,地下的一柄長劍又躍入他手中,刷刷刷三劍,都是本派練功的入門招式,快速無倫。

    石破天隻瞧得眼花缭亂,手忙足亂之際,突然間手腕中劍,柴刀再也抓捏不住,當的一聲,掉在地下。

    便在那時,對方長劍又已指住了他心口。

     白萬劍手腕輕抖,石破天叫聲“哎喲”,低頭看時,隻見自己胸口已整整齊齊的被刺了六點,鮮血從衣衫中滲将出來,但着劍不深,并不如何疼痛。

     雪山群弟子齊聲喝采:“好一招‘雪花六出’!” 白萬劍道:“相煩閣下回去告知令師,雪山派多有得罪。

    ”他見石破天不會雪山派這幾路最粗淺的入門功夫,顯非作僞,而神情舉止,性情脾氣,和石中玉更是大異,又想:“他于我有救命之恩,适才一刀又沒斫我肩膀,明着是手下留情。

    不論是不是石中玉,今日總是不能殺他拿他。

    這一招‘雪花六出’,隻是懲戒他金烏派口出大言,在他身上留個記認。

    ” 他抛下長劍,抱起一名師弟的屍身,既傷同門之誼,又愧自身無能,緻令這五個師弟死于丁氏兄弟之手,忍不住熱淚長流,其餘雪山子弟将另外四具屍身也抱了起來。

    白萬劍恨恨的道:“不三、不四兩個老賊别死得太早。

    ”向衆師弟道:“咱們走!”一夥人快步走入樹林,誰也沒再回頭望石破天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