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輪回

關燈
窟上方的天空。

     “靈修!”震驚地,她脫口喊他的名字,隐隐有怒意,“你幹什麼?讓我出去!” “迦香,我不要你寂滅。

    ”然而即使輪回即将到來,青衣劍仙卻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用了全部力量擋住了毗河羅窟上方的光,他看着紫衣女子,眼神裡有堅定的光芒。

    然而那樣自顧自的斷語,卻反而讓迦香眼中湧起怒意。

     即将在日光中消失、重新進入新的輪回的他,憑什麼還要阻撓她最終的選擇?很早以前,尚在塵世修習劍術之時,靈修就習慣于事事為她打算,所謀唯恐未詳盡。

    最初她覺得高興、而慢慢便覺得了牽絆和束縛——沒想到千年之後,他的脾氣依舊未曾改變。

     他若真為她着想,便應如羅萊士那樣、聽由她自己選擇。

     “你不會寂滅。

    ”無視于迦香臉上的怒意,靈修漠然說着,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笑意,忽然從袖袍中擡起了手,青霜劍刃上有一抹绯紅,那些尚自溫熱的血一滴滴從指尖凝聚、滴落,彙集到另一隻手裡拿着的水晶高腳杯上。

     靈修流着血的手,拿着那杯殷紅的血,直直伸到了紫衣女子面前。

     青色的衣袂越來越薄,幾乎擋不住大漠強烈的日光。

    靈修的臉色也是蒼白的,蒼白的竟然隐隐透明,仿佛不真實——迦香知道,那是輪回的力量在牽扯着他,将他拉往另一個時空。

    他即将有全新的開始,他将遺忘所有。

     然而看着他遞過來的酒杯,她卻怔住。

    那樣的震撼,他已經千年沒有給過她。

     “喝了它,”蒼白的嘴裡吐出最後一句話,不容置疑,“喝我的血,可在凡界永生——” “和羅萊士一起,做個普通人。

    ”看到迦香的眼神,他加上了最後一句。

     不容分說地将酒杯遞到了女子手裡,看着對面兩個人詫異的眼神,靈修微微笑了笑,用盡身體裡最後一絲力氣、擡手點出,毗河羅窟的大門轟然閉合。

    在大門合攏之前,他擡手指了指遠處的克孜爾塔格山—— “來生,我将循着這條絲綢古道,返回這裡尋找你們。

    ” 門轟然合上,擋住了最後一刻已經刺穿一切的陽光。

     大漠的砂風席卷而來。

    迦香的眼睛隻看到最後門縫裡那一線金燦燦的陽光——在陽光裡,青衣劍仙有如水面上的泡沫般消失。

    震驚的眼睛隻被照亮了一瞬,很快門就重重阖起,将最後的光線隔斷。

     “靈修!”迦香刹那間脫口驚呼。

    她蒼白的手不顧一切地伸向隔斷一切的門,水晶的杯子從指間跌落,鮮紅色的血液飛濺上了她的眼睛,一片殷紅。

     她不顧一切地推開了門,然而焦糊的視線裡已經看不到那個青衣人的影子。

     那個瞬間、外面的陽光照射進來,将她化成灰燼。

     “羅莎蒙德!”她聽到身後羅萊士的驚呼,他撲上來将她護在懷中,企圖将她從日光下奪回。

    然而她的肌膚一接觸到絲絲縷縷的日光,立刻自燃般蔓延着焦裂開來,白皙的皮膚發出羊皮紙撕裂般的滋滋聲——那樣的痛苦讓她猛然間墜入極度的清醒和平靜。

     原來死亡…是這樣的感覺麼? 已經做了兩千年劍仙的她最後這樣想着,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羅莎蒙德!”神智開始模糊,依稀中看到羅萊士低下頭看着她的眼睛——那樣的湛藍明亮,仿佛如同天上的星辰。

    他僵硬着雙手,下意識地低喚她的名字,卻不敢去觸碰她焦裂蔓延中的肌膚。

     “羅萊士……”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她微笑着開啟枯裂的咀唇,問了最後一句話,“我們……我們是在做夢吧?” “嗯。

    ”許久許久,耳邊傳來了缥缈的回答聲,羅萊士嘴角也泛起了奇異的笑容,輕輕回答,“是在做夢。

    ……所以不用害怕,不過是一個夢。

    醒來的時候,我們都會好好的。

    ” “我不怕……很高興夢見你,羅萊士。

    ”迦香的臉上浮起一個蒼白的微笑,然而眼睛已經枯陷了。

    他伸出了僵硬的手指,想去觸摸那一個如同水面泡沫一樣的笑容—— “嚓”。

    輕輕一聲響,觸手之處裂開了無數細小的裂痕,在迦香玉石般光潔的臉上迅速蔓延開來。

    隻是一眨眼,那樣的笑容便消失不見。

     “是在做夢吧……一定是在做夢。

    ”清晨的陽光籠罩了毗河羅窟,看着空蕩蕩的懷抱,最後的低語從金發男子嘴角溢出。

    羅萊士踉跄着站起身,回到長年不見日光的窟中,一手掀起了鐵棺的棺蓋,喃喃,“隻是在做夢而已……再睡下去,醒來的時候,羅莎蒙德就會回來了吧。

    ” 破碎的土牆下,沉重的鐵棺再度阖起,發出金屬特有的冷而尖銳的聲音。

     四壁上的諸佛、菩薩,天帝、天女都在看着,用隐秘的、各種表情的眼神。

    終于一切都安靜下去了,隻有曠野大漠的風呼嘯而過,旋舞在空無一人的城市。

     隐隐間,毗河羅窟某處忽然傳出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