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六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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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最多、最劣等的幹酪,爬滿了但丁、維吉爾、荷馬、薄伽丘、拉伯雷、歌德的蛆蟲,曾經有過并鑽進幹酪的所有蛆蟲。

    想吃這塊幹酪,人們還必須得有天分。

    這是我将自己埋在其中的幹酪,我,米格爾·費奧多·弗朗索瓦·沃爾夫岡·瓦倫丁·米勒。

     引橋是用鵝卵石鋪的。

    我把車騎得這樣慢,以緻每一塊鵝卵石都分别向我的脊柱傳去一個截然不同的信息,并通過脊椎一直傳到那隻瘋狂的籠子,延髓在其中閃亮着它的信号燈。

    當我在塞夫勒過橋時,看看我的左右,我在過任何橋,無論它是在塞納河、馬恩河、烏爾克河、奧德河、盧瓦爾河、洛特河、香農河上,還是在利菲河上,無論是在東河上,還是在哈得孫河、密西西比河、科羅拉多河、亞馬孫河、奧裡諾科河、約旦河、底格裡斯河、伊利瓦第河上,我越過任何一座橋時,也就越過了所有的河,包括尼羅河、多瑙河、伏爾加河、幼發拉底河。

    在塞夫勒過橋時,我像瘋子聖保羅一樣喊叫&mdash&mdash&ldquo哦,死亡,你的刺痛在哪裡?&rdquo我後面是塞夫勒,前面是布洛涅,但是在我腳下經過的這,這在某個地方以無數同時存在的細流發源的塞納河,這來自億萬個源頭的平靜的噴湧,這面攜着雲彩前進并窒息了過去的鏡子,奔騰向前,向前,向前,而我則在鏡子和雲彩之間橫向運動,我,一個完全的法人實體,一個結束了無數世紀的宇宙,我和我腳下經過的這,在我頭頂上飄過的這,以及我全身奔騰的一切,我和這,我和那,結合成一個連續的運動,這塞納河和有橋跨過的每一條塞納河都是一個正騎自行車過橋的人的奇迹。

     這賽過讀維吉爾&hellip&hellip 回頭朝聖克盧而去,輪子轉得非常慢,瘋狂的灰色籠子裡的記速器喀哒喀哒地響着,像放新聞片。

    我是一個其測壓計完好無損的人;我是一個機器上的人,機器操縱着一切;我捏着刹車騎車下山;我可以同樣心滿意足地踩古代懲罰犯人的踏車,讓鏡子在我頭頂上過,曆史在我腳下過,或者相反。

    我騎着車,沐浴在充足的陽光裡,一個除了光的現象以外對一切都無動于衷的人。

    聖克盧山在左面高聳在我面前,樹木俯身在我頭頂上,用樹蔭遮蔽着我,道路很平坦,漫長且沒有盡頭,小塑像像子葉一般在教堂的鐘裡。

    一切中世紀或中年都是好的,無論在曆史還是在人身上。

    陽光充足,道路向每一個方向伸展,所有道路都是下坡。

    我不會把道路鏟平,也不會消除任何颠簸。

    每一次颠簸都給信号塔傳去一個新的信息。

    我記下了經過的所有地點:要追溯我的思想,我隻須追溯我的旅程,重新感受這些颠簸。

     在聖克盧橋那裡我完全停下。

    我不慌不忙&mdash&mdash我有一整天要消磨。

    我把自行車放在樹下的支架裡,去小便池撒尿。

    全是肉汁,甚至小便池裡也是。

    當我站在那裡望着房子正面的時候,一個娴靜的年輕女人把頭探出窗外,盯着我看。

    有多少次我這樣站在這個笑眯眯的仁慈世界裡,陽光沐浴着我,小鳥兒叽叽喳喳瘋狂啼叫,有一個女人從敞開的窗戶往下看我,她的微笑碎成了柔軟的小點點,小鳥将它們采集在嘴裡,存放在小便池的底部,水在那裡富有旋律地汩汩流淌。

    一個男人走過來,褲裆敞開着将他膀胱裡裝的熱騰騰的東西澆在正溶解的碎屑上。

    就這樣站着,心扉敞開着,褲裆敞開着,膀胱敞開着,我似乎回想起我去過的每一個小便池&mdash&mdash所有最愉快的感覺,所有最奢侈的回憶,就好像我的大腦是一個被許多墊子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大沙發,我的一生就是在一個使人懶洋洋的炎熱下午打了一個長長的瞌睡。

    美國放了一個尿壺在芝加哥的巴黎展覽中心,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我認為它應該在那裡,我認為這是法國人應該欣賞的一件禮物。

    對了,倒是沒必要在它上面飄揚三色旗。

    這太過分了一點兒!然而,一個法國人怎麼會知道,首先吸引美國參觀者的目光,使他激動,使他一直暖到内髒裡面的東西之一,就是這隻無處不在的尿壺呢?一個法國人怎麼會知道,美國人在看一個公共小便池或小便鬥或諸如此類随便你願意叫它什麼的東西時,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這樣的事實:他是在一個承認不時有撒尿必要的民族中間,這個民族還知道,撒尿的時候,人們必須得用陰莖,如果不是當衆撒尿,就得在背地裡撒尿,在街上撒尿并不比在地下讓一個老流浪漢盯着你,不準你小便更不合适。

     我是一個大量撒尿、經常撒尿的人,他們說這是偉大精神活動的一種标志。

    無論它怎麼樣,我知道,當我在紐約街上行走時,我是在不幸之中。

    我不斷想知道,下一步該在哪裡停下,我是否能堅持那麼久。

    冬天,在你身上一個子兒也沒有、饑腸辘辘的時候,中途停下,在一個暖洋洋的地下公用廁所裡待幾分鐘,真是不錯,春天到來時,這就是另一回事了。

    有人喜歡在陽光裡,在盯着你、朝你微笑的人們中間撒尿。

    雖然蹲下在一個磁壺裡放空其膀胱的女性并不怎麼雅觀,但是,有任何感覺的人都不會否認,看着男性站在一塊錫闆條後面,帶着那種心滿意足、悠閑自在的空洞微笑,那種長久的、懷舊的、舒适的眼神往外觀望人群,是一件好事。

    把滿滿的膀胱放空是人類的一大快樂。

     我專門喜歡去某些小便池&mdash&mdash如聾啞人收容所外面的破舊車輛,在聖雅克街和拉貝德萊佩街的拐角;或者盧森堡公園附近&ldquo赫金森輪胎&rdquo那裡的那一個,在達薩斯街和基納美街的拐角。

    這裡,在春天裡一個暖和的夜晚,由于什麼樣一連串互相關聯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關心,隻是我重新發現了我的老朋友魯濱遜·克魯索。

    整個晚上都是在回憶、在痛苦和恐怖中度過的,快樂的痛苦,快樂的恐怖。

     &ldquo這個人一生的奇迹&rdquo&mdash&mdash原版本的序言這樣說&mdash&md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