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流水落花 深仇傷寂寞 珠宮貝阙 往事訴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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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芝娜。

    頭上披看白紗,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在黑夜裡閃閃放光,嘴角仍然孕育着那種令人莫測高深的微笑。

    陳天宇心道:“冰川天女雖然是風華絕代,美若天人,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總是令人不敢親近;這少女雖則也令人感到神秘,比較起來,卻是令人感到易于接近。

     那藏族少女微微一笑,道:“多謝你屢次救命之恩,隻可惜你明天就要走了。

    ”陳天道:“嗯,适才的事你都知道了?”芝娜點了點頭,道:“天女姐姐說,你師父要去搶奪金瓶,隻恐有性命之險,叫你小心。

    ”陳天宇吃了一驚,道:“我給他們弄得莫名其妙,究竟要搶奪的金瓶是什麼東西?”芝娜道,“你沒有聽說過金本巴瓶嗎?”陳天宇道:“沒有聽過。

    ” 那藏族少女秀眉微蹙,面色凝重,低聲說道:“你可知道咱們這裡的達賴班禅兩位活佛,以及呼圖克圖等大活佛都是轉世的?”原來西藏對達賴喇嘛、班禅喇嘛,以及次一級的呼圖克圖(活佛封号),都稱為活佛,認為他們圓寂(死)之後可以轉生。

    但是究竟生在哪裡?何時轉生?卻是一個大問題。

    以往的規矩隻憑當時當地有聲望的活佛或者“吹忠”(巫師)降神作法,指定一個方向,叫人尋找。

    但往往各指一人,弄到同時出現幾個轉生的達賴或者班禅,真假難分,無所适從,甚至發生争執,引起糾紛。

    例如就在駐藏大臣福康安的任内,就曾出現過兩個轉世的第六世達賴喇嘛,引起重大争執。

    陳天宇在西藏長大,對這些事情,當然清楚。

     陳天字點了點頭,芝娜道:“就因為活佛轉世,時時發生糾紛,所以聽說清朝的皇帝要頒發一個金本巴瓶(本巴是藏語“瓶子”的意思。

    )若有糾紛,就叫吹忠将各個被認為是轉世活佛的名字,各寫一簽,放在瓶内,對衆拈定。

    聽說這個金本巴瓶就快要由北京頒發,到時達賴班禅以及各僧俗官員,都要舉行極隆重的迎接儀式,然後将它供在拉薩市中心的大昭寺樓上,從此永傳後世,作為西藏最最重要的聖物。

    你想這樣重要的聖零物,該有多少高手保護?你的師父要去搶奪,這可不是尋死嗎?” 陳天宇正欲問她怎會知道此事,想起她是沁布藩王的女兒,就不再問了。

    陳天宇的父親是清廷派駐西藏的一個官員,陳天宇雖然對滿洲人也不大滿意,但卻隐隐覺得,朝廷這件事情,也似乎做得不錯,最少可以減少西藏的糾紛,不明他的師父為何要反對? 芝娜歎了口氣,道:“我們西藏人最崇拜活佛,若然你們漢人毀壞了這個金本巴瓶,搶走了我們的聖物,那麼漢藏之間的仇恨,恐怕會越結越深。

    聽說你們漢人之中,有一些俠士,生怕們西藏接受了金本巴瓶之後,政教制度都受朝廷的規定,就要變成滿清的藩屬,因此誓死從中破壞,但隻恐這番好心,我們西藏人會把它當成惡意。

    你還是勸你的師父不要插手的好。

    ”陳天宇道:“我師父的脾氣古怪,我還是新近拜師,怎敢在他跟前說話?” 兩人靜默了一會,陳天宇道:“芝娜,你是怎樣和薩迦的土司結仇的?”話出之後,忽覺太過冒昧,交淺言深,隻怕自讨沒趣。

    芝娜卻并不在意,輕掠雲鬓,低聲說道:“你曾在土司家中救過我的性命,你不問我,我也該對你說說。

    我且給你說一個故事。

    除了天女姐姐之外,你是這世界上第二個聽我故事的人。

    很久很久以前,據說在你們漢人叫做唐朝的時候,吐谷渾(今青海一帶)入寇西藏,西藏有一個骁勇善戰的将軍,打退了吐谷渾的軍隊。

    不久藏王大婚,皇後就是你們唐朝的文成公主,戳王趁着結婚大典,大封有戰功的将士,那位将軍功勞最大,藏王便賞給他跑馬一日之地,讓他自立,那位将軍十分善于騎馬,穿山涉水并不擇路,據說一日之内,便跑了五千多裡的一個大場子,于是這片土地歸他所有,受封藩王的這位将軍便是我的先祖。

     代代相傳,傳到了第五代便是我的父親沁布藩王,管轄四大土司,其中以薩迦土司權勢最大,他的妻子又正是我堂伯的女兒,上司下屬的關系加上親戚的關系,兩家的來往就更親密了。

     “我的父親最愛打獵,想不到有一天他為了追趕一隻金毛野狐,沒留神被頭上的樹枝撞着,堕馬慘死。

    我沒有姐妹,也沒有兄弟,依照長輩的公議,該由我的嫡親叔叔繼承,然後才是我的堂兄弟們。

    想不到奇怪的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了,先是我的那位叔叔在喝了一碗馬奶之後,忽然渾身青腫當晚就咽氣了,接着他的兒子在玩捉迷藏的時候,又忽然從樹上跌下來摔死。

    接着我的堂兄弟們一個接着一個莫名其妙的得怪病暴斃,死者都是渾身青腫,七竅流血,老人們說是鬼魂作祟,全家都躲在家中的神廟裡,神廟外邊上了大鐵鎖,并用石灰圍着院牆撒了一道白線,據說可以攔着鬼魂不能入來,呀,那些日子可怕極了!” 陳天宇打了一個寒嘩,眼前美麗的景色也變得陰森可怖。

    隻聽得芝娜續道:“我的堂兄弟一個接着一個暴斃身亡,不到一個月,都死得幹幹淨淨。

    這一天,我最後一個堂弟,隻有三歲大的孩子也死了,我害怕非常,心裡頭有個預兆,好像感到自己也将不久于人世。

    這天是我父親的回魂祭(藏俗迷信死後二十八天,魂魄可以回來,屆時家人要舉行回魂祭。

    )本該在王府設靈,讓族人拜祭,但為了這一連串古怪的可怖的事件,我們都不敢出神廟半步,别人也不敢到我家裡來,害怕鬼魂作祟。

     “但卻有一人不怕,這人是我的舅舅,名叫洛珠;你聽過這名字嗎?”陳天宇道:“聽父親說過。

    他是沁布的第一名勇士,我師父說他是大龍派有數的人物。

    ”芝娜點了點頭,道:“我的舅舅本事很大,他也喜歡打獵,他一人可以降伏一隻犀牛,他不害怕鬼魂,那一天他來了,晚上便同我們一起守靈,伴我們過夜。

    ” “我害怕得很,本來我每天晚上,是跟媽媽一間房子睡的,這一晚我要舅舅跟我同房,我媽要守丢。

    五更才睡,和兩個侍女在外面守靈。

    ” “這一晚我怎樣也睡不着,有什麼風吹草動,都以為是我爸爸鬼魂回來。

    但心裡一想,爸爸生前最愛我,若然他變了鬼魂,傀該保佑我,保佑我的母親,讓我們不受其他野鬼的侵害。

    ” “三更過去了,四更也敲了,家人婢仆都睡了,神廟裡一片寂靜,隻有外面那座西洋時辰鐘滴答滴答地響着,靜得令人心跳。

    房裡有兩張床,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