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驚世駭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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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得到我的心境,我像是活在煉獄之中……” 淚水,終于滾落粉腮。

     周靖界尖一酸,淚光瑩然。

     無聲之音最悲哀,“血谷主人”的表現,是心死的征象響! 是的,她集世間所有的不幸于一身,任何人都會為之一掬同情之淚。

     甘小梅一拭淚痕,凄婉欲絕地道:“靖弟,家母己完全失去了生的意義,她被先父遺棄,在悲傷度苦之中打發了二十年歲月,接着,是先父的死訊,這使她痛上加痛,把自己當着- 個棄世的幽魂,她最後賴以活下去的一點牽挂,是家兄甘江……” 說到這裡,淚水湧了出來,咬了咬牙,又道:“上天的安排的确太殘忍了,剝奪了她唯一賴以活下去的一絲生趣……靖弟,我簡直不敢面對她,她的神情使我心悸,那似乎比死更可怕!” 周靖再也忍不住那盈眶的淚水,簌簌順腮而下,硬咽着道:“她太不幸了!” 甘小梅按捺了片刻情緒,默默含情地注視着周靖道:“靖弟,數日前,家母忽然令我出江湖……” “做什麼?” “她老人家為了維護‘血谷’一脈不斷……” “怎麼樣?…” 甘小梅粉腮一紅道:“要我找你!” 周靖心頭猛地一震,道:“找我?” “是的!” “為什麼?” 甘小梅期期艾艾地道:“她要我倆立刻成婚!” ‘什麼?立刻……成婚……” “是呀,靖弟,難道你不願意?” 周靖蹬蹬蹬連退了數步,心房一陣收縮,身軀搖搖欲倒。

     這簡直太可怕了,如果他說出身世之後,又将會有什麼可怕的事發生? 甘小梅駭然道:“靖弟,什麼回事?” “沒……沒有什麼!” “你不願意?” “不,姐姐,我會向伯母交代!” “交代,什麼意思?” “我……我……” 甘小梅疑雲大熾,一把抓住周靖的手臂道:“你怎麼樣?” 周靖像虛脫了似地道:“我不能……” “你什麼不能?” 周靖咬緊牙關,栗聲道:“我是你弟弟呀!” 甘小梅秀眉一整一舒,道:“不錯呀,你與我哥是結義兄弟,我比你大,你當然是弟弟,這有什麼……” 周靖痛苦的道:“姐姐,就是說我……” “到底是怎麼回事嘛?” “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我也姓甘……” 甘小梅陡的一震,芳容慘變,栗聲道:“你在說謊?” “不,是真的,三月前我們分手之後我才明白自己的身世,今天我來此的目的,便是要向母親禀明這件事” “你……你……天啊!” 甘小梅雙手掩面,連連後退。

     她的绮夢,在刹那之間,被殘酷地粉碎了! 她全心全意地愛上周靖,她為自己編織了一幅美麗的遠景。

     周靖占有了她感情的全部! 她吻過他,她幾乎想把身體奉獻給他,那絢麗醉人的一幕,頓時要做了可怕的回憶,永遠也無法洗刷的生命污點。

     她絕望! 她痛苦! 她也感到無比的羞憤! 想不到誓托終身的愛人,竟是同父異母的弟弟。

     造物者的安排,何其酷虐啊! 自幼,她承襲了她母親的悲劇性格,她在母親的歎息聲中長大,母親的遭遇,在她的心靈中投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先天的悲劇性格,使她在辭然之間無法接受這突然的變化。

     她笑了! 瘋狂的笑。

     笑聲,似巫峽猿啼,怨婦夜泣,那不是笑,是哭,是比哭更凄楚萬倍的笑,摧肝斷腸、令人不忍卒聽。

     周靖全身發麻,腦海裡一片空白,這一刻,任何意識都己不複存在。

     他早己料到會有這後果,所以一直不敢對她吐露,他希望能由她母親轉告她。

     笑聲中,甘小梅打開“血谷”秘門,飛縱而去。

     周靖像是從一個可怕的夢境,進人另一個更恐怖的夢境中。

     他本能地追了進去。

     走完洞徑,谷中血紅的景色,使他神智一蘇,除下了面具假發,脫去長袍。

     他定了定神,朝裡奔去。

     月前,他己練成“金剛不壞神功”,不須仗“血心”之助,就可以抵當“血罡”,是以,毫無困難的走近了這一段恐怖的死亡地帶。

     薄霧凄迷之中,現出一片血紅的湖水。

     周靖面對“血湖”,沒了主意,他第一次進“血谷”時,就到此為止,他被點了昏穴進入“血谷主人”的居處,出來時也是一樣。

     他想出聲呼喚,但喉頭像塞了什麼東西似的,喊不出聲音。

     突地—— 一個幽幽的,像是發自地底的聲音道:“孩子!” 周靖直覺地感到這出聲呼喚他的是誰了! 一種莫名的感觸,使他全身一震,舉頭望去,一個白衣人,破霧踏水,冉冉而至,眨眼到了身前一丈之處。

     是一個徐娘半老的中年婦人,美,美得脫俗超塵,像一朵澄澈如鏡的水池中冒出的白蓮,但,眉目之間的幽怨,和那木然而呈慘白的粉靥,卻令人見面生寒。

     周靖雙膝一曲,跪了下去.顫聲道:“我能喚您一聲母親?” “當然,孩子!” 雖然面無表情,語音冰冷,但己帶了些許激動。

     “母親,姐姐她……” “唉!” 這一聲歎息,使周靖的心起了一陣抽搐。

     “孩子,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跟我來!” 說着,緩緩轉過身去! 周靖任了一怔,望了望血紅的湖水,欲行又止。

     “孩子,這不是湖,是一片血岩!” 周靖大是駭然,舉步行去,腳下踏到的是散發着紅光的岩石地面,在薄霧掩映之下,确實像一片湖蕩。

     他茫然的,懷着沉重的心情,緊随在“血谷”主人之後。

     顧盼之間,穿出霧幕,來在一棟巨宅之前。

     “血谷主人”頭也不回地道:“孩子,進來!” 曲檻回欄,重門疊戶,十分夠氣派,像是王公巨賈的宅第,可惜的是諾大一棟屋宇,卻靜悄悄得象寶山古刹,寂靜中帶着陰森。

     工夫不大,來到一間陳設富麗的大廳之中,“血谷主人”象一個久病初愈的老年人一般,顫巍巍地躺倒在一張睡椅之上,手指身旁的錦墩,道:“孩子,你坐下!” 周靖依言坐下,心裡湧起一片無言的傷感,名震武林的“血谷主人”竟然被命運播弄得一至于斯。

     一個身穿黑衣的中年女子,捧進了兩盞茶,放在茶幾上,然後默默地退了下去,神态平闆冷漠得不帶半點生人氣味。

     “血谷主人”幽幽道:“孩子,這是我的侍婢,也可說是親人或朋友,谷中自道那次變故之後,所有門下人等,全被逐出谷外,而今剩下的除我母女外,便隻有她一人!” 周靖無言地點了點頭。

     “孩子,把一切經過告訴我!” 于是,周靖把父親神秘死亡,母親被迫自盡“釣魚矶”,以及自己所遭所逢,原原本本一字不遣地叙述了一遍。

     “血谷主人”象冰凍了般。

    面孔上,居然浮起了一片激動之情,道:“孩子,你也是生不逢辰,但,總算是得到了造物主的寬容,不幸之中有幸,孩子,雖然你父親太過絕情,但我早就原諒了他,也許,他是不得已……” 周靖淚水交睫,但他能說什麼呢? 這一連串的悲劇,到底是誰的錯? “血谷主人”閉自養了養神,又道:“孩子,從現在起,你是‘血谷’的主人了!” 周靖意外地驚叫道:“我?母親……” “是的,孩子,‘血谷’一脈,要靠你來振興了,目前,你必須全力追兇,我會等待你把仇人的首級帶進‘血谷’來!” 周靖陡然起立,道:“母親,孩兒會的,定把仇人的頭顱帶進谷來請您過目!” “孩子,我妒忌你的生母,她一直得着你父的愛,雖死猶生,而我,被你父親中途遺棄,雖生猶死,唉!過去了,一切都将成為過去,人生百歲,也不過春夢一場,何必計較這些呢? 孩子,上一代的不幸,足為你的借鑒……” “是的,母親!” “聽說你曾經有個未婚妻叫易秀雲?” “是的!” “解除了婚約?” 周靖怆然一笑道:“是孩兒不是,判事不明,意氣用事!” “好,希望你能與她重歸于好……” “己經遲了!” “為什麼?” “她己另結新歡!” “哦,那太不幸了……” “母親,我除了親仇之外,對一切都很漠然!” “孩子,你不該有這種想法,這一顆‘血心’拿去,與你那一顆原是一對,希望把它送給你所愛的人,也是‘血谷’未來的女主人!” 說着,從頸上下滴落一顆“血心”,遞了過來。

     周靖茫然無主地接了過來。

     “血谷主人”又道:“孩子,這一對‘血心’的故事,希望不要重演,珍惜好,慎重你的感情。

    ” 周靖若有所觸地一震,道:“孩兒謹遵教訓!” “血谷絕學,由你繼承,我己另有安排,若摻以‘共工殘簡’的不世神功,‘血谷’一門将為武林史上放一異彩!” 周靖激動的道:“是的!” 蓦在此刻—— 一條幽魂般的影子,出現廳中。

     她,正是甘小梅。

     先後一個時辰不到,她徹底地改變了形象,似一朵盛放的牡丹,突遭摧殘,那神情,與她母親完全一樣,人生的色彩,似乎己從她的臉上退盡。

     周靖一顆心猛住下沉,一個可怕的陰影,迅快地吞沒了他,他竭力鎮靜,喚了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