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 史論下、史述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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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概,或疵物以激其清。

    〔言或垢穢時俗,以動其概;或疵點萬物,以發其清。

    概猶操也。

    〕然觀其甘心畎畝之中,憔悴江海之上,〔《莊子》曰:舜以天下讓其友北人無擇,北人無擇曰:異哉!後之為人也。

    居於畎畝之中,而遊堯舜之門,不若是而已。

    又曰:就薮澤,處閑曠,此江海之士,避世之人也,閑暇者之所好也。

    〕豈必親魯鳥樂林草哉?亦雲介性所至而已。

    〔《世說》:簡文入華林園,顧謂左右曰:覺鳥獸禽魚,自來親人爾。

    〕故蒙恥之賓,屢黜不去其國;〔《列女傳》曰:柳下惠死,妻《诔》之曰:蒙恥救民,德彌大兮。

    雖過三黜,終不弊兮。

    〕蹈海之節,千乘莫移其情。

    〔《史記》曰:魯仲連謂新垣衍曰:秦即為帝,則連蹈東海死耳。

    又曰:魯連下聊城,田單歸而欲爵之。

    魯連逃隐於海上。

    〕適使矯易去就,則不能相為矣。

    〔《論語》曰: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

    桀溺曰:與從避人之士,豈若從避世之士哉?子路行以告,夫子曰: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

    《漢書》,賈誼上書曰:胡越之人,雖死不相為者,教習然也。

    〕彼雖硁硁,有類沽名者,〔《論語》曰:子擊磬於衛,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已。

    又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韫椟而藏諸?求善價而沽諸?孔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價者也。

    〕然而蟬蛻嚣埃之中,自緻寰區之外,〔《淮南子》曰:蟬飲而不食,三十日而蛻。

    〕異夫飾智巧以逐浮利者乎!〔《淮南子》曰:古之人,同氣于天地,與一世而優遊。

    及僞之生,飾智以驚愚,設詐以巧上。

    〕荀卿有言曰:志意修則驕富貴,道義重則輕王公也。

    〔《荀卿子》曰:志意修則驕富貴矣,道義重則輕王公矣,内省則外物輕矣。

    〕 漢室中微,王莽篡位,士之蘊藉義憤甚矣。

    〔《東觀漢記》曰:桓榮溫恭有蘊藉,明經義。

    文穎曰:謂寬博有馀也。

    〕是時裂冠毀冕,相攜持而去之者,蓋不可勝數。

    〔範晔《後漢書》曰:胡剛清高,有志節。

    值王莽居攝,解其衣冠,縣府門而去,遂亡命交趾,隐於屠肆之間。

    《左氏傳》王使詹桓伯辭於晉侯曰:伯父若裂冠毀冕,拔本塞源。

    《毛詩序》曰:百姓莫不相攜持而去焉。

    〕揚雄曰:鴻飛冥冥,弋人何篡焉。

    言其違患之遠也。

    〔《法言》曰:鴻飛冥冥,弋人何篡焉!宋衷曰:篡,取也。

    鴻高飛,冥冥薄天,雖有弋人執矰繳,何所施巧而取焉!喻賢者深居,亦不罹暴亂之害。

    今篡或為慕,誤也。

    〕光武側席幽人,求之若不及,〔《國語》越王夫人,去算側席而坐。

    韋昭曰:側猶特也。

    禮,憂者側席而坐。

    班固《漢書·公孫弘贊》曰: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不及。

    〕旌帛蒲車之所徵贲,相望於岩中矣。

    〔言招士或旌以帛也。

    《漢書》曰:武帝以枚乘年老,乃以安車蒲輪徵乘。

    《周易》曰:贲于丘園,束帛箋箋。

    〕若薛方、逄萌聘而不肯至,〔《漢書》曰:薛方,字子容。

    王莽以安車迎方,方因使者辭謝曰:堯舜在上,下有巢許。

    今明主方隆唐虞之德,亦猶小臣欲守箕山之節也。

    使者以聞,莽說其言,不強緻也。

    世祖即位,徵方,於道病卒。

    範晔《後漢書》曰:逄萌,字子康,北海人也。

    王莽殺其子宇,萌将家屬入海,客於遼東。

    光武即位,徵萌。

    讬以老耄,迷路東西,語使者曰:朝廷所以徵我者,以其有益於政,尚不知方面所在,安能濟時乎?即便駕歸。

    連徵不起,以壽終。

    〕嚴光、周黨、王霸,至而不能屈。

    〔範晔《後漢書》曰:嚴光,一名遵,會稽人,與光武同遊學。

    及光武即位,聘之,三反而後至,舍於北軍。

    車駕即日幸其館,光卧不起,帝即其卧所,撫光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為政邪?又眠不應。

    良久,乃張目熟視曰:昔唐堯著德,巢父洗耳,士故有志,何至相迫乎?又曰:周黨,字伯況,太原人。

    建武中徵為議郎,以病去職,遂将妻子居于渑池。

    後複徵,不得已,乃著短布單衣,縠皮绡頭巾,待見尚書。

    及光武引見,黨伏而不谒,自陳願守所志,帝乃許焉。

    又曰:王霸,字仲儒,太原人。

    建武中徵到尚書,拜,稱名不稱臣。

    有司問其故,霸曰:天子有所不臣,諸侯有所不友。

    以病歸,隐居守志。

    〕群方鹹遂,志士懷仁,〔郭象《莊子》注曰:一方得而群方失。

    《論語》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

    《禮記》曰:君子有禮,故物無不懷仁。

    〕斯固所謂舉逸人,則天下歸心者乎?〔《論語》子曰:舉逸人,天下之人歸心焉。

    〕肅宗亦禮鄭均而徵高鳳,以成其節。

    〔範晔《後漢書》曰:肅宗孝章皇帝諱炟,顯宗第五子。

    又曰:鄭均,字仲虞,東平任城人。

    建初六年,公車特徵,再遷尚書,數納忠言,肅宗敬重之,以疾乞骸骨。

    又曰:高鳳,字文通。

    南陽人。

    建初中,将作大匠任隗舉鳳直言,到公車,讬病逃歸,隐身漁釣,終於家。

    〕自後帝德稍衰,邪孽當朝,處子耿介,與卿相等列,〔束廣微《補亡詩》曰:堂堂處子。

    《楚辭》曰:獨耿介而不随俗。

    〕至乃抗憤而不顧,多失其中行焉。

    〔《論語》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蓋錄其絕塵不及,同夫作者,列之此篇。

    〔《莊子》顔回問於仲尼曰:夫子步亦步,夫子趨亦趨,夫子馳亦馳。

    奔逸絕塵,而瞠乎若後耳!司馬彪曰:言不可及也。

    《論語》,子曰:作者七人。

    包鹹曰:七人,謂長沮、桀溺、丈人石門荷蕢儀封人楚狂接輿。

    〕 【宋書謝靈運傳論一首】 〔沈休文修《宋書》百卷,見靈運是文士,遂于傳不作此書,《說文》之利害,辭之是非。

    〕 ※沈休文 史臣曰:民禀天地之靈,含五常之德,剛柔疊用,喜愠分情。

    〔《漢書》曰:夫人肖天地之貌,懷五常之性,聰明精粹,有生之最靈者也。

    應劭曰:肖類也。

    頭圓象天,足方象地。

    又曰:凡民函五常之性,而剛柔不同。

    《史記》曰:況懷五常,含好惡。

    鄭玄《禮記注》曰:五常,五行也。

    孔安國《尚書傳》曰:五行之德,王者相承以取法。

    《禮記》曰:何謂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

    〕夫志動於中,則歌詠外發,〔《毛詩序》曰:情動於中,而形於言。

    嗟歎之不足,故永歌之。

    又曰: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

    〕六義所因,四始攸擊,升降讴謠,紛披風什,〔《毛詩序》曰: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

    又曰:是謂四始,詩之至也。

    《毛詩》題曰《鹿鳴》之什。

    說者雲:詩每十篇同卷,故曰什也。

    〕雖虞夏以前,遺文不睹,〔《虞書》有帝庸作歌,《夏書》有五子之歌,已前不見歌文。

    〕禀氣懷靈,理或無異。

    〔古《猛虎行》曰:禀氣有豐約,受形有短長。

    〕然則歌詠所興。

    宜自生民始也。

     周室既襄,風流彌著。

    〔幽厲之時,多有諷刺,在下祖習,如風之散,如水之流,故曰彌著。

    〕屈平、宋玉,導清源於前;賈誼、相如,振芳塵於後。

    〔《孫卿子》曰:君子養源,源清則流清。

    陸機《大暑賦》曰:播芳塵之馥馥。

    〕英辭潤金石,高義薄雲天。

    〔仲長子《昌言》曰:英辭雨下。

    《吳越春秋》樂師謂越王曰:君王德可刻之於金石。

    《淮南子》曰:夫道潤乎草木,浸乎金石!《法言》曰:或問屈原、相如之賦孰愈。

    曰:原也過以浮,如也過以虛。

    過浮者蹈雲天,過虛者華無根。

    然原上援稽古,下引鳥獸,其著意,子雲、長卿亮不可及。

    〕自茲以降,情志愈廣。

    王襃、劉向、楊班、崔、蔡之徒,〔範晔《後漢書》曰:崔骃年十三,能通百家言,善屬文,與班固、傅毅同時齊名。

    又曰:蔡邕少博學,好辭章。

    楊,楊子雲。

    班,班孟堅。

    〕異軌同奔,适相師祖。

    〔《禮記》曰:仲尼祖述堯舜。

    〕然清辭麗曲,時發乎篇,而蕪音累氣,固亦多矣。

    〔賈逵《國語注》曰:蕪,穢也。

    累,猶負也。

    〕若夫平子豔發,文以情變,絕唱高縱,久無嗣響。

    〔平子,張衡字也。

    〕至于建安,曹氏基命,三祖陳王,鹹蓄盛藻,〔《續晉陽秋》曰:及至建安而詩章大盛。

    《尚書》曰:王如不敢及天基命定命。

    建安,獻帝年号。

    《魏志》曰:明帝青龍四年,有司奏武皇帝為魏太祖,文皇帝為魏高祖,明皇帝為魏列祖也。

    〕甫乃以情緯文,以文被質。

    〔鄭玄《周禮注》曰:甫,始也。

    言始将情意以緯於文。

    〕 自漢至魏,四百馀年,辭人才子,文體三變。

    相如工為形似之言,二班長於情理之說:〔二班,叔皮、孟堅也。

    〕子建、仲宣,以氣質為體,并摽能擅美,獨映當時。

    是以一世之士,各相慕習,源其梠流所始,莫不同祖《風騷》。

    〔《續晉陽秋》曰:自司馬相如、王褒、揚雄諸賢,代尚詩賦,皆體則風騷,詩揔百家之言。

    飙流即風流,已見上文。

    《廣雅》曰:祖,法也。

    〕徒以賞好異情,故意制相詭。

    〔《說文》曰:詭,變也。

    〕 降及元康,潘、陸特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