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五 對問、設論、辭、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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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平吳,加位特進,薨。

    〕 《春秋》者,魯史記之名也。

    記事者,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時,以時系年,所以紀遠近,别同異也。

    故史之所記,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也。

    《周禮》有史官,掌邦國四方之事,達四方之志。

    諸侯亦各有國史,大事書之于策,小事簡牍而已。

    《孟子》曰:楚謂之《梼杌》,晉謂之《乘》,而魯謂之《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

    韓子所見,蓋周之舊典《禮經》也。

    周德既衰,官失其守。

    上之人不能使春秋昭明,赴告策書,諸所記注,多違舊章。

    仲尼因魯史策書成文,考其真僞,而志其典禮,上以遵周公之遺制,下以明将來之法。

    其教之所存,文之所害,則刊而正之以示勸誡,其餘皆即用舊史。

    史有文質,辭有詳略,不必改也。

    故傳曰:"其善志。

    "又曰:"非聖人孰能修之。

    "蓋周公之志,仲尼從而明之。

    左丘明受經于仲尼,以為經者不刊之書也。

    故傳或先經以始事,或後經以終義,或依經以辨理,或錯經以合異,随義而發其例之所重,舊史遺文,略不盡舉,非聖人所修之要故也。

    身為國史,躬覽載籍,必廣記而備言之。

    其文緩,其旨遠,将令學者,原始要終,尋其枝葉,究其所窮。

    優而柔之,使自求之;厭而饫之,使自趨之。

    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

    然後為得也。

    其發凡以言例,皆經國之常制,周公之垂法,史書之舊章,仲尼從而修之,以成一經之通體。

    其微顯闡幽,裁成義類者,皆據舊例而發義,指行事以正褒貶。

    諸稱《書》、《不書》、《先書》、《故書》、《不言》、《不稱》、《書曰》之類,皆所以起新舊,發大義,謂之變例。

    然亦有史所不書,即以為義者。

    此蓋《春秋》新意,故傳不言凡,曲而暢之也。

    其經無義例,因行事而言,則傳直言其歸趣而已,非例也。

    故發傳之體有三,而為例之情有五。

    一曰微而顯。

    文見於此,而義起在彼。

    稱族尊君命,舍族尊夫人。

    梁亡、城緣陵之類是也。

    二曰志而晦,約言示制,推以知例,參會不地,與謀曰及之類是也。

    三曰婉而成章。

    曲從義訓,以示大順,諸所諱避,璧假許田之類是也。

    四曰盡而不汙。

    直書其事,具文見意,丹楹刻桷。

    天王求車,齊侯獻捷之類是也。

    五曰懲惡而勸善。

    求名而亡,欲蓋而章,書齊豹盜,三叛人名之類是也。

    推此五體以尋經傳,觸類而長之,附于二百四十二年行事,王道之正,人倫之紀備矣。

     或曰:《春秋》以錯文見義。

    若如所論,則經當有事同文異而無其義也。

    先儒所傳,皆不其然。

    答曰:《春秋》雖以一字為褒貶,然皆須數句以成言,非如八卦之爻,可錯綜為六十四也。

    固當依傳以為斷。

    古今言《左氏春秋》者多矣,今其遺文可見者十數家,大體轉相祖述,進不成為錯綜經文以盡其變,退不守丘明之傳。

    於丘明之傳,有所不通,皆沒而不說,而更膚引《公羊》、《穀梁》,適足自亂。

    預今所以為異,專脩丘明之傳以釋經。

    經之條貫,必出於傳,傳之義例,總歸諸凡。

    推變例以正褒貶,簡二傳而去異端,蓋丘明之志也。

    其有疑錯,則備論而阙之,以俟後賢。

    然劉子駿創通大義,賈景伯父子、許惠卿,皆先儒之美者也。

    末有穎子嚴者,雖淺近,亦複名家。

    故特舉劉、賈、許、穎之違,以見同異。

    分經之年,與傳之年相附,比其義類,各随而解之,名曰經傳集解。

    又别集諸例,及地名、譜第、曆數,相與為部,凡四十部,十五卷。

    皆顯其異同,從而釋之,名曰《釋例》。

    将令學者觀其所聚異同之說,《釋例》詳之也。

     或曰:《春秋》之作,《左傳》及《穀梁》無明文,說者以為仲尼自衛反魯,修《春秋》,立素王,丘明為素臣。

    言《公羊》者,亦雲黜周而王魯,危行言遜,以避當時之害,故微其文,隐其義。

    《公羊》經止獲麟,而《左氏》經終孔丘卒,敢問所安?答曰:異乎餘所聞。

    仲尼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此制作之本意也。

    歎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蓋傷時王之政也。

    麟鳳五靈,王者之嘉瑞也。

    今麟出非其時,虛其應而失其歸,此聖人所以為感也。

    絕筆于獲麟之一句者,所感而起,固所以為終也。

     曰:然《春秋》何始於魯隐公?答曰:周平王,東周之始王也;隐公,讓國之賢君也。

    考乎其時則相接;言乎其位則列國;本乎其始,則周公之祚胤也。

    若平王能祈天永命,紹開中興;隐公能弘宣祖業,光啟王室,則西周之美可尋,文武之迹不墜。

    是故因其曆數,附其行事,采周之舊,以會成王義,垂法将來。

    所書之王,即平王也;所用之曆,即周正也;所稱之公,即魯隐也。

    安在其黜周而王魯乎?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此其義也。

    若夫制作之文,所以彰往考來,情見乎辭,言高則旨遠,辭約則義微,此理之常,非隐之也。

    聖人包周身之防,既作之後,方複隐諱以避患,非所聞也。

    子路使門人為臣,孔子以為欺天。

    而雲仲尼素王,丘明素臣,又非通論也。

    先儒以為制作三年,文成緻麟,既已妖妄。

    又引經以至仲尼卒,亦又近誣。

    據《公羊》經止獲麟,而《左氏》小邾射不在三叛之數,故餘以為感麟而作,作起獲麟,則文止於所起,為得其實。

    至於反袂拭面,稱吾道窮,亦無取焉。

     【三都賦序一首】 臧榮緒《晉書》曰:左思作三都賦,世人未重。

    皇甫谧有高名于世,思乃造而示之,谧稱善,為其賦序也。

     ※皇甫士安〔臧榮緒《晉書》曰:皇甫谧,字士安,安定朝那人。

    年二十,始受書,得風痹疾,猶手不辍卷,舉孝廉,不行。

    又辟著作,不應,卒於家。

    〕 玄晏先生曰:〔谧自序曰:始志乎學,而自号玄晏先生。

    玄,靜也。

    晏,安也。

    先生,學人之通稱也。

    〕古人稱不歌而頌謂之賦。

    〔《漢書》曰:傳雲,不歌而頌謂之賦。

    〕然則賦也者,所以因物造端,敷弘體理,欲人不能加也。

    〔《漢書》曰:登高能賦,可以為大夫。

    言感物造端,材智深美,可以列為大夫也。

    《釋名》曰:賦,敷也。

    敷布其義謂之賦。

    〕引而申之,故文必極美;觸類而長之,故辭必盡麗。

    〔《周易》曰:引而申之,觸類而長之,天下之能事畢矣。

    〕然則美麗之文,賦之作也。

    〔《法言》曰:詩人之賦麗以則。

    〕昔之為文者,非苟尚辭而已,〔《法言》曰:或曰:君子尚辭乎?曰:君子事之為尚。

    〕将以紐之王教,本乎勸戒也。

    〔《說文》曰:紐,系也。

    〕自夏殷以前,其文隐沒,靡得而詳焉。

    〔夏有《五子之歌》,殷有《湯頌》。

    〕周監二代,文質之體,百世可知。

    〔《論語》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又子曰: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故孔子采萬國之風,正雅頌之名,集而謂之《詩》。

    〔《漢書》曰:古有采詩之官,王者所以觀風俗,知得失自考正也。

    孔子純取周詩。

    〕詩人之作,雜有賦體。

    子夏序《詩》曰:一曰風,二曰賦。

    故知賦者古詩之流也。

    〔《兩都賦》序曰:賦者古詩之流也。

    〕 至于戰國,王道陵遲,風雅浸頓,於是賢人失志,辭賦作焉。

    〔《漢書》曰:春秋之後,周道浸壞,而賢人失志之賦作矣。

    〕是以孫卿屈原之屬,遺文炳然,辭義可觀。

    〔《西都賦》序曰:文章炳焉。

    《論語》曰:必有可觀者焉。

    〕存其所感,鹹有古詩之意,皆因文以寄其心,托理以全其制,賦之首也。

    〔《漢書》曰:大儒孫卿及楚臣屈原,離讒憂國,皆作賦以風喻,鹹有恻隐古詩之義。

    班固《漢書》述曰:蔚為辭宗,賦頌之首。

    〕及宋玉之徒,淫文放發,言過于實,誇競之興,體失之漸,風雅之則,於是乎乖。

    〔《漢書》曰:其後宋玉、唐勒,競為侈麗宏衍之詞,沒其風谕之義。

    《法言》曰:辭人之賦麗以淫。

    〕逮漢賈誼,頗節之以禮。

    自時厥後,綴文之士,不率典言,并務恢張,其文博誕空類。

    〔孔安國《尚書大傳》曰:誕,大也。

    〕大者罩天地之表,細者入毫纖之内,雖充車聯驷,不足以載;廣夏接榱,不容以居也。

    其中高者,至如相如《上林》,揚雄《甘泉》,班固《兩都》,張衡《二京》,馬融《廣成》,王生《靈光》。

    〔範晔《後漢書》曰:馬融為校書郎,時鄧太後臨朝,遂寝蒐狩之禮,故猾賊縱橫。

    融以為文武之道,聖賢不墜,上《廣成頌》以諷谏。

    〕初極宏侈之辭,終以約簡之制,煥乎有文,蔚爾鱗集,皆近代辭賦之偉也。

    〔《論語》子曰:大哉堯之為君,煥乎其有文章也。

    《周易》曰:君子豹變,其文蔚也。

    《難蜀父老》曰:鱗集仰流。

    〕若夫土有常産,俗有舊風;方以類聚,物以群分。

    〔《周易》曰: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吉兇生矣。

    〕而長卿之俦,過以非方之物,寄以中域,虛張異類,托有於無,祖構之士,雷同影附,流宕忘反,非一時也。

    〔徐廣《史記注》曰:祖者,宗習之謂也。

    蔡邕《郭有道碑》曰:望形表而影附。

    謝承《後漢書》序曰:士庶流宕,他州異境。

    〕 曩者漢室内潰,四海圮裂。

    孫、劉二氏,割有交益;魏武撥亂,擁據函夏。

    〔《公羊傳》曰:撥亂反正。

    函夏,已見《赭白馬賦》。

    〕故作者先為吳蜀二客,盛稱其本土險阻瑰琦,可以偏王。

    〔《埤蒼》曰:瑰玮,珍琦也。

    〕而卻為魏主,述其都畿,弘敞豐麗,奄有諸華之意。

    言吳蜀以擒滅比亡國,而魏以交禅比唐虞,既已著逆順,且以為鑒戒。

    〔《漢書》曰:甚誘逆之理。

    《西京賦》曰:鑒戒唐詩。

    〕蓋蜀包梁岷之資,吳割荊南之富,魏跨中區之衍,考分次之多少,計殖物之衆寡,〔星之分次,物之生殖也。

    《周禮》曰: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域。

    又曰:動物宜毛,植物宜皂。

    〕比風俗之清濁,課士人之優劣,亦不可同年而語矣。

    〔《過秦論》曰:則不可同年而語矣。

    〕二國之士,各沐浴所聞,〔《史記》曰:太史公曰:成王作頌,沐浴膏澤。

    〕家自以為我土樂,人自以為我民良,皆非通方之論也。

    作者又因客主之辭,正之以魏都,折之以王道,其物土所出,可得披圖而校。

    〔《左氏傳》賓媚人曰:疆理天下,物土之宜。

    杜預曰:播殖之物,各從土宜。

    〕體國經制,可得按記而驗,豈誣也哉!〔《周禮》曰:惟王建國,體國經野。

    鄭玄曰:體,猶分也。

    〕 【思歸引序一首】 ※石季倫 餘少有大志,誇邁流俗,弱冠登朝。

    〔臧榮緒《晉書》曰:崇早有智慧,年二十馀,為修武令,有能名。

    範晔《後漢書》馬援曰:吾從弟少遊,哀吾慷慨多大志。

    《禮記》曰:不從流俗。

    班固《漢書》述曰:矯矯賈生,弱冠登朝。

    〕曆位二十五年,五十以事去官。

    〔臧榮緒《晉書》曰:崇為大司農,坐未被書擅去官免。

    〕晚節更樂放逸,笃好林薮,〔魏太祖《祭喬玄文》曰:非至親之笃好,胡肯為此辭哉!〕遂肥遁於河陽别業。

    〔《周易》曰:肥遁,無不利。

    〕其制宅也,卻阻長堤,前臨清渠,百木幾於萬株,流水周於舍下。

    〔《楚辭》曰:水周兮堂下。

    〕有觀閣池沼,多養魚鳥。

    家素習技,頗有秦趙之聲。

    〔班固《漢書》楊惲報孫會宗書曰:家本秦人,能為秦聲,婦趙女也。

    雅善鼓瑟。

    〕出則以遊目弋釣為事,入則有琴書之娛。

    〔《楚辭》曰:忽反顧以遊目。

    劉歆《遂初賦》曰:玩琴書以條暢。

    〕又好服食咽氣,志在不朽,〔古詩曰:服食求神仙。

    〕慠然有淩雲之操。

    〔《漢書》曰:司馬相如《既奏大人賦》,天子曰:飄飄有淩雲之氣。

    仲長子《昌言》曰:節操淩高雲。

    〕欻複見牽羁,婆娑於九列,〔臧榮緒《晉書》曰:崇後為太仆。

    〕困於人間煩黩,常思歸而永歎。

    〔賈逵《國語注》曰:黩,媟也。

    《毛詩》曰:茲之永歎。

    〕尋覽樂篇,有《思歸引》。

    〔琴操,思歸者,衛女之所作也。

    欲歸不得,心悲憂傷。

    援琴而歌,作思歸引。

    〕倘古人之情,有同於今,故制此曲。

    此曲有弦無歌,今為作歌辭,以述餘懷。

    恨時無知音者,令造新聲而播於絲竹也。

    〔《周禮》曰:播之以八音。

    〕 《文選》 唐·李善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