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二 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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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曹公作書與孫權一首】 〔吳書曰:孫策初與魏武俱事漢,薨。

    周瑜、魯肅谏權曰:将軍承父兄馀資,兼六郡之衆,兵精糧多,何區區而受制於人也?權遂據江東。

    西連蜀漢,與劉備和親,故作書與權,望得來同事漢也。

    〕 ※阮元瑜〔魏志曰:阮瑀,字元瑜,宏才卓逸,不群於俗。

    太祖為司空,召為軍謀祭酒,又管記室,書檄多瑀所作。

    又轉丞相倉曹屬,卒。

    《文章志》曰:陳留人也。

    〕 離絕以來,于今三年,無一日而忘前好。

    亦猶姻媾之義,恩情已深;〔《爾雅》曰:婿之父曰姻,婦之父曰婚。

    《毛詩箋》曰:重婚曰媾。

    《吳志》曰:策并江東,曹公力未能逞,且欲撫之,乃以弟女配策小弟匡,又為子彰取贲女,皆禮辟策弟權、翊,又命楊州刺史嚴象舉茂才。

    〕違異之恨,中間尚淺也。

    孤懷此心,君豈同哉!每覽古今所由改趣,因緣侵辱,或起瑕釁,心忿意危,用成大變。

    〔心既忿恨,意不自安。

    〕若韓信傷心於失楚,彭寵積望於無異,〔《漢書》曰:高祖徙信為楚王,後以為淮陰侯。

    信知漢畏其能,稱疾不朝,由此日怨。

    陳豨反,高祖自将往,信陰使人之豨所,而與家人謀,夜詐赦諸官徒奴,欲發兵襲呂後、太子。

    範晔《後漢書》曰:光武至薊,彭寵上谒,自負功德,光武接之不能滿,以此懷不平。

    光武知之,以問幽州牧朱浮。

    浮對曰:陛下昔倚為北道主人,寵謂至當延閣握手,交歡并坐,今既不然,所以失望也。

    〕盧绾嫌畏於已隙,英布憂迫於情漏,此事之緣也。

    〔《漢書》曰:上立盧绾為燕王。

    初,上如邯鄲擊陳豨,燕王盧绾亦擊其東北。

    豨使王黃求救於匈奴,绾亦使其臣張勝於匈奴。

    勝至胡,燕王臧荼子衍亡在胡,見勝曰:公何不令燕且緩豨,而與胡和,事寬,得長王燕。

    勝以為然,乃令匈奴兵擊燕。

    绾疑勝與胡反,上書請族勝。

    勝還報,具道所以為者,绾寤,乃詐論他人豨以脫勝家屬,使得為匈奴間,而陰使範齊之豨所,欲令連兵無決。

    漢既斬豨,其裨将降,言燕王绾使範齊通謀豨所。

    上使使召绾,绾稱病,於是上曰:绾果反矣。

    乃遣樊哙伐燕。

    又曰:黥布為淮南王。

    漢誅梁王彭越,盛其醢,以遍賜諸侯,至淮南王,王大恐,陰令人部聚兵,伺旁郡警急。

    贲赫為布中大夫,上變,言布謀反有端,可先未發誅也。

    淮南王疑其上言國陰事,漢使又來,頗有所驗,遂族赫家,發兵反。

    〕孤與将軍,恩如骨肉,割授江南,不屬本州,豈若淮陰捐舊之恨。

    〔楊州舊屬江南,江南之地盡屬焉。

    今魏徙楊州於壽春,而孫權全有江南之地,故雲屬本州也。

    《江都圖經》曰:江西壽春屬魏,魏楊州刺史鎮壽春。

    捐舊或為捐奪,誤也。

    〕抑遏劉馥,相厚益隆,甯放朱浮顯露之奏,〔《魏志》:劉馥,字元穎,沛國人也。

    太祖方有袁紹之難,謂馥可任以東南之事,遂為楊州刺史。

    《後漢書》曰:朱浮為幽州牧,奏漁陽守彭寵多買兵器,不迎母。

    寵遂反。

    〕無匿張勝貸〔他改切〕故之變。

    〔張勝有故於胡,盧绾匿之,而加恩貸也。

    貸或為貳。

    〕匪有陰構贲〔音肥〕赫之告,固非燕王淮南之釁也。

    而忍絕王命,明棄碩交,實為佞人所構會也。

    〔《史記》,蘇秦謂齊王曰:此棄仇雠而得石交者也。

    碩與石古字通。

    《論語》子曰:遠佞人。

    〕夫似是之言,莫不動聽,因形設象,易為變觀。

    〔《戰國策》曰:曾參殺人,人有告曾參母,母不信。

    又有人告之,母又不信。

    須臾,又有人告之,母乃投杼而起。

    〕示之以禍難,激之以恥辱,大丈夫雄心,能無憤發。

    〔《吳志》曰:周瑜雲:受制於人,豈與南面稱孤同哉!〕昔蘇秦說韓,羞以牛後,韓王按劍,作色而怒,雖兵折地割,猶不為悔,人之情也。

    〔《戰國策》蘇秦為楚合從,說韓王曰:臣聞鄙諺曰:甯為雞屍,不為牛從。

    今西面交臂而臣事秦,何以異於牛從也!夫以大王之賢也,挾強韓之名,臣切為大王羞之。

    韓王忿然作色,攘臂按劍仰天曰:寡人雖死,其不事秦。

    延叔堅《戰國策注》曰:屍,雞中主也。

    從,牛子也。

    從或為後,非也。

    〕仁君年壯氣盛,緒信所嬖,〔《楚辭》曰:竊悲申包胥之氣盛。

    宋均《詩緯注》曰:緒,業也。

    〕既懼患至,兼懷忿恨,不能複遠度孤心,近慮事勢,遂赍見薄之決計,秉翻然之成議。

    加劉備相扇揚,事結釁連,推而行之。

    想暢本心,不原於此也。

    〔《周易》曰:推而行之存乎通。

    〕 孤之薄德,位高任重,幸蒙國朝将泰之運,蕩平天下,懷集異類,〔《家語注》曰:異類,夷狄也。

    〕喜得全功,長享其福。

    而姻親坐離,厚援生隙,〔《漢書》谷永曰:因而生隙。

    〕常恐海内多以相責,以為老夫苞藏禍心,陰有鄭武取胡之詐,〔《左氏傳》趙孟曰:老夫罪戾是懼,焉能恤遠。

    又曰:楚公子圉聘于鄭,鄭使行人子羽與之言曰:大國無乃苞藏禍心以圖之。

    《韓子》曰:昔者鄭武公伐胡,先以其子妻胡君,以娛其意。

    因而問於群臣曰:吾所用兵,誰可伐者?大夫關其思對曰:胡可。

    武公怒而戮之曰:胡,兄弟之國也。

    子言伐之何?胡君聞之,以鄭親己,遂不備鄭。

    鄭人襲胡,取之也。

    〕乃使仁君翻然自絕。

    以是忿忿,懷慚反側,常思除棄小事,更申前好,〔小事,忿恨。

    前好,謂婚姻。

    〕二族俱榮,流祚後嗣,以明雅素,中誠之效。

    抱懷數年,未得散意。

    昔赤壁之役,遭離疫氣。

    燒舡自還,以避惡地,非周瑜水軍所能抑挫也。

    江陵之守,物盡穀殚,無所複據,徙民還師,又非瑜之所能敗也。

    〔赤壁,地名,在荊州下。

    《吳志》曰:曹公臨荊州,權遣周瑜、程普為左右督,各領萬人,與劉備俱進。

    遇於赤壁,大破曹公車,燒其馀舡。

    引退,士卒饑疫死者太半。

    備、瑜等複追至南郡,公遂北還,留曹仁於江陵。

    瑜、仁相守歲馀,所殺傷甚衆,仁委城走。

    〕荊土本非己分,我盡與君,冀取其馀,〔言荊州之土,非我之分。

    今盡以與君,實冀取其馀地耳。

    〕非相侵肌膚,有所割損也。

    〔《列子》,孟孫陽謂禽子曰:有侵若肌膚,獲萬金者,若為之乎?曰:為之。

    〕思計此變,無傷於孤,何必自遂於此,不複還之。

    〔言我尚冀君之馀地,何必荊州之土,不複還我哉?〕高帝設爵以延田橫,光武指河而誓朱鲔,君之負累,豈如二子?〔《漢書·高紀》曰:初,田橫攻彭越,項羽已滅,橫懼誅,與賓客亡入海。

    上恐其久為亂,遣使赦橫曰:橫來,大者王,小者侯。

    謝承《後漢書》曰:光武攻洛陽,朱鲔守之,上令岑彭說鲔曰:赤眉已得長安,更始為胡殷所反害,今公誰為守乎?鲔曰:大司徒公被害,鲔與其謀,誠知罪深,不敢降耳。

    彭還白上,上謂彭,複往明曉之:夫建大事,不忌小怨,今降,官爵可保,況誅罰乎?上指水曰:河水在此,吾不食言。

    〕是以至情,原聞德音。

    〔《毛詩》曰: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 往年在谯,新造舟舡,取足自載,以至九江,貴欲觀湖漅之形,定江濱之民耳,〔魏志曰:建安十四年二月,軍至谯,作輕舟,治水軍,自渦入淮,出肥水。

    吳志曰:初,曹公恐江濱郡縣為權所略,微令内移,轉相警備。

    自廬江、九江、蕲春、廣陵十馀萬,皆東渡江,江西遂虛,合肥以南,唯有皖城。

    〕非有深入攻戰之計。

    将恐議者大為己榮,〔《左氏傳》楚子曰:安人之亂,以為己榮。

    〕自謂策得,長無西患,重以此故,未肯回情。

    然智者之慮,慮於未形;達者所規,規於未兆。

    〔《金匮》曰:明者見於未萌,智者避危於無形。

    〕是故子胥知姑蘇之有麋鹿,輔果識智伯之為趙禽。

    〔《漢書》伍被謂淮南王曰:昔伍子胥谏吳王曰:臣今見麋鹿遊姑蘇之台也。

    《越絕書》曰:姑蘇,台名,夫差所造,高見三百裡。

    《戰國策》曰:智伯與韓、魏圍趙於晉陽。

    張孟談陰見韓、魏之君曰:智伯伐趙,趙亡。

    則二君為之次。

    二君乃與孟談陰約,夜遣人入晉陽。

    智果見二君,說智伯曰:二主色動而變,必背君矣,不如殺之。

    智伯曰:不可。

    智果見言之不聽,出便易姓為輔氏。

    〕穆生謝病,以免楚難;鄒陽北遊,不同吳禍。

    〔《漢書》曰:穆生不嗜酒,楚王戊常設醴。

    後忘設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

    遂謝病去。

    後戊乃與吳王通謀,遂應吳王反。

    又曰:鄒陽仕吳,吳王有邪謀,陽奏書谏吳王,王不納。

    去之梁,從孝王遊。

    〕此四士者,豈聖人哉!徒通變思深,以微知著耳。

    〔範子《計然》曰:見微知著。

    〕以君之明,觀孤術數,量君所據,相計土地,豈勢少力乏,不能遠舉,割江之表,宴安而已哉?甚未然也!若恃水戰,臨江塞要,欲令王師終不得渡,亦未必也。

    夫水戰千裡,情巧萬端,越為三軍,吳曾不禦;漢潛夏陽,魏豹不意。

    江河雖廣,其長難衛也。

    〔《左氏傳》曰:越子伐吳,吳子禦之笠澤,夾水而陳。

    越子為左右勾卒,使夜或左或右,鼓噪而進。

    吳師分以禦之。

    越子以三軍潛涉,當吳中軍而鼓之,吳師大亂,遂敗之。

    《漢書》曰:韓信為左丞相,進擊魏王豹。

    魏王豹盛兵蒲坂,塞臨晉。

    信乃益為疑兵,陳舡欲渡,至於臨晉,而伏兵從夏陽以木罂渡軍,襲安邑。

    魏王豹驚,張兵迎信,信遂虜豹而歸。

    〕 凡事有宜,不得盡言,将修舊好而張形勢,更無以威脅重敵人。

    〔重,威重也。

    言以威重迫脅敵人。

    〕然有所恐,恐書無益。

    何則?往者軍逼而自引還,今日在遠而興慰納,辭遜意狹,謂其力盡,適以增驕,不足相動,但明效古,當自圖之耳。

    昔淮南信左吳之策,〔《漢書》曰:淮南王安謀反,日夜與左吳等按輿地圖,部署兵所從出入。

    〕漢隗嚣納王元之言,〔範晔《後漢書》曰:隗嚣,字季孟,天水人。

    更始亂,嚣亡歸天水,招聚其衆,自稱西州上将軍,遣子恂詣阙。

    嚣将王元說嚣曰:天水完富,天下士馬最強,元請一丸泥,東封函谷,此萬世一時也。

    嚣心然元計,遂反。

    〕彭寵受親吏之計,〔彭寵,已見朱浮《與彭寵書》。

    〕三夫不寤,終為世笑。

    梁王不受詭勝,窦融斥逐張玄,二賢既覺,福亦随之。

    原君少留意焉。

    〔《漢書》曰:梁孝王怨袁盎,乃與羊勝、公孫詭之屬,陰使人刺殺袁盎。

    天子意梁,逐賊,果梁使之。

    遣使覆案梁事,捕公孫詭、羊勝,皆匿王後宮。

    韓安國泣谏王,王乃令出之。

    勝、詭皆自殺。

    梁王使韓安國因長公主謝,上怒稍解。

    範晔《後漢書》:窦融,字周公,扶風人也,行西河五大郡大将軍事。

    遙聞光武即位,心欲東向。

    隗嚣使辨士張玄遊說西河曰:今各據土宇,與隴、蜀合從,高可為六國,下不失尉陀。

    融召豪傑計議,遂決策東向,奉書獻馬。

    光武賜融玺绶為涼州牧,封安豐侯,後遷大司空。

    〕若能内取子布,外擊劉備,〔《吳志》曰:張昭,字子布。

    〕以效赤心,用複前好,則江表之任,長以相付,高位重爵,坦然可觀。

    上令聖朝無東顧之勞,下令百姓保安全之福,君享其榮,孤受其利,豈不快哉!若忽至誠,以處僥幸,婉彼二人,不忍加罪,〔婉,猶親愛也。

    二人,劉備、張昭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