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賣所中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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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辦!你還怕羞?幹麼!” “還是老先生,痛快,痛快!”趙還沒拉動胡琴,卻向張君問:“可是這老先生以前的貴幹還沒領教。

    ” “唉,這也是位老風流名士呀!兩年前他還在作科長呢。

    你别看他有胡子,一點也不拘闆……” “是,是!倒是痛快。

    唱呀!”他将弦調好,向軍人等待着。

     軍人終是搖頭不唱。

     “大榮,叫大——榮——來啊!”趙先生這時才實行他的政策。

    一會那方才立在門口的紅衣女孩進來,将一個綢面紙裡油垢的戲目折遞給我。

    我略一展視,看到許多老生小旦的舊戲名字,便遞與在我身後邊坐着的張君。

     “說說,點什麼戲?” 張君看幾分鐘道:“好多,會唱這些,随便随便,趙先生,你熟,随便挑一出不完了。

    ”張君态度頗見興奮。

     還是那個女孩子自己說了,“坐宮吧?” 在幾個人一同說“好”字的口音之下,慢闆的胡琴與她的十字句的戲詞同時将音波顫動。

     她的過度的高音使她不得不将雙肩屢屢聳動,每到一句末後的拖長而激亢的音時,我看她實在吃力。

    大張開嘴,從小小的喉中發出這樣要夠上弦音的調來。

    頭上的披發一動一動的,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直向灰黑色的牆上注射出急切的光亮。

    聽到,“我好比淺水——龍,困卧……在沙——灘!”一句,我替她着急;同時心中也有些不自知的感動。

    覺得我們在這奇異的世界中是在買沙灘中的沒有一點水的小動物的把戲看!……門窗外來回瞧熱鬧的人不少,就是賣果品的小販也時而停留住聽這不甚調諧卻是引人來聽的戲詞。

     一曲既終,她背了兩手立在門側休息。

    大家自然是喝彩了。

    張君問過她才十四歲,“好啊!以後一定有出息,聽聽調門真不錯!” 本來可以讓她休息了,但趙先生還在調弦,而這清瘦的孩子眼巴巴地仍然希望再唱。

    這是為什麼呢?我有點明白,但我的凄感卻咽在心頭,沒有話可說。

    接着又叫了她的妹妹來,一樣是個大眼睛面目聰明的孩子,比她還低一頭。

    于是汾河灣的生旦戲便由這兩個孩子當作久不會面的夫妻連唱起來。

     神采十足的趙先生合了雙目在玩弄他熟練的手法,兩個粗亢與低細的口音不斷地唱,說白,時間不少,約有一刻鐘方才止住。

    這時我換了十個角子,便趕緊交與那大孩子。

    張君還争着要給她,末後終算是我會了鈔。

    在聽衆的贊許聲中,可憐的女孩歡躍而去。

    但她一起一落的肩頭遠如影片一般在我的目前。

    當她用皺皮的疲手來接這十個角子時。

    我真覺得由我的手上将“侮辱”交給她了! 這是平常平常不過的事,在這“劫外桃源”的地方是中國人的相當娛樂場所。

    香煙中的半仙态度,性的糟踐的生活,什麼都不管的心思,這是這地方暫時的主人的教條。

    好好的自加學習,這桃源中準可允許有你的一個位置,這是我們從一瞬間得來的反省。

     有點頭暈了,這奇異的世界不能久留,便一同走出在樓門口等待着後行的趙先生,還不來,那位青年人望着門口的銅牌子道:“這樓上還有飯館哩,看這小賣所。

    ” 張君輕藐地道:“方才吸的玩意還不是?這一市中多少挂了這樣牌子的地方,如你願意進去,保吸不錯。

    真是鄉下人,還有賣飯的在上面哩!” 軍人方有點恍然。

     及至我們走到大街上,也沒看見趙先生的影子,都說他又不知在那雲霧中辦什麼交涉了,便決議去逛浪速町的夜市,不再等他。

     當我們由日人的百貨商店走回旅館到自己的房間中時,趙先生卻跳了進來道:“好找,好找,我出來連你們的後影也沒瞧見……” “我們以為你與那小姑娘打交涉去了。

    ”張君答他。

     “可不是,她娘也在那邊的煙炕上吸煙。

    那孩子因為給了她一塊錢,歡喜的沒法子,拖住我再去吸兩口,我去說幾句話後便出來,遲了。

    ” 原來他與她們都很熟悉。

     “應分是一出戲多少錢?” “四角小洋。

    ” “誰養着她們?”我在問。

     “一個女老闆弄上幾個小孩子,教得會唱了,便做這宗生意。

    大一點也可送到窯子中去。

    ”趙先生上樓氣喘,隻說到這裡。

     一會下面有人喊他,他又笑着招呼我們幾句,匆匆地跑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