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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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沒有好處。

    許多問題你考慮都不差,可是你怕付諸實踐。

    這會要你付出很高的代價,既然要偏見,就得出大錢……” “你以為你稱作偏見的東西,是一件可以随時替換的大衣?這東西早就在血液裡了,所以跟它鬥争不容易;之所以不容易,還因為我不完全相信這些偏見沒有用,有時候我想……還是别談這個了。

    ” “這太糟糕了。

    就這樣的蠢話,你可以在世界上當一名最優秀的雄辯家;可是在羅茲,就是一個中等的廠主,你也難當下去。

    你還猶疑啦?你是不是想去找克諾爾,他一定接待你……”莫雷茨捋着胡子,挖苦道。

     “别瞎說了,誰還能那麼幼稚。

    ” “不!有人就是擺脫不了幼稚。

    ” 卡羅爾沒有作聲,可是更注意地盯着莫雷茨的眼睛。

     “我可以幫你搞到錢。

    ”莫雷茨說。

     “你借給我?” “不是,我要擴大我的投資,我借錢給你,本來自己無利可圖,可是對你呢,卻有方便可以利用。

    你不用為還本付息的期限擔心,但我依據自己投資的數量,也要相應地管理部分企業,幹嗎非讓你一個人勞累過度呢!”他的話說得很慢,很随便,還細心地挑弄着指甲。

     “我可以給你出期限六個月的期票。

    ” “我借錢出去決不是為了圖利,我是想把這點資本投入流通,因為在這段時間,它可以周轉好幾次,你要不要?” “好吧,明天再細談,再見!” “再見!”莫雷茨雖然答了話,他的眼睛還在盯着指甲,以防表露出這筆交易給他帶來的欣喜。

    卡羅爾一走,他立即倒鎖上門,拉上窗簾,打開了砌在牆裡面的小小的保險櫃,取出一個塞滿證書和帳目的格子紙袋,和用紙包着的一大劄紙币。

     他把錢數了一遍,又放回原處。

     “一大筆生意!要是不成功呢?”他厭煩地皺了皺眉頭,瞅了房門一眼,好象聽見了許多人的腳步聲和刀槍叮當響似的。

     他為自己預見正确高興地笑了一下,然後便熱情很高地研究起博羅維耶茨基工廠的收支問題來。

     卡羅爾的生意的全部利弊,都在他的筆記本和帳本裡,這是他打進建築工地辦公室的人收集來的。

     而卡羅爾呢,雖然表面上同意他擴大股份,自己暗地裡則鄭重地下了決心,要擺脫這個局面,要千方百計把他攆走。

     他了解莫雷茨的為人,不相信這個人。

     莫雷茨愛财如命,可是一段時期以來,卻如此令人不解地對他大公無私起來,這個情況在迫使他、命令他提高警惕。

     他不擔心馬克斯,因為他知道這個人誠實,知道他不過是在追求做大買賣和某種表面的獨立自主。

     馬克斯想為卡羅爾出力,可是至今卻不怎麼關心他。

    他的一萬盧布的投資會使卡羅爾獲得一萬盧布的利潤呢,還是他以後就靠他開的紗廠和布廠給他賺的錢過活? 對莫雷茨,卡羅爾卻很害怕。

     他的鬥争原則是:誰若欺騙别人,自己先得小心。

     莫雷茨說到米勒的話使他感到幾分惱火。

     安卡已經在羅茲落戶:全城都知道他的婚事,他必須和她結婚…… 他常常認真提醒自己:他建廠一半的錢是用了安卡的。

     但是打心裡他又不相信自己會和她結婚。

    因此,他沒有完全和瑪達斷絕聯系,他從不馬馬虎虎地對待瑪達那象鄰居一樣的、偶然的、短暫的訪問,不忘對這位姑娘說許多弦外有音的客氣話。

     他有意腳踏兩隻船,但他不能預蔔結果如何,以後何去何從,因為他一心想的,就是先使工廠竣工。

     他對莫雷茨表白的偏見,他與這些偏見進行的思想鬥争,充其量不過都是一些陳腐觀念,是早已被扔進拉圾堆的渣滓。

    他不過随便說說,把一些詞彙的含意全面比較一下。

    這些偏見從來沒有左右過他的意志、行為,對他的決定也從來沒有影響。

     妨礙他表露自己欲望、妨礙他公開完成他暗地認為絕對必要的大事的,并不是偏見,而是他的某種羞恥感,對父親的顧忌,還有他必須戴上那社交場上的文明禮貌的假面具;這層面具不讓他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地去作壞事。

     他受過良好教育,不屑于幹下流勾當;而且從性格上看,他也沒有能力幹莫雷茨可以面不改色、平心靜氣下手去幹的那類勾當。

     比如,他決不會放火燒毀保險公司付出高價保險費的工廠,他不能失去信用,也不會去剝削。

    凡此種種,他都認為太下賤了,這些手腕都會玷污他的清白,所以,作為一個有文化的人,他對這些是感到厭惡的。

     要謀取利潤,其他的辦法多着呢…… 在他看來,惡,隻有在必不可少、而且通過它可以得到收益的,才有價值。

    他熱愛德行,因為德行更美,如果德行能給他帶來更大的利益,他崇拜德行。

     他現在反複想的,就是這些事。

    他狡黠地笑着,可是在想到自己時,又感到十分痛苦,十分悲傷。

     “一切的歸宿——都是死亡!”他說着,便開始讀起一些信件來。

     他隻看完了露茜求他明天無論如何去見他的那封信。

    其餘的信他因為想留下以後再看,便随即來到了馬克斯的房裡,在馬克斯安葬母親後,他還沒跟馬克斯說過話。

     “你父親怎麼樣?我一直沒空去請安。

    特拉文斯基把期票都贖回來了嗎?” “贖是贖回來了,可是這也不行羅!” “為什麼?” “老人不中用了。

    五百台機床隻有二十台能用。

    過三個月,頂多半年,工廠和老人就要同歸于盡了。

    ” “沒什麼新辦法嗎?” “沒有,隻不過是一切都完蛋得更快。

    女婿們都在咬他,他們已經向法院提出要均分母親的遺産。

    ” “合情合理的要求。

    ” “反正什麼都一樣,他放任他們為所欲為,讓他們賣地皮,隻要給他留下工廠就行。

    他整天和尤焦呆在辦公室裡,去墓園,半夜在廠裡亂走,憂郁症發了,唉,不說這些了,我隻能告訴你一聲:要注意莫雷茨。

    ” “為什麼?你聽說了什麼?”卡羅爾馬上追問道。

     “還沒聽說什麼,不過從他那副嘴臉,我看得出他正在打鬼主意。

    找他的滑頭無賴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