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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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晚:阿達姆先生已經停止呼吸,而安卡,則倒在他身邊,暈過去了。

     工廠在繼續燒着。

     大火沖阿達姆先生發出,并把他震死的那聲巨響,是鍋爐的爆炸響聲。

    鍋爐飛上了天,同時帶上去了半個車間;它象一個燃燒着的彗星一樣,劃出一條大抛物線,然後掉在老巴烏姆的工廠前列車間上,打穿了屋頂,碰裂了天花闆,砸碎了第二和第三層地闆,一直鑽到一層大廳,嘩啦啦地抛下的房子的碎塊也着起火來。

     燃炸之後博羅維耶茨基工廠的大火蔓延得越來越猛。

     透過炸爛的牆壁,好象透過觸目驚心的傷口一樣,火焰和濃煙一忽兒呼呼地奔流,一忽兒狂野地、發了瘋似地呼嘯着,用它的血紅色臂膀包攏了一切。

     救火隊雖然奮力搶救,車間還是一批又一批地燒起火來;大火象活動的魔鬼一樣,在牆壁上亂爬,在屋頂上亂攀,象道道血流一樣在院子上空躜動,最後彙合為一,又象卷着巨浪的狂風,泛濫在整個工廠裡。

     黑夜的猛烈大風更令人膽戰心驚,大風助長火勢,把它象蓬松的頭發一樣抛向四面八方。

     屋頂連連坍塌,血紅色的灰塵和令人目眩的火雨又向上迸發,飛上左鄰右舍,飛上城市,飛入黑夜。

     嗆人的滾滾濃煙充滿了廠院,象黑霧一般蓋住了院牆。

    透過這片黑霧,火蛇嘶嘶地叫着扭動着,一群群血紅的妖怪互相追逐,伸出搖晃着的腦袋。

     層層樓闆塌了下來,燒焦的内部設施震耳欲聾地墜落在火海之中,牆壁斷裂,頓時變成一堆瓦礫。

     大火所向無敵,人已經退避,因為他們必須去保護隔壁特拉文斯基的工廠,撲滅巴烏姆工廠裡的火。

     莫雷茨聲音沙啞,汗流滿面,焦急萬分,還在繼續奔跑着、呼喊着,可是在一片亂七八糟的叫嚷聲中,誰也聽不見他的話。

    這個時候,撒滿了前不久蓋房子剩下的磚瓦垃圾的院子裡酷熱難當,火焰從四面冒出,象波濤洶湧的大海一樣咆哮着,蜷縮片刻之後,重又擡起了可怕的頭,搖晃着,同時興高采烈地嗥叫。

    這個時候,被火燒着的紗團,各種燒爛了的材料又從内部飛竄出來,象兇狠的火鳥一樣,呼啦呼啦地飛向空中。

     大火的威力就是這樣。

    衆人已經沉默,麻木地站着,毫無辦法,呆得發傻,心頭的惶恐無法言表,隻好後退。

    從所有的人心裡不時發出驚駭的呼号聲;但是這聲音在喧嚣和破裂斷折聲中,在大車間倒塌時墜落的機器的苦難呻吟中,在牆壁坍塌的呼噜嘩啦聲中,在大火的野性的、瘋狂的嘶嘶的樂調中,已全然聽不到了。

     大火氣勢洶洶地唱出勝利凱歌,在昏黑的夜幕中吹拂着紅色的大布單,在房頂上瘋狂地翻滾、呼号、嘶鳴、嚎叫,用血紅的獠牙咬着牆壁,撕碎機器,舔着鋼鐵,還把殘碴燒毀、拉走、踩在腳下。

     到了清晨,紛紛揚揚下起雪來。

    大火的力氣耗盡了,隻剩下光秃秃的工廠石牆,沒有屋頂,沒有梯闆,沒有窗戶;隻剩下了赤裸裸的骨架,熏黑的、還在坍倒的牆壁,隻剩下了酷似滿是窟窿、洞洞冒煙的大箱子一樣的框架,在箱子底上,燒剩下的餘火還在蠕動,象水螅蟲那樣,用血紅的舌頭吸吮着工廠屍骸中殘存的一點力量。

     在灰暗、陰沉、雪越下越大的清晨,博羅維耶茨基趕到了現場。

     從馬車上跳下來後,他徑直奔赴廠院。

     他在瓦礫堆和澆了水仍然冒汽的木梁中間站住了,眼睛緩慢環顧着那破損得象燒毀的破衣服樣的房架,他的辛勞和理想的名副其實的葬身之地,一堆一堆焚燒後的灰燼。

    他長時間地、一動不動地瞅着這些地方。

     他連一根神經也不為痛楚牽動。

    驚惶、恐懼和惴惴不安,在火車上曾叫他發瘋,由于他親眼目睹了現實,憂煩反而化為烏有。

    他越看越冷靜,臉上蓋上一層嚴峻肅穆的表情,而心裡則湧現出憤怒、痛恨和反抗的情感。

     莫雷茨帶着一大群各種各樣的人來見他,他跟他們見面很冷淡,很平靜,聽了他們七嘴八舌講述火災的始末。

     他什麼也沒問,徑直到辦公室去了。

    辦公室和幾乎是空無一物的幾間成品倉房倒是幸免了火葬。

     這些低矮平房隻是屋頂受到了一點損壞。

     老亞斯庫爾斯基被火燙了,正在辦事室呻吟。

    維索茨基在照料他。

     博羅維耶茨基透過破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