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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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老闆競争者,因為他沒有辦法戰勝他。

     布霍爾茨在所有的地方都是第一,這正是莎亞所不能容忍的。

    他感到自己才是羅茲的第一家公司,他是猶太人的領袖,他因為享有億萬家财,才受到窮人對他的偶像般的崇拜、愛戴和尊敬,尤其是金錢在他的手中,今天仍在以雪崩的速度,繼續急劇地增加。

     十四年前,他還清楚地記得那個時候,他作為老城一家十分可憐的小商店的掌櫃,開始了自己的生涯。

    他的專長是招引顧客,送貨上門,有時候打掃鋪子和它前面的人行道。

    為了替主人召攬生意,他長年累月站在人行道上,遭受嚴寒的襲擊,大雨的澆淋,烈日的暴曬,行人的碰撞。

    他差不多總是餓着肚子,穿的總是破衣爛衫,同時總要把嗓子叫得又嘶又啞。

    他沒有錢,為了掙錢,長年累月睡在那在羅茲到處都有的猶太人的可怕的貧民窟裡。

     後來,他突然從他呆過的人行道上消失不見了。

     幾年之後,當他又出現在羅茲街上時,誰都不認識他了。

     他從外面帶來了一點錢,開始自己做生意。

    他想起了他曾用來在附近農村中運送貨物的簡陋的小車,想起了那匹他在路邊牧放過或者用農民的糧食喂過的馬,想起了當時那經常折磨着他的可怕貧困,因為他當時就是把這小車和馬都算在内,也隻有五十個盧布的資本,而他卻必須養活自己、馬和妻兒,他覺得過去那些日子多麼沒有意思,他笑起來了。

     他又想起了他建立的第一批紡紗車間,這還在他後來大膽地租賃一家管理不好的工廠自己進行管理之前。

    他想起了他是如何使出許多欺騙手段,扣減那些讓紡紗工人帶回家去進行加工的半成品的重量。

    通過這種手段所掙得的錢,不過是為了填飽他自己和他妻兒的肚子。

     他有了自己的工廠後,第一個在許多小城市裡派出了自己的經理人。

    他隻知道幹,節約,廢寝忘食,毫不休息地幹。

     他第一個給那些願意借貸的人提供貸款,通過信貸進行周轉,因為他知道,布霍爾茨和在羅茲的德國企業主還是用現金周轉的老辦法。

     他第一個做陳貨賤賣的生意,降低羅茲産品的質量,可是羅茲的生産在他來之前是受到好評的。

     他也差不多是第一個采用了一整套對所有的人和一切進行剝削的辦法,并将這套辦法加以發展和完善。

     他雖然後來燒了自己的工廠,可他又辦起了一個可以容納千百人的更大的工廠。

     他已經站立在堅實的基地上。

     幸福總是和他形影不離。

    億萬鈔票從所有的地方,從地主的莊園、農民的茅屋,從肮髒的小城市,從許多都城、草原和遙遠的高山象流水一樣,流到他的金庫裡來了,而且這種流量愈來愈大,莎亞于是成長和壯大了。

     可是别人卻喪失了一切,卻死去,卻遭到不幸、災禍和破産。

    隻有莎亞毫不動搖地屹立着。

    許多老的工廠不斷地被燒掉,新的、更加強大的企業在興起,它們越來越占有更多的地盤、物質,擁有更多的人衆,表現出更大的實力,也有更多的競争者;可是它們享有的這一切,最後都成了莎亞的巨萬家産。

     隻有布霍爾茨比他大些,他趕不上他。

     莎亞由于感到自己已經強大,在他心中便産生了越來越強烈的定要打敗布霍爾茨的要求。

    他把布霍爾茨掙得的每一個盧布都看成是偷來的,是從自己手中奪去的。

    他幻想自己超過布霍爾茨,超過所有的人。

    他幻想自己看起來就象屹立于羅茲之上的一個大的煙囪,它比工廠裡的主機更加魁梧,它象出現于夜裡的一個怪物。

    他幻想自己成為羅茲的國王。

     布霍爾茨樣樣都是為首的,整個國家都要看他的眼色,他的話就象錢币一樣響當當的。

    人們在碰到許多帶普遍性的問題時,都要征求他的意見和辦法。

    他的貨物的商标最有權威,他最受人尊敬。

    可是莎亞呢?就是和他同樣玩弄騙術的人對他也很蔑視和仇恨。

     莎亞對這很不理解。

    他感到布霍爾茨不僅搶了他的錢,而且奪走了他所希望得到的一切,損害了他高踞于這煙囪的汪洋大海之上的名譽。

     莎亞對布霍爾茨的仇恨還不止這些。

     他不停地在這間漆黑一團的房間裡徘徊,通過窗子看了看工廠,看了看象路燈一樣亮着的工人的住房。

    然後他打住了腳步,戴上了眼鏡,盯着他的宮殿正對面的一棟房子的第三層樓,他看見這樓上有三個窗子十分明亮,在窗子裡面,時而閃現黑魆魆的人影。

     于是他打開了小窗,留神地聽着。

     他聽到對面窗子裡有人拉小提琴,奏着一首感傷的華爾茲舞曲,還有一把大提琴在嗚嗚地伴和着。

    一會兒音樂停息了,可是有十幾個人繼續在那裡喧鬧,笑聲和玻璃杯與盤子的磕碰聲就象豐饒的瀑布一樣瀉到了寂靜的街上。

     人們在高興地玩樂。

     莎亞按鈴叫來了仆人。

     “誰住在那裡?”他指着對面的窗子,性急地問道。

     “我馬上去問,老爺。

    ” “我有病,可是他們在娛樂。

    他們為什麼要玩呢?他們哪裡有錢去玩?”他很生氣地想着,可是他的眼光卻離不開那些窗子。

     “D号樓第三層,五十六号,那兒住着埃爾内斯特·拉米什、第五紡紗車間的工頭。

    ”仆人很快地念着。

     “好,你去告訴他們,叫他們停止娛樂,因為我沒法睡覺,我沒有叫他們玩他們怎麼玩了?叫馬夫備車。

    埃爾内斯特·拉米什在玩,給他的錢太多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說着,為了記住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