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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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眼兒……打算盤……還有比方說動拳頭,反正不會讓步……我們有力量,又有腦筋,所以……我才說這番話。

    我為博羅維耶茨基先生幹杯!……” 幹杯之後,他想繼續說下去,可是人們故意叫好起哄的聲音淹沒了他的話聲;因為德國人和猶太人已經開始大皺眉頭,于是他住了口,繼續跟梅什科夫斯基一起飲酒。

     過後,祝酒便沒完沒了了,所有的人都開口說話,頃刻之間,喧鬧聲四起。

     隻有卡羅爾沉默不語,隔一會兒就往在倉庫裡歡宴的工人們那兒去一趟,因為安卡在那兒主持宴會,一大群工人團團圍住了她,吻着她的手,又因為那兒也在為卡羅爾的健康頻頻舉杯,所以他必須去和他們一起幹杯,以示謝意;但是他退出的時候卻把安卡叫了出來。

    他特别高興,心滿意足,拉着她的手一邊指劃工廠,一邊叫道: “這是我的工廠!有了它我就不松手。

    ” “我也有說不出的高興。

    ”安卡喃喃地說。

     “可是不象我這麼高興。

    ”他似乎在微微譴責了。

     “哪兒的話呀,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說完她就走開了,因為尼娜·特拉文斯卡招呼她到花園的涼亭去。

     “她還生我的氣呢,得重新對她下下功夫。

    ”他一面想一面來到露台上;餐廳裡的桌子有好幾張都搬到了這兒,因為那兒太擁擠、太悶氣。

     莫雷茨興緻勃勃,忙個不停,照料着一切,不時拉着格羅斯呂克出去說幾句秘密話。

     大家歡宴喜慶,隻有馬克斯·巴烏姆幾乎根本不參與,他坐在父親身邊。

    他父親雖然應邀前來赴宴,可是那張好象長滿了墓地青苔的陰沉沉的幹癟的臉早把人都吓跑了;他誰也不理睬,偶爾喝一口酒,冷眼瞅瞅聚會的客人;當有人問他一句話時,他回答得也頭頭是道,還望望工廠新砌的紅色煙囪。

     在臨街的一個小房間裡,坐着西蒙神父、查榮奇科夫斯基阿達姆先生,第四位是庫羅夫斯基。

    他們正在打勝牌,象以往那樣痛痛快快地争吵不休。

    隻有庫羅夫斯基老是一發完牌就偷偷溜走,到處尋找安卡,跟她說幾句話,回來的時候撩逗幾句已經喝醉酒的凱斯勒;可是他打牌打得很糟糕,老是把牌弄錯,攪得其他三個人也打不好,因此他得聽阿達姆先生的數落和查榮奇科夫斯基的吼叫。

    隻有西蒙神父滿意地笑着,拿長煙袋棍打着法衣: “好啦,好啦,我親愛的孩子。

    我親愛的好人閣下,你招人家查榮奇克讨厭,人家可要記在心裡的。

    哈哈哈!查榮奇克,你撇開三個人躺倒不幹,那就改姓吧,姓巴蘭科夫斯基吧,還姓什麼查榮奇科夫斯基呢①,哈哈哈!”—— ①在波蘭語裡,“巴蘭”意為“山羊”,“查榮奇”意為“兔子”。

     “這是我的錯兒?”這位貴族用拳頭敲着桌子嚷了一聲,“大好人先生,怎樣竟讓我跟傻瓜們打牌,哼,連牌都不會拿!——梅花七,出!” 他們争執一番之後,又安靜下來打牌。

    隻有阿達姆先生還是老習慣,因為牌好,就用腳踏着椅子橫木,哼哼唧唧地唱起小曲來: 姑娘們呐,去采蘑菇,采蘑菇,采蘑菇,嗨! 西蒙神父時時伸出滅了火的長煙袋,叫道: “雅謝克,喂,混小子,點火!” 雅謝克不在,隻有馬泰烏什在聽候吩咐;安卡是特意安排他來侍候神父的。

     庫羅夫斯基一語不發,笑盈盈地接受了查榮奇科夫斯基的咒罵;他覺得這位貴族遺老非常有趣。

     “先生們要白酒呀還是要啤酒?”安卡進來關照道。

     “不要,我親愛的孩子,什麼也不要。

    可是你知道嗎,安卡,查榮奇克剛才撇下我們仨睡覺去了。

    ”西蒙叫了起來,還嘻嘻嘻地笑着。

     “我的上帝,神父幸災樂禍,太不應該了;等着你的下場吧,哼,跟桑多米日那兒的基尼約爾斯基一家人一樣,他們……” “我親愛的大好人,那兒的事跟這兒沒關系,還是專心打牌吧。

    人家出主牌,你得出王牌;有王牌就拿出來,甭想打馬虎眼。

    ” “我跟誰打馬虎眼了?”查榮奇科夫斯基兇狠地咆哮起來。

     于是他們又吵鬧了起來,整個住宅和花園都回響着查榮奇科夫斯基使勁的吼叫聲,使露台上的客人也都驚慌地望着博羅維耶茨基。

     “維索茨基先生,請你這位大夫替我吧!”庫羅夫斯基沖通過隔壁房間走來的一個人叫道,同時把牌往他手裡一塞,就外出找安卡去了。

    安卡正在花園裡和尼娜散步。

    他找到她們後,便一起來到一個涼亭裡;亭子上爬滿了葉子已經變紅的葡萄藤,周圍栽着成排的紫蘿蘭和翠菊,已經萎謝。

     “天氣真好。

    ”他坐在安卡對面,說。

     “好,也許因為是秋天的最後一天了。

    ” 他們沉默了許久,呼吸着那散發出正在凋謝的花卉和蕭蕭落葉的說不上來的香味和令人舒暢的空氣。

     發白的陽光在花園裡撒下了金色的塵埃。

    塵埃淡淡地遮掩着萬物的輪廓,給蕭瑟園子裡的秋色投上了一層絕妙的清淡得發白的黃金色彩。

     草坪上的蛛網閃閃爍爍,在溫暖的微風中飄蕩;長長的蛛絲象玻璃細線一樣,粘結在牆下合歡花的金黃色葉子上,挂在抖瑟着幾片紅葉的半裸的櫻桃樹上或者擦破皮的樹幹上,長時間地搖曳;微風又把這些銀絲吹起,讓它們高高地飄飛,飛到了屋頂上,飛向似乎在房屋海洋上搖動的一群破舊的煙囪上。

     “如果在農村,今天這樣的天氣要美一千倍。

    ”安卡輕聲說。

     “噢,那當然。

    天氣好是好,可是我要說句請你不必介意的話:對今天這個典禮,你并不太高興,安卡小姐。

    ” “恰恰相反,很高興;不管是誰的願